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酒精似乎凝結在空氣之中,一股沉鬱隨著偶然灑落至下城區的陽光逗留在這個無名酒館的空氣之中。
同樣無名的夜鷹披著一件貼身的薄衣,獨自一人窩在吧檯喝著悶酒,不過比起吧檯,她窩在酒桶裡頭的時間還要更多一些。
即使夜鷹是這裡為數不多的熟客,酒吧老闆本來還是對於夜鷹撬開酒桶,把酒給灑得亂七八糟的這件事情不太高興,但夜鷹畢竟連桶子都買下了,所以身為酒吧老闆的黎特恩也不好說些什麼,而且眼前在被浸濕了的襯衫下,那若隱若現的姣好身材,也是不可多得的一幅美景。
不過正確一點的說法是──黎特恩也不敢說些什麼,畢竟夜鷹剛才可是拿著一對不得了的耳環,威脅著如果敢阻止她喝酒,就要把整座酒吧買下來然後燒掉,又或者是把他痛打一頓之後,在他的褲頭裡塞上幾根蘿蔔,讓那頭叫做肉排的石氂牛好好吃頓午餐──然後再把這座酒館給燒掉。而無論是那一樣,與夜鷹熟識的黎特恩都不會去懷疑夜鷹對於這些荒唐事情的執行力。
黎特恩可不是靠著賣酒水或是那些差強人意的「美食」來過活的,他的那些客人們之中可更沒有什麼死忠的支持者。城東區的情報鋪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總是能夠想方設法弄到一些不可思議的情報來,而且仲介費也低得嚇人,現在會來黎特恩的店裡的傢伙,多半是被通緝得連一般情報舖也不做生意的危險分子,不然就是才初出茅廬不久,就被黎特恩雇用的下線用「優惠」拐騙來的新手,再來就是那些連城東區都懶得走去的怪傢伙了,不過最近那種傢伙也越來越少了。
無論如何,黎特恩都不能丟了這座酒館,而他也不想要在身上掛滿那頭石氂牛的午餐,賭一賭牠會不會咬到不該咬的東西。
這樣繁重的憂愁,令黎特恩不但沒有心情去專注地捕捉眼前那副若影若現的絕景,反而還陷入了一陣愁雲慘霧苦盼之中。
居然把一頭牛取名叫肉排?真是不可多得的惡趣味。只見她用那可笑的名呼喚著那頭愚蠢的牛時,牠還高興地哞哞叫呢。而且黎特恩總覺得那頭牛的眼睛很奇怪……一點也不像是頭牛,好像一直色瞇瞇的看著夜鷹的身體。一頭牛的臉上會有這麼多表情嗎?
黎特恩搖了搖頭,再度深長地嘆了口氣。
叮鈴──
「黎特恩先──」
「天啊!黛雅小姐!您終於來了!唉唷!快救救我吧!」
被稱為黛雅的女性驚險地躲了開來,才沒讓黎特恩粗肥的身軀將她壓倒,但黎特恩仍舊是不死心地在地上蠕動著身子,最後還是一把揪住了黛雅的腳踝,哭哭啼啼地說著:
「嗚嗚,黛雅小姐,這個酒館是我一輩子的生計啊!快勸勸這傢伙!別讓這傢伙毀了它啊!讓一頭牛住在我的酒館裡就算了!現在居然還這樣──」
「咦?可是……嗯,那麼我該怎麼做呢?」
黎特恩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用著嚴肅且悲慟的表情指著夜鷹說道:
「別再讓她喝酒了!」
黛雅遲疑地楞了一會,這點了點頭,將懷裡橘黃色的文件袋交給了黎特恩,然後走向了不斷地往桶子裡頭撈著酒水的夜鷹。
「那個……」
「怎麼?有新工作嗎?不對,我現在的業務已經完全被妳的好朋友給包下了,所以是有什麼新指示才對吧?」
夜鷹慵懶地擺了擺手,換了個姿勢往後朝吧檯一靠,仰頭豪飲了一口,把下巴和胸口都弄得濕濡了一片,然後大聲地嚷嚷著:
「而且,我根本就還沒醉啊!別小看我啊!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她媽的,那群自以為是的貴族!明明就沒什麼成就,卻一個比一個還要……咳咳……咳……」
黎特恩老闆無奈地搖了搖頭,說:
「那是很烈的蒸餾酒啊,就算酒量再怎麼好的人也不可能喝掉這麼多的,唉,就連那個桶子也不便宜,那可是我委託人家特製的東西……總之拜託您了!」
黛雅為難地點了點頭,看著在酒館的角落低頭吃著剩菜的石氂牛肉排,然後陷入了沉思。黛雅花了點時間整理了一下思緒後,才像是打定了主意般點了點頭,對著夜鷹說道:
「這次的委託要到南方去,訂金瓦爾先生說您已經收下了,好像是一對耳墜?總之,我們要趁這個春季海象最好的時候前往……還有,您不可以一大早就喝這種東西,身體會受不了的。」
然而夜鷹並沒有聽黛雅的勸告,只是讓還沒喝空的酒杯再浸入了被撬開的酒桶裡,重新撈滿了一整杯的酒,然後胡亂擺晃著。
「嗯,所以風靡上城區的英雄之妻菲莉西雅要暫時消失了對吧?等等,不對吧?我可是收了錢的耶?可以這樣半路落跑的嗎?喂!妳到是說說看啊?」
黛雅嘆了一口氣,然後逕自地走到了吧檯後方,在黎特恩奇怪的注視下,從酒櫃上拿起了幾瓶東西混合了起來,最後加入了一搓粉末混和。黛雅把杯子靜置了一會,不久後,黛雅便從吧檯後端著一個一品脫的杯子走了出來,伸手遞給了夜鷹。夜鷹皺起了眉頭嗅了嗅,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還是接過了杯子。
「這什麼玩意啊?」夜鷹讓鼻頭遠離了酒杯,露出了警戒的神情。
「您現在的精神狀態很差,所以請妳喝下這些東西清醒過來,我們才能討論接下來的遠行。」
「遠行?」
「是的,要到悲傷之海的西南方去。」
「可是我不能離開神聖流域啊?喂!黛雅!作為業務方面的聯絡員,妳怎麼會想也不想就把這種案子給接下來呢?哼嗯……是不是該換個對外的窗口了?妳實在是很不稱職呢?真是的……唔呃?這杯到底是什麼啊?」
夜鷹一面抱怨著,一面將黛雅端來的那杯東西一飲而盡。聽見了夜鷹揚言要將她開除的威脅,黛雅冷不防地打了個哆嗦,然後縮起了肩膀,像是要將下巴給埋入了胸口一般地低下了頭去。
黛雅低著頭,從身後拿出了一個預先準備好的空水桶。
「這是瓦爾先生的指示,F小姐。」
「那怎麼不早說?」
「我剛才就說過了啊……」
「有嗎?喂!幹嘛那一副無奈的表情啊?還有,這杯東西的味道好怪,到底是加了什──嗚!嗚嘔嘔嘔噁!」
黛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及時地將空水桶給踢到了F的面前,然後就起身走向了吧檯,拿出了預先準備好的拖把,有條不紊地開始收拾著F所造成的一片狼藉。倒是黎特恩老闆看著抱著肚子嘔吐的F慘叫了出來,因為F正好一口吐在了她腳前的酒桶裡,一桶高級的蒸餾酒就這樣報廢了。
「嗚──嘔──嘔噁呃──」
「雖然殘餘的酒精會讓您的腦袋很不舒服,但至少嘔吐過後會緩解酒醉的暈眩症狀……」
「呃啊……那桶酒……那、那可是花了我二十個金幣啊!」
「嗚──嘔嘔──渾蛋黎特恩!你居然賣我四十個金幣?」
「真是抱歉,黎特恩先生,酒錢我會再賠償給您的,不過可以先請您過目這一份文件嗎?」
在F準備越過吧檯和黎特恩老闆大打出手之前,黛雅就先一步湊到了兩人中間阻止了憾事的發生──對F來說沒能痛打黎特恩一頓自然是非常遺憾的,但對黎特恩來說,如果沒有黛雅阻止的話,他可能就會得到一些令他終生遺憾的傷痛了。
F還沒醒過酒來,所以一下子就從桌子上摔了下去,但即使如此,黎特恩老闆也只敢瑟縮著身體偷偷從雙臂間拋出了視線。黛雅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文件袋抽了一份出來,越過了吧檯塞進了黎特恩老闆的胸前,說:
「除了和F小姐的遠行以外,瓦爾先生交代我一定要和您談談……細項我不太清楚,我了解的主要是一些合作的項目,但我想請您先把相關的法條給讀過一遍,這是在確保您的權益,而您了解了我也才能繼續和您談接下來的事情……那麼這段時間請先留給我和F小姐,好嗎?」
「咦?啊……喔。」
黎特恩狐疑地看了看胸前厚重的文件袋,在再次得到了黛雅的肯首後,這才忙手忙腳地把封條給拆了下來,勉強地把注意力從他的寶貝酒館上頭挪了開來,一張一張心不在焉地翻閱著裡頭整理齊全的資料。
不過黎特恩那漫不經心的態度,很快就和那快速的翻紙聲一樣漸漸地慢了下來,不久之後,一聲聲清晰的翻紙聲就結束在一聲淒厲的呻吟之中。黎特恩像是幾乎要扯裂那厚重的紙磚一樣的大喊著:
「呃!這、這什麼?仲介殺人?妨害秘密?私販成癮飲品?買賣一級列管藥物?還有這些東西……這、這麼多恐怖的罪名?我只是個仲介而已啊!這些事情和我沒有關係……還有下城區違法建築的預訂拆遷戶?等等!黛雅小姐!這到底是什麼啊!是不是那邊那個傢伙栽贓我的!」
「嗯?您已經看完了嗎?有些快了呢……唔,不過我希望您能看清楚才好,而且這是我任性地要求F小姐向我提供的一些消息所整理出來的資料,全都交由瓦爾先生處理了,所以請不要怪罪於她。」
黛雅用平靜的口吻訴說著一切,好像自己完全沒有在這件事情參上一腳的樣子,錯愕又氣憤交織的黎特恩只能洩氣地看黛雅。黛雅繼續用平穩的語氣說道:
「瓦爾先生的用意並不是想要傷害黎特恩先生,而是希望能和黎特恩先生合作。名目上是一切照舊,但瓦爾先生希望能夠成為黎特恩先生的合作夥伴,如果您答應的話,瓦爾先生會替您剷除以城東區作為據點的情報鋪──瓦爾先生是這樣說的:您將會成為神聖流域的夜之帝王,而他希望透過這樣的您的雙眼,來窺看夜晚的世界。」
「咦?哈啊?什麼啊?」
「您不用現在回答,因為計畫真正執行的時間是在三天之後,也就是說您可以有這麼多的考慮時間,屆時瓦爾先生會親自來拜訪的,不過還請不要說溜嘴了。呼……」
黛雅就像是終於把這麼多的話從身上卸了下來而感到疲累一樣,深深地喘過了一口氣,這才放任黎特恩老闆抱著腦袋在桌上打滾,回頭用那對純澈的綠眼珠,專心致志地望著她最在乎的人。
「那麼您呢?F小姐?剛才的事情……」
「有這麼優渥的條件,我沒有說不的理由吧?」
F抹了抹嘴角,將浮散著酸味的酒桶給合了上,然後讓雙腳跨在了酒桶上頭。
「但有件事情我很在意呢,不管是想要攏絡的人、貴重的情報、巨額的資金下落,這些值得一個夜鷹去盜取的東西,在馬爾可海峽那種詭異的地方可是一個也沒有……多虧歐爾島的淨化行動,最近好像又能吃到不少遠洋的深海魚類了?黑鮪我是挺喜歡的,不過要吃魚的話,還是去委託漁夫好點,而不是一位夜鷹不是嗎?」
黛雅微微一笑,點頭說道:
「是血石。」
「血石?童話故事裡的那種東西嗎?呿,果然貴族的腦袋都很奇怪呢。」F雙手一攤,聳了聳肩說道:「不過作為工具就是這樣嘛,只管辦事就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如果F小姐想要知道更多的話,我會在路上和F小姐做報告的。對面的婚紗店被瓦爾先生委託下來負責處理我們的裝備了,以後那裡就是我們的據點,如果F小姐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立刻出發。」
「喔?辦事真可靠呢?真不愧是夏恩摩的英雄。」
F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慵懶地像貓一樣的扯直著腰桿說道: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麼我們就出發吧!」
「啊!等等!F小姐……那個……外套。」
F停下了腳步想了想,才伸手接過了黛雅紅著臉頰匆忙地遞過來的外套,她這才想起自己在剛才喝酒的時候嫌熱,早已經把全身給脫了個半光。
就算她不是很在意別人的目光,也倒不至於會這樣接近裸體的走在大街上。F咕噥了一陣,才從黛雅手中接下了外套。
在慢吞吞地穿上了外套之後,F往酒吧門口走了幾步,才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在臨走前回頭向把腦袋埋在桌上不停呻吟著的黎特恩大喊:
「喂!愛給自己亂起名字的酒吧老闆!半個小時後幫我把肉排給牽出來!記得把三天分的糧食和水給綁上去,牽到老地方去。燻培根要多一點,至於錢嘛……就去跟你的新老闆收吧。」
「妳!妳這傢伙怎麼這樣使喚人的?唉,算了……反正我對美女就是沒有抵抗力。」
「是對威脅沒有抵抗力吧?」F笑了笑,說:「那還真是請多指教了。我們走吧,黛雅!」
黛雅點了點頭,隨即跟著F悠哉的步伐走出了黎特恩的酒館。一踏出了黎特恩特地為了情報鋪而做上了良好隔音的酒館,下城區的紛紛擾擾立刻就湧進了原本沉寂的世界之中。
F緩慢地信步在人潮之間,善於和人群打交道的夜鷹一下子就幾乎要沒了身影,然而黛雅卻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從車來人往的紛紛擾擾之間找到了方向。
黛雅氣喘吁吁地來到了在原地駐足等待黛雅的F身旁。黛雅望著作為據點的婚紗店的櫥窗,一個突如其來的疑問,就像是從成千上萬紛雜的聲響中忽然闖進了她的心裡。
「F小姐。」
正準備將手放到門把上的F停下了動作。
「怎麼?有什麼東西忘了嗎?」
黛雅搖了搖頭,將垂下的雙手交握了起來,輕靠在大腿上頭,小巧的嘴唇欲言又止著,好一陣子才在人群紛擾的噪音之間,擠出了一句如蚊鳴般的細語。
「我覺得菲莉西雅是個很好的名字……」
F眨了眨眼,並沒有像平常那樣,用不以為然的口吻責罵黛雅多管閒事,只是讓手輕輕地靠在門把上,從黃銅門把被指紋給弄得模糊的反光上凝視著自己朦朧的臉龐。
是夏恩摩的夜鷹?是F?還是菲莉西雅?
夜鷹抬起了頭來,看了一眼陳列架上雪白的婚紗。
「不過就只是個化名罷了。」
「嗯──但是名字是會改變一個人的,不是嗎?為了要記住,所以才會有了自己的名字,讓自己的名字變得破碎的同時,自己也會跟著破碎……」
F微微一笑。
「奇怪了?瓦爾準妳這個小鬼頭喝酒了嗎?」
「咦、咦?我沒有……」
「哼,算了,反正該負責妳的家教的人也不應該是我這種糟糕的教母才對──瓦爾那個老奸的傢伙,是不是一開始就都計劃好了?」
「咦?您指的是?」
「神聖流域的情報網整合計畫──最近我也是為了這件事情在奔波呢,那些貴族真的挺難搞定的,我可以理解為什麼即使有女王、熾天使、閃耀之刃,甚至是喚言教團的支持,瓦爾還非得要搞這麼多的小動作不可了。倒是黎特恩那邊,我還以為那傢伙要完蛋了,所以才特地去找他喝酒的……沒想到啊,嘖嘖,不然正常人都應該知道要去拜託熾天使或是雇傭兵團才對,最少也是去找護衛武士吧?去找一名夜盜負責安全本身就是很弔詭的行為,尤其又是瓦爾這麼一個精明的大老奸。」
「我……我確實不能說我不知情……」黛雅低下了頭來。
「唉,看吧?不過要不是那一陣子我剛好被坑了一筆,這種明顯有問題的賭命活,我才不會──」
「對、對不起!我知道我可能在開始的時候隱瞞了您,但……但……」
黛雅好似又變回了他們初遇時候的那副模樣,支支吾吾的,像是想掏心出來說話,卻又膽怯猶疑。F嘆了口氣,耐下了性子,對著黛雅輕輕地問道:
「想說什麼就說啊?」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為我的隱瞞贖罪,但那時候……在來見您之前,瓦爾先生……瓦爾先生是這樣和我道別的。」
「道別?」哼,看來他們也知道這很危險嘛?真是個可怕的男人。
黛雅點了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瓦爾先生說:除了書本以外,妳也該交交一些不一樣的朋友了吧?小書蟲。」
F愣了愣,然後笑了出來。
「這番話還真適合從他這種傢伙口中說出來。呵!不管怎樣,我相信就是了。」
「F、F小姐?」
「好了,夠了夠了,我又沒有說我生氣了?妳可不可以不要和以前一樣,每天都在和人道歉啊?」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喂喂!就說不要道歉了啊!嘿!去吧!血爪!接住她!」
F隻手推開了婚紗店沉重的實木大門,另一手像是揪著小貓一樣地拎住了黛雅的後領,毫不客氣地往裡頭拋去,讓在驚嚇中發出了慘叫的黛雅跌跌撞撞地撞上了血爪寬闊的背,和正抱著一大袋杯子蛋糕的血爪一起滾作了堆。與血爪相對而坐的伊塔爾,早就發現了兩人在門外對談的身影,所以一點也不意外地從容的和兩人分別揮了揮手,而F則是把剛才那一番粗魯的招待當作是了招呼,淺淺地點了點頭便逕自走進了門來。
夜鷹輕快的步伐好似帶起了一陣旋風,把滿地散亂仰躺在地的布匹吹得揚起了頭來。木門上的風鈴搖曳著,發出了叮噹的輕響。夜鷹邁步迎向了她有些荒唐,卻無比可靠的新夥伴們,不再讓視線停留在那件雪白的婚紗上。
菲莉西雅向前走去。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