外頭正下著傾盆大雨,烏雲密布,蒼茫茫的天空是一片灰色,看得使人心中絕望。秋翊致一手撐起傘,另一手攙扶著溫未嵐,兩人朝溫家而去。
到溫家後,不論怎麼敲門,都沒有人響應,溫未嵐見狀心急,不管自己還在病中,硬是提起一口氣,一腳將門踹開。兩人走進溫家,找遍溫家夫婦蹤影,最後在寢室找到了倒下的二人。
夫婦二人顯然是中了時疫,口吐白沫倒臥在地,卻仍時不時咳嗽著,身體隨之抽蓄。溫未嵐見狀跌跌撞撞地奔了上去,撲在地上,喚道:「娘親……爹爹……你們醒醒……」
他懷中的溫夫人被聲音喚醒,艱難的睜開了眼,見是自己兒子,伸出手撫摸溫未嵐臉頰道:「嵐兒……你的臉色好蒼白,可是,咳咳……可是也感染了時疫?」
秋翊致還以為溫未嵐在先前書信中就已交代,不曾想溫家夫婦還未知道真相,想來是溫未嵐不想惹父母擔心。
溫未嵐不敢承認,撒謊道:「沒有,我沒有中時疫,娘親,我們帶了藥來,你們快些吃下,要好起來。」說罷,拿出秋翊致煉的清瘟丹,就溫夫人的嘴邊餵了下去。
溫夫人服了丹藥,病容卻未見好轉,乏力地指了指地上另一個人,「嵐兒快瞧瞧你爹爹……他病得比娘親還重……」
溫未嵐正想過去,秋翊致已將溫父半扶起,探了探鼻息,朝溫未嵐點了點頭。溫未嵐吃力地將溫夫人扶到床上,再過來接過溫父。
溫父意識恍惚,見是溫未嵐,虛弱卻焦急地道:「嵐兒,不要靠近爹娘……我們染疫了,會傳染給你的……」
溫未嵐搖頭,眼眶再也承載不住隱忍的淚水,清淚奪眶而出:「不……我沒事的,爹娘,你們要好起來……」說著,顫抖著餵溫父吃下一顆丹藥。
見此情狀,秋翊致心中極為不忍,伸手欲去幫忙時,與溫未嵐的手相碰,兩人腕間玉鐲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秋翊致頓時如被點醒一般忽地想起了些什麼,從白玉鐲中拿出一顆解毒丹,餵溫父吃下,片刻後,溫父的症狀竟見些微好轉。
溫未嵐見此,瞪大雙眼看向秋翊致。疫病為何在溫未嵐身上反覆纏綿,以靈力亦不能完全逼退的原因,此刻都昭然若揭。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凡間疫病,而是有人投下的疫毒!
秋翊致連忙給溫家三人都餵了解毒丹,幾人症狀稍得到緩解,秋翊致便又留下了些丹藥給溫家夫婦。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ArROROkkw
秋翊致前去探查姜湘城中兩座大井。這姜湘城中人雖然許多家戶中有自己的井,但許多鄰近大井的店家和居民還是就近打這大井的水。況且那疫毒是毒,並不如病毒必得以水傳播,只消撒在井上,只要有所接觸,那怕是就近經過,都可能染上疫毒。
秋翊致又到了城中幾個人多的聚點查看,發現無一例外,都被人抹上了疫毒。時間一長,疫毒便隨著路經之人和店家販賣之物傳至四周,導致城中絕大多數人都中毒遭殃,防不勝防。
只因那疫毒發作時症狀與疫病相同無異,凡界居民們又如何懂得這修真界才有的疫毒,便成了不治之症,因為無藥可醫,中者生還率極低,幾乎能說是必死無疑。
可惜當秋翊致發現時,一切已經太晚。姜湘城因疫情爆發,早已被切斷了與外界的聯繫,城門被死死封上,竟是就由著城中人自生自滅。或許是外頭的人們認為,只待姜湘城中的人死光,這疫病便傳不出去了,卻不知疫毒之毒,並非如此簡單而已。
由於被城池被封,秋翊致縱是一名修士,也無法無中生有地弄來這許許多多解毒丹的藥材,就算拿出傳音符和師徒契試圖聯繫師尊,也都無用。傳音符就像一張沒用的字畫,躺在他手心沒有反應,師徒契的墨蝶收到指示之後一直原地打轉,飛不出這幻境。換溫未嵐來,也是一樣的結果。
聯繫不上外界,秋翊致亦束手無策,這疫毒之深在他能力之上,解毒丹根本不能徹底根治疫毒,留下了毒根,將來還是得再次發病。除非完全解毒,否則死路一條,這就是疫毒的恐怖之處。
何況,疫病是靈力護體能防,疫毒卻不是了,敢情先前全是他運氣太好,才沒發病。
不過事實很快就證明,秋翊致並非天命之子。
當秋翊致也開始咳嗽不止,便知自己也沒逃過這一劫。他只能極力以丹藥與靈力壓制自己病情,在溫未嵐與秋嫣堂面前裝作一副無事的樣子。
現在不能理解修真界諸事的秋嫣堂不會識破,可向來機敏而又早已在幻境中清醒的溫未嵐就不是這麼好騙的了。很快地,溫未嵐發現了秋翊致亦中毒一事。
「大師兄!這……這可如何是好……」
看著溫未嵐萬分焦急的模樣,秋翊致苦笑,想要勸對方不要過憂,必有解除之法。可思及如今連唯一健康的自己都倒下了,又實在勸不出口。
他自責不已,身為兄長和大師兄,他不僅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妹妹和小師弟,連要照顧和煉製重要丹藥的自己都中毒了,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也不管這其實根本非他可防,更不是他一人之錯,只能更努力地煉製丹藥,控制幾人病情。
而秋家之外,姜湘城早已生靈塗炭,彷彿人間煉獄。秋翊致眼見如此,心生不忍,卻礙於疫毒,只得袖手旁觀,愛莫能助。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nfb79ALmc
某夜,淒涼夜雨,在淅淅瀝瀝的聲音中,秋翊致忽然被一道爆炸聲驚醒,清醒一看,發現自己還站在丹房中煉製清瘟藥,因為過於疲勞,如今身子又不如幻境外靈力充沛能支撐精神,竟在煉藥途中不知不覺睡著了,真是危險。
一旁搬了張小板凳,此刻托著額頭打盹的溫未嵐也乍然驚醒。病中本該多休息,他們又不停驅動靈力壓制病情,本來消耗就大,還熬至深夜,這不就一個兩個都支撐不住,打起瞌睡來了。溫未嵐本是陪伴之意,卻跟著秋翊致一起睡著了,心中頓生慚愧。
秋翊致垂眸看去,那爐清瘟藥因為他的恍神,毫不意外地炸爐了。看著一片焦黑的藥爐,秋翊致腦海中卻忽然閃過一物。從玉鐲中拿出剛進幻境中無意煉出的回天丹,正是鴉青的顏色,黑裡透著紫綠色,倒與眼前炸爐的模樣有幾分相似。
「此靈材生長在極寒地帶,五百年方長成一株,若製成丹藥可解毒,視情況可救瀕危。」
雲夢門弟子的話浮現在耳邊,秋翊致方恍然大悟,下一瞬便無比懊惱,自己為何至這一刻才想起來?
秋翊致瞬間完全清醒了,轉向溫未嵐,激動地道:「小師弟,我或許找到疫毒的解法了!」
溫未嵐聞得此言,頓時睡意全無,兩三步湊近秋翊致,看向他的雙眼似有光芒,「真的嗎!」
秋翊致點頭,拉上溫未嵐迫不及待地踏出丹房,還因為過於激動而牽動病氣,連連咳嗽了一陣,引得溫未嵐攙扶。
秋、溫二人找到秋嫣堂,三人其聚一堂,秋翊致拿出了玉鐲中的回天草,解釋來龍去脈後,道:「我猜測,此藥或許可解疫毒,卻也不是百分之百肯定。」
「無論如何,現在總算是多一種希望了。」秋嫣堂雖聽不明白,到底是舒了一口氣。
「我本想以身試藥,可是這藥太少,我怕不夠,便還未吃。」秋翊致道,「此靈材過於高級,現在的我即使拿出十分精神,努力保它成丹,一爐也只能出一到兩顆。而我現在手上有一顆,藥草還剩兩株,如果情況如理想般,至多再幫前些時刻亦中毒的齊師妹和闕道友;若是最糟糕的情況,只能保你我三人。」
「大師兄說什麼?就算這丹藥只有一顆,也應該由你吃下,畢竟這是你的東西,會煉丹的也只有你一人。」溫未嵐神情認真,看向秋翊致道。
秋翊致卻不願聽他這般話語,搖了搖頭,後而道。「小師弟,我有重要的話要問你。」
溫未嵐卻好似已經知曉秋翊致要說什麼般,低頭稍作停頓,後而抬起頭來,堅定地道。
「大師兄,我不會被幻象左右正確的決定。丹藥應該拿來救在生者,而不是救幻夢幻象。」
秋翊致凝視著溫未嵐,對方的目光雖未閃爍,神色卻不無忍耐。雖然面對事實,溫未嵐明白選擇,知道不應沉迷幻象,卻也是會不忍,感到捨不得的吧。
「謝謝你,小師弟。」秋翊致只能這般說道。
溫未嵐搖了搖頭,卻也不想再繼續說下去,轉移話題道:「大師兄,你快去休息吧,明日煉丹時我再過去幫忙。」
秋翊致擔憂地看著他,也別無他法,便道:「好吧。」
待走出一段距離後,秋翊致回頭看去,溫未嵐仍默默坐在原處,似乎已走了神。
ns 15.158.61.4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