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一路上務必小心,整個布里斯班荒原……不,甚至是薩爾瑪堡這裡都已遭逢襲擊。我們失去了許多英勇果敢的英雄。遠古巨龍的邪惡之觸無處不在,希望女王如陽光般灑落的正義,能夠深入那陰穢的叢林伴隨您左右。願巴薩澤庇佑妳。」
「您也是,長官。」士兵行了個簡單的軍禮回應道。
一輛貨車滿載著用稻草稈層層覆蓋著的一箱箱軍貨,從白色的石頂拱門之間駛了出去。獅門守衛們慎重地與熾天使們道別,沒有回頭或猶豫,緊接著便啟程踏上了前往毒惡之地的旅程。
「原來真的是這樣呢。」
「什麼怎麼樣?」
「英雄阿,他們都稱死掉的那些人為英雄。」
黛雅的語氣之中並無含帶著任何興奮,而是相反地敬畏著,但她確實為著證實了新知而雀躍。
「只是,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瓦爾先生能被稱為英雄呢?」
「命雖然只有一條,但要豁出性命的話,誰都可以。」執著韁繩的F望著前方說:「不過為了顯示人們對生命的尊重,所以我們尊稱那些豁出性命去完成某些事情的人為英雄……差不多是這樣吧。總之是無聊的事情,就像我現在跟妳說話一樣。」
「但是貝琳達女士終究沒有守住薩爾瑪堡壘啊?是凱絲宓爾和瑪卓琳女士,以及瓦爾先生,他們才是解救了薩爾瑪堡壘的人。但卻是貝琳達被小姐被稱為了英雄,只是因為她付出性命了嗎?還是擁有了夏恩摩的英雄及獅子拱門的英雄的稱呼的其他人,並再不需要任何的稱號來紀念他們的英勇。但是對於貝琳達小姐來說,雖然她的生命達到了完整,但她行使的,不是一件未完成的事情嗎?薩爾瑪堡壘的守衛戰並沒有因為她的死而取得任何的逆轉,她不過就只是像個一般的士兵那樣,盡責地死去而已。照這樣來說,不是所有戰死的士兵都應該要是薩爾瑪堡壘的英雄嗎?」
「妳說得很對,但也不對。人們當然會說那些犧牲的所有人都是英雄,但事實上被記住的名字又有多少個呢?想想獅子拱門事件吧。」
「唔……」
黛雅的眉頭揪成了一團,煞有其事地用力數起了手指頭來。F用眼角的餘光斜斜地望了黛雅一眼,聳聳肩說道:
「這沒什麼好深究的,人們只是需要一個能夠歡呼的藉口來遺忘悲傷罷了。無所作為的無力感,失敗的挫敗感,失去的空虛感──」
F忽然頓了頓,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這些對人類來說是很沉重……嗯,沉重的東西。」
「我明白……但我不想說謊去假裝我能夠體會。」
「以妳來說是沒有錯。」
黛雅微微一笑,說:「不過我所在乎的一切都還好好地存在著。所以我也不需要去擁有一位英雄了吧?」
「可能吧。」
F隨意地回道,向著遠方的布里斯班用力地眨了眨眼。
鄰近蒼白母樹的布里斯班荒原,是西大陸想要通往東大陸的必經途徑,至少對於黛雅這種步行的旅行者來說是如此。然而並非初來乍到的黛雅,此刻卻緊張地僵直了肩膀,興奮地直起了脖子四處張望著。
F能夠了解黛雅感到雀躍的理由,那就像是被帶到馬戲班去,然後期待著看到書上新奇生物的小孩子一樣。只不過深藏在梅古莽叢林的那些嘴露尖牙的殘暴生物,可不像是馬戲班的老虎那樣,有著柵欄隔離著還會向人翻肚皮示好。雖然可能會讓黛雅失望,但其實F一點也不希望黛雅能夠滿足她那小小的渴望,最好那種事情永遠不要發生……至少在她們到銀白荒地之前。
F稍微拉了拉韁繩,讓石氂牛停了下來。似乎有著什麼異力抑止著叢林的生長。在布里斯班荒原與卡席斯山的交界之處,在想像之中應該要有些梅古莽叢林應有的粗大藤蔓,與高聳入天的巨大樹林,團團圍成一道堅實高聳且令人備感壓迫的綠籬──從此開始,便是踏入了上古巨龍的土地,鬱鬱蔥蔥,危機四伏。但那些植被卻只是稀稀疏疏地佈在了山谷的兩側,荒蕪而寂寥,只有一陣陣呼嘯的風在山谷間迴盪著。
「呼──風都灌進盔甲裡頭了。」黛雅用肩膀蹭了蹭頸子說道。
F用著可笑的表情看著黛雅說:「難道妳一直穿著那套絲綢衣就不冷嗎?」
「但是盔甲變得好冰,汗又乾掉了……」
「真是的……諾,拿去湊合著用吧。」
F皺了皺眉頭,掏出了一條小手帕扔給了黛雅。黛雅接過了那張朝她飄來的素面手帕,遲疑了一會後,才伸進了盔甲裡頭,懷著感恩仔細地搓拭著包在厚重盔甲裡頭冰冷乾黏的汗水。
「啊!糟糕!」
本來黛雅在擦拭完汗水後,恭恭敬敬地倒了一點清水在手帕上頭,想將弄手帕給弄得乾乾淨淨的再還回去,但卻在將它仔細攤開晾在車旁的時候不小心勾破了。黛雅錯愕地望著手中裂成兩段的白手帕,支支吾吾地說:
「F、F小姐……我只是……只是……」
「妳搞什麼啊?」
F厲聲斥道,而黛雅立刻將頭給縮得更低了些:
「妳居然拿珍貴的飲用水去洗手帕?」
「水……咦?那麼手帕──」
「下次不准這樣給我糟蹋水,知道了嗎?」
「是的……」黛雅低下了頭來。但她看了看手中被木頭給勾得破破爛爛的手帕,又在抬起了頭來說:「那麼……這條手帕……」
「那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吧?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F漫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說道:「不能用了就扔了吧。」
「喔……」
黛雅將拿著手帕的手給伸出了車外。一節被撕裂的手帕片段在風中招搖地飄盪著,濕透了的白手帕透著黛雅火紅的膚色,看起來就像是沾滿了血一樣。
黛雅猶豫了一會,還是收起了手,將拳頭給塞進了口袋裡頭。
-.-.-
或許是位在前線的緣故,儘管是少不了怪物的襲擾,但路上來回巡邏的聯軍部隊也很多,所以大多只是有驚而無險;但在這樣一次次的襲擾下,黛雅與F一行人的腳程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所以直到太陽頭頂的光暈都快要完全隱沒在山頭之後,她們也才趕了一半左右的路程而已。
如果不用和這麼大一輛車綁在一起,或許她們有辦法在日落之前就趕到銀白荒地去,但現實是沒有如果的。
她們如果不偽裝成獅子拱門的補給商隊,那麼她們要面對的就不只是滿山漫谷的怪物以及被巨龍腐化的爪牙,還有比那些東西更加難纏的聯軍以及熾天使們。他們都是一丘之貉。
「獅子拱門的各位辛苦了。遠道而來,想必飽嘗了舟車勞頓之苦,希望妳們不會介意在我們這些粗俗男人們生活的地方下榻一晚。」
F挑起了眉毛,用銳利的目光掃視著眼前謙謙有禮的聯軍士兵,黛雅也用相同的目光看著那一位守著營寨迎接他們歸來的士兵,原因無他──那名士兵是一位希爾瓦里。
「我的話有什麼冒犯到各位的地方嗎?」
見到兩位女士怔怔不語,那名希爾瓦里士兵尷尬地苦笑了兩聲,說:
「如果是的話,稍後我願意為我的行為道歉……但我想說的是,外頭很冷,我們先到火堆旁歇歇吧?」
「謝謝。」F搶在黛雅開口之前先說道。那名聯軍士兵聳了聳肩笑了笑,便牽起了韁繩,吃力地將哞哞掙扎著的的石氂牛給拖到了營地外頭。
「妳真應該多向那人學學,」F轉頭對著黛雅白了一眼說道:「如果我沒碰上其他的希爾瓦里,或許我真的會認為所有的希爾瓦里都是像妳一樣的怪胎──誰能想到一個希爾瓦里能夠這麼正常的說話呢?」
黛雅憋紅了臉,低下了頭去說道:「我……我還需要一些時間學習……」
「喔,那麼妳未來的日子可多著呢。」
F撇下了黛雅,鬆了鬆盔甲的皮繩,將頭盔解了下來之後夾在腋下,便像個男人一樣闊步走到了火堆旁,去幫助那些與潮溼木柴努力對抗的士兵們。而埋起了臉來的黛雅,則是在過了一會之後才抬起了頭來,快步跟了上去。
由於F嫻熟的野營技巧很受歡迎,她們一下就融入了聯軍士兵之中。這隊巡邏隊伍之中並沒有人類,自然也不會有熾天使,所以F的態度顯得相對的沒有那麼緊繃,但那也只是相對而已,至少不像是與熾天使說話時那樣,不是冷漠淂冰冷,就是銳利得要刺傷人。
「各位的盔甲好像有些不是很合身呢?抱歉,我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只是出於好奇而已。」那個叫做伊塔爾的希爾瓦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後,在諾恩及夏爾的一陣爽朗笑聲中低下了頭去。
「這是我們從同伴身上扒下來的東西。」F聳了聳肩說,並沒有為著伊塔爾的冒犯流露出任何的責備之意:「雖然不太合身,但總比穿著破掉的東西好吧?」
「抱歉,我不知道您的同伴──」
「他們都還活著。」F靜靜地說道:「一群被嚇得尿褲子的軟弱傢伙,我並不太想將同伴這樣的用詞奢侈地浪費在他們身上。」
「哈啊!看來妳們經歷了一場史詩般的戰鬥呢。」在黛雅的身旁拿著一個巨大酒杯的諾恩人哈哈大笑著,一邊往口中粗魯地送著酒。
「切,人類。」名叫血爪的鋼鐵軍團夏爾,像是鮮血軍團的那些戰士一般露出了他的牙,呼嚕嚕地說著:「男人在女人之前逃跑難道是妳們的傳統?噗呵!可笑的種族!你們退化的牙與尖爪就注定了你們軟弱的天性,也難怪妳們會是由一個瘦弱的女人來統領國家。」
「如果你是想找碴,那你可找錯人了,小貓咪。」F不知道什麼時候拔出了一把長劍,單用一隻手就能夠靈活地將它上上下下地拋動著,讓它在火光下閃動著充滿威脅的光芒,「別以為那樣能惹我生氣──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是挺贊同你說的,但我聽得還是很不爽。我也不想說什麼威脅人的話,但我要你知道,只要想,我隨時可以讓你那條可愛的小尾巴短上幾截。」
血爪倒也不怎麼顯的生氣,只是感到一陣暢快似地哈哈大笑著。血爪抓起了烤架上的全雞,用著自己的尖爪與凸起的虎牙,粗魯地撕碎了烤熟的雞肉拋進嘴裡大嚼了起來。
晚宴並沒有持續很久,有著一頭夏爾及一個諾恩,還有一為食量驚人的女人類,食物很快就被一掃而空。在所有食物都被吞下了肚之後,他們便開始點數補給,並準備輪班守夜。這一段時間黛雅一直都很安靜,並沒能插上什麼話,畢竟學者與士兵們的個性差異實在是太過巨大,然而黛雅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挫折,只是一直靜靜地在一旁觀察著不斷對談著的眾人,一面優雅地進食。
「喂,捲心菜。」
「怎麼了嗎?F小姐?」
黛雅吃力地提著一桶髒兮兮的食具,回過頭問道。那是她剛才自告奮勇地要去處理的東西,即使伊塔爾警告過河邊可能會有鱷魚……
F瞇起了眼睛,注視著黛雅閃爍著紅色螢光的身影。
「F小姐?」
「不,沒事。」F揮了揮手,一如往常用不耐煩的動作驅趕著黛雅,「快去快回吧,我們不用守夜,所以妳最好也早點睡,捲心菜。妳明天要是起不來的話,我可就直接把妳捆在車上帶走了,到時候可別怨我。」
黛雅似乎在想著什麼,但並沒有花上太多的時間便放棄了這個念頭。黛雅對著F笑了笑後,便搖搖晃晃地提起了沉甸甸的桶子跑走了,而F只是靜靜地看著黛雅的背影融入了樹叢之間。
希爾瓦里是敵人。
F反覆地咀嚼了這一句話好一陣子,直到不小心咬了一下舌頭。她倒也沒因為那一陣痛楚而有什麼過多的表情變化,只是靜靜地吸吮著嘴裡甘甜帶鹹的血味。F並沒有忘了男人的告誡,這也是她見到了那一位希爾瓦里的聯軍士兵時會感到如此詫異的原因。但從聯軍裡頭還有著希爾瓦里在活動著的跡象來看,傳言應該就真的純粹只是傳言了。
是啊,傳言,她什麼時候相信過了?
「晚安,旅行者。」守夜的伊塔爾對著F的方向說道。
F沒有說話,只是回過身去對著伊塔爾點了點頭,便拉起了毯子,把自己剛吃喝完還發著燙的身子給仔細地裹了進去。
-.-.-
咻嚕──咻嚕──
麥穗的清香飄溢著慵懶的氣息,衝淂人腦袋有些發昏。農忙的午後,斜斜的陽光被風車的扇葉給打得散亂,在汗水蒸騰的游絲之間,少年少女的目光也隨之迷離。
「你這樣偷偷跑來找我,難道不會有問題嗎?如果你因此被開除了,你的承諾該怎麼辦?」少女噘起了唇來。雖然嘴上是這麼說的,但少女的心卻還為著少年因己犯險的舉動感到一陣蕩漾。
少年嘻嘻地笑了,撥開了少女黑潤的髮絲,在額上溫柔地烙下了一個唇印。少女咯咯地笑了起來,通紅的臉頰盡是青稚的羞澀。
「我可是隊上成績最好的,他們說要是我下了部隊,會立刻把我選進培訓隊裡頭。」
「那你更應該忍忍才啊?不是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和你的家人……」
「放──心──吧。」
少年粗糙的手捏了捏少女的臉頰。皮膚滑嫩地好似嬰兒一般的少女,被少年如砂紙般粗糙的手這樣來回一擰,痛地瞇起了眼睛來。她掙扎著舉手用力捶了幾下,卻只一捶捶地落在在少年堅實的胸膛上。少年哈哈大笑著,然後鬆開了手。少女氣呼呼地鼓起了臉,眼眶帶淚地瞪著捧腹大笑著的少年。
「妳可還沒成年呢?小丫頭,講話卻和我家那個老媽子一模一樣喔?」
「你、你!我還不是為了你著想!」少女氣呼呼地揮舞著拳頭說道。
「熾天使他們那裡缺人可缺大了呢,才不會裁人呢。都要歸功於最近入侵動作頻頻的……半人馬……」
「半、半人馬!」少女忽然從稻草堆上猛地坐了起來,少年雖然還是躺著,但臉上的笑容卻因無法再掩飾的謊言,轉而蒙上了一層苦澀。
「那不是很危險嗎?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不准你去!不准!」
少女急得幾乎要當場哭了出來,少年靜靜地拿起了一根麥稈放到嘴裡嚼了嚼,幾番掙扎後才緩緩開口道:
「但是如果想要到神聖流域裡頭去,那必須要很高很高的成績,不是貴族的話是沒有可能的。但如果只是待在夏恩摩,那樣錢卻又少得不夠用。」
「錢少又有什麼關係!為了多那一點錢把命送掉,值得嗎?」
「又不是一定會有危險?一開始下部隊是不會直接上戰鬥崗位的。而且……」
少年猶豫了一下,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才說:
「結婚養家可是很花錢的……」
「你是在說我嬌生慣養嗎?哼,農家出生的孩子,可沒有那麼……那麼……你剛剛說什麼?結……結……」
少年從稻草堆中站了起來,紊亂的呼吸與心跳,讓他飽經操練的黝黑皮膚上泛起了一陣潮紅。少女愣在了一旁,就像是忘了自己還有一張能夠說話的嘴巴,只是不停地琢磨著腦中迴盪的那一句話,而不是使用最簡單的方法去開口尋求解答。
「我愛妳。」
少女渾身像是觸電一般地痙攣了一陣,前一秒還雄赳赳地頂著矮小的個子與高大的少年鬥嘴的少女已經不復存在了。少女羞澀地低下了頭去,只敢用眼角的餘光去瞧著少年赤裸的足踝,只要盯著上頭淺淺的白色曬痕,就能夠想像少年健壯的腿肌帶動他在陽光下奔跑,每一滴浸潤著土壤的汗水,也同樣揮浸透著他的衣物,讓他碩實的身體線條曬出陽光的影子,讓他的雙眼閃閃發亮。
少年注視著少女。
「為什麼……」少女低著頭,用著幾乎快要消失在空氣中的聲音喃喃地說道:「為什麼……要在出發之前對我說這些?我、我很害怕……很害怕啊!」
少年笑了笑,牽起了少女發燙的小手,仔細地搓揉著。
「我看過一本書……書名我就不說了,我怕妳笑話我,但我認為它說得很對,它是這樣子去形容我們是如何對待『愛』的。」
少年眨了眨眼,微笑著說:
「愛──有時候人們認為它不言而喻,因此選擇不說出口,甚至就此被淡忘,但我……我想要妳永遠記得。」
少女的目光變得迷離,朦朧的淚影模糊了她的視線,幸福的喜悅與恐懼的生怯感,混合成了難以言喻的情緒,讓她感到一陣無所適從。
以往當少女徬徨無助的時候,少年總是會在她的身旁呼喚著她的名字,用一個幾乎要令人窒息的擁抱,好讓少女遠離直至遺忘那些不歡快的臆想。而這次少年也沒有打算例外……因為少女需要她。
少年將少女用力地摟入了懷裡,連同著她所有的任性、淚水與不安。
他在耳畔輕喚著少女的名字。
「我想要妳永遠記得……記得我是如此深愛著這個名字,永遠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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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
夜鷹的呼吸急促的一點也不像前一秒還在酣眠的樣子。她按著躁動不已的胸口,另一手緊緊地摟住了自己的肩膀,幾個呼吸之後,才終於找回了本來應有的冷靜。
闔眼前仍熊熊燃燒的營火,此刻僅剩下一些零星的火焰。夜鷹熟練地摸著黑站了起來,不怎麼費力,便找到了一塊樹下不起眼的陰影躲了進去。
這不僅僅是出於習慣而已,營地裡頭一個人也沒有──這可不是希爾瓦里、夏爾和諾恩並不是人的爛梗笑話。除了她還留在營地裡頭之外,其他人都離開了。
F按著眉毛思考了一會,從手邊無聲地剝下了一塊樹皮,往奄奄一息的營火裡頭扔了進去。啪沙!火堆揚起了一陣顯眼的灰燼,幾根燒白的炭火垮了下來,碎裂在燒盡的殘渣堆底,一處遠處的草叢幾乎是同時傳來了一陣聲響,緊接著是一名聯軍士兵從裡頭慌張的跑了出來。
雖然是在黑暗之中,但F卻看得很清楚,除了歸功於營火殘餘的火光以外,還有伊塔爾臉上淺綠色的螢光。
伊塔爾慌張地左右盼顧著,長劍還插在他的腰上,就像是在尋找著什麼遺落在營火附近的東西一樣,緊張地跑來跑去。他就這樣子緊張地張望了一會兒,才好似定下了決心一般,將手放到了劍柄上……
只要他一碰劍柄,就幹掉他。
「F小姐?請問您還在這附近嗎?我很抱歉離開了崗位,但我實在放不下心來。」伊塔爾放下了手來,用著謹慎壓抑的聲音呼喚著:「如果您只是因為害怕而躲了起來,您現在可以放心地現身。如果您在遠處,也請妳發出一點聲音來。」
鏘!
「害怕?別搞錯了。」
夜鷹將匕首給收進了腰間,金屬的護柄彈了一下皮帶上的銅釦,發出了響亮的聲響。F從陰影裡頭走了出來。伊塔爾遲了一陣才望向了F的方向,露出了一副得救了的表情,然而F似乎不太領情,只是挑起了眉毛,整了整凌亂的頭髮說:
「客套就免了,你要不要交代一下你所謂『放不下心』的事情是什麼?不要廢話,直接說重點,捲心菜。」
準備開口的伊塔爾愣了愣,用力地吞了口口水,好似將本來的一長串話給用力地吞了回去,才說:「黛雅小姐不見了。」
「不見了?」
「她一直沒有回來,我們在營地旁的不遠處的小溪旁找到了這個……」伊塔爾望著營火邊沿裝滿餐具的水桶說道。
F想了想,拋出了最簡單的提問:「襲擊?」
「不,它是被好好地放在那的。也就是說……呃,」伊塔爾轉而擔心地望著那個水桶說道:「我想……您的同伴有可能──」
「逃跑了。嗯,逃兵嘛?」F解下了胸甲,將它隨意地棄置在地上,讓上半身僅僅只套著一件輕薄的黑色貼身衣物,「把你家的那兩個傢伙叫回來吧,我會負責找到我的夥伴的。」
伊塔爾面有難色地說:「但是我們都找了一個晚上了……」
「你是在質疑我嗎?」F對著伊塔爾白了一眼,說:「雖然聯軍沒有對逃兵有所規範,但你覺得被抓到之後,我們家的小捲心菜會有什麼下場呢?所以她必須躲著你們,但卻沒有必要躲著我,別蠢了,把你那些招搖的大朋友們叫回來吧。」
伊塔爾雖然依舊感到一陣猶豫,但顯然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伊塔爾立刻展現了身為一位士兵的果決。他朝著F點了點頭,便向著另一個方向跑了開來。
F雖然不太曉得他們要靠著什麼樣的方式來溝通,也不太曉得這個希爾瓦里說的究竟是不是真心話,但她其實也並不是很在意。諾恩就甭說了,想也知道那種大喇喇的傢伙,就算翻過整個森林來,都捉不到半隻松鼠的。或許五感靈敏的夏爾會跑來扯她後腿,但就憑一個普通的鋼鐵軍團士兵,可是拿她半點皮條也沒有。她在阿斯卡隆的時候,可是和灰燼軍團的諜報員交手過無數次了,她知道那些夏爾受過了怎樣的訓練還有戰鬥準則。
所以說她現在不知道的事情,就只有黛雅這個小傢伙的下落了。
真是的……都快要結束了,這傢伙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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