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秋芍領路至江心亭後,白泝這回沒有留下,向秋芍告辭後就退開了,留下秋芍無措地看著海子奕魁偉的身形在江心的涼亭裡自適砌茶。
「不進來嗎?」海子奕嫻熟地斟了兩盞茶,手上動作不停,也完全沒有抬眼看過秋芍,只是問道。
「這裡很美。」秋芍定了定心神,信步邁入庭中。「蓮花開得恰如其分的淡雅,就像一幅水墨一樣。」
將手上的茶杯遞給秋芍,海子奕始終保持著不深不淺的笑意。「白泝大概和妳提過我們浀海先前發生的事了吧。」
秋芍抿了一口茶,蓮藕的清香盈滿鼻尖。「海領主超乎我想像的成熟。」
「我這是不得不成熟。」海子奕仍沒有對上秋芍的眼,只是盯著茶水裡懸浮的茶葉瞧。「我說過不喜歡有人喊我海領主。白泝也是,成日前一句主人後一句請的,唸了再多回也是拿他沒辦法。」
秋芍噗哧一聲失笑,她不知道海子奕私底下是這樣的。「好吧,海子奕。我很佩服你,我總是對領主身分力不從心,雖然心底是想為稦秋好的,有時卻會懷疑自己再多的努力究竟有沒有成效。」
海子奕不置可否,只悠悠言道:「我這是最失敗的範例,妳會更好的。」
見秋芍沒有回應,海子奕終於正色抬眼看向秋芍。「年少持家確實會有壓力,我耗盡八年時間才讓自己成長成如今這個模樣。所以,妳需要幫忙的時候,我會在的。當時聽說稦秋新任領主是一個剛行過成年禮的女孩,我就好像看到自己一樣──我想,我只是害怕看到有人跟我承擔同樣的痛苦。」
原來是情感投射啊……秋芍捕捉海子奕目光裡的擔憂。那樣的折磨究竟有多難受,才可以將一個少年淬礪成外人眼裡君臨天下的形象?又該有多不堪回首,才讓海子奕本能地不希望有人重蹈覆轍?秋芍想不透,更是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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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探子回報,藺氏自主對礦坑宣示圍剿了。」白泝倏地竄入庭內,身法快的秋芍都沒看清。「估計再三個時辰就要開戰。」
海子奕不屑地哼了一聲。「還真著急呢。」
秋芍卻沒辦法向海子奕一樣輕描淡寫,一聽消息便焦急起來。「前幾日氏族大會不是已經達成共識暫不開戰嗎?為什麼……」
「秋芍,妳實在是太過單純了。」海子奕將杯中茶一飲而盡。「走吧。白泝,替我取上兵刃,我和秋芍在渡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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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海氏與藺氏都城相去不遠,三人快馬加鞭下終究是耗去半日光陰。
「怕是已經來不及了。」看向遠處逐漸西下的夕色,海子奕神情也顯得肅穆起來。
「前方有人聲。」白泝冷靜回報,「少說數百人。」
海子奕再次策馬揚鞭。「秋芍,坐好。」語畢和白泝一前一後加急速度趕向前。秋芍此刻突然後悔因為自己馬術不精而必須和海子奕共乘,這樣狂野的馳騁她還是第一次,只感受到迎面而來的風彷彿鞭笞著自己的肌膚一樣。
沒多久便見到一座坍方的礦山,原先入口處像是泥石流般堆積許多碎石沙礫。礦山前,秋芍一眼便望見藺祈神色黯淡地站在藺宇宸左側;而在他倆人跟前人影幢幢的分明是各路江湖俠士,也多少摻雜著幾個各氏族的探子。
海子奕抬手示意別動聲色,和白泝將馬引至不起眼的樹林叢中。
「各位,我們藺氏已將血月教老巢一舉搗破,並在其中發現許多巫毒符文還有先前發現的毒草粉末。此後江湖不再人心惶惶,我藺宇宸在此恭喜各位俠士!」
聽藺宇宸慷慨激昂的一番說詞,大夥兒們也是豪情激盪,彷彿自己參與了史上最成功的一次圍剿行動。「今天也謝過各位弟兄們或是幫助剿敵滅教、或是善後處理了,我藺宇宸感激不盡。都沒事的話就散了吧!」
「謝藺領主!」「藺領主好魄力!」看來這招稱兄道弟對行事豪放的江湖中人十分見效,此起彼落的歡呼聲噪起,人流散去的同時聲音也沒小過半分。
秋芍隱身在葉影之間,卻見藺祈面色鐵青的甩頭便走,徒留藺宇宸一人在前春風滿面的與俠客豪士們應對道謝。「藺祈似有心事……」秋芍兀自猜臆著,沒注意自己竟將心中想法給輕喃出聲。
「妳和那個藺祈,很要好?」海子奕不瞎不聾,早在餘煢嶺他便知道藺祈與秋芍關係熟稔、現下又聽到秋芍喃喃自語藺祈的名字。本也只是隨口問問,不想秋芍卻好似心事被洞穿般堂皇辯解:「不不不,我們只是朋友關係,他總會在我有困難的時候出現,是以我也下意識地擔心他的安危罷了。」
海子奕啞然,「我可沒說妳什麼。」見秋芍脹紅著臉別過頭,海子奕多少也感受到她對藺祈的感情。只怕唯有秋芍自己還不敢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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