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妖西界 - 妖刀訣 - 第十章

　　老乞丐的屍體還在前一天的位置，就連蓋在他身上的亞麻破布也完全沒有移動過，看來那些貓妖沒有回來動過這具屍體。不只貓妖，就連鎮上也沒有人理會乞丐的死活，放任屍體被丟棄在這。

　　或許要等到屍體發出令人無法忍受的氣味時，才會有人想到，才會有人來收拾殘局。

　　幾人跟著辰云來到巷子中，墨涯則是蹲在老乞丐的屍體旁，伸手掀開亞麻破布。

　　屍體被丟棄在這已有兩日，傷口處爬滿蛆，看得墨涯差點把早餐都吐出來。他皺緊眉頭，一臉憋屈的抬起頭，正好對上辰云的目光。

　　突然辰云有點於心不忍，可這是墨涯自己說要幫忙的。

　　墨憶比她堂哥聰明，站的老遠，靠近一點都不想。

　　「屍體上確實還殘有妖氣，但經過這幾天也散的差不多了。」墨涯從屍體旁退開，壓抑住想嘔吐的衝動。

　　「所以無法追蹤嗎？」辰臣略帶失望。

　　「無法。」墨涯搖頭，「但有別的方法。」

　　「什麼方法？」辰臣眼中又燃起一線希望。

　　「憶兒！」墨涯朝遠處的墨憶喊了一聲。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qOevALk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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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嘛？」就算是墨涯在喊她，墨憶還是完全不想過去。

　　「站這麼遠做什麼？拿塊餅過來。」墨涯使了個眼色要墨憶過來。

　　見墨涯堅持，墨憶只有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過去，視線完全不敢落在老乞丐附近。

　　「餅？你剛才沒吃飽啊？」辰臣納悶。

　　「你才沒吃飽呢！誰像你那麼會吃？」一抓到機會墨憶又開始嗆辰臣。

　　墨憶從口袋中掏出一塊掌心大的小餅，從外觀看起來圓鼓鼓的就像個一口燒餅。

　　「這是妖餅，是給妖吃的，不是給人吃的，」墨涯從墨憶手中接過餅，「人要吃是沒什麼問題，但口味上真的不是很好吃。」

　　妖餅是太谷羅家特製的一種小酥餅，用的材料很特別，是專門為小妖製作。想要從低階小妖身上打聽情報，可以說是很好的道具。

　　沒一會兒果然就看到一隻小老鼠從一旁的竹簍中鑽出，鼻子在空中嗅著，慢慢靠近墨涯。

　　這妖餅人聞著沒什麼味道，但其中有一味材料特別吸引小妖，尤其是鼠妖。鼠妖可以說是城鎮裡最多的妖物，由於膽小怕事，平時都躲藏起來所以不一定見的到，但在看不到的陰暗處，牠們可都在觀察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這是牠們的生存之道，也是許多情報的來源。

　　墨涯小心翼翼地蹲下，把妖餅遞到鼠妖面前。

　　這是一隻很年輕的鼠妖，修為還不夠，因此不會說話也無法化為人形。

　　「小兄弟，想跟你打聽一點事情，可以嗎？」墨涯輕柔地向鼠妖問道。

　　不可否認，墨涯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加上為了怕嚇到鼠妖所以又更加柔和，聽得讓人心都軟了。

　　鼠妖嗅了嗅妖餅，再看了看墨涯，接著大力的上下點頭，看來牠至少還聽得懂人話。

　　「來，你先拿著，邊吃邊回答我就好。」墨涯將妖餅放在鼠妖面前。

　　見到跟半個自己一樣大的餅就放在面前，鼠妖眼睛都亮了，一把抱住妖餅就開始啃。

　　看樣子這小東西可是好幾天沒好好吃一餐。

　　「你知道這位老乞丐的事情嗎？」墨涯問道。鼠妖抬起頭，嘴中還在咀嚼妖餅，頭卻用力的點著，一點就是三下。

　　「好好好，別點這麼大力，頭都暈了。」墨涯想了想，繼續問道：「那你有見到殺死他的人嗎？」

　　鼠妖再一次點頭。

　　「能夠告訴我們他朝哪個方向去嗎？」墨涯很有耐性的問著。

　　這種事換做辰云或是辰臣來問的話，應該一下子就把耐心耗盡，根本得不到結果，要是對方是個會說話的東西那還勉強可以，但像這隻鼠妖這樣一個字都說不出，還真是種折磨。可墨涯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看來他平時沒少和這些妖物溝通。

　　或許真是餓著，鼠妖一下子就把餅給吃光，抬頭看著墨涯，不斷在原地轉圈。轉完一圈看他一眼，接著再轉一圈。

　　「牠沒吃夠嗎？」辰臣好奇。

　　「牠要帶我們去。」墨涯說罷便朝牠伸出手，鼠妖立刻跳上他伸出的手掌。

　　毛茸茸的小傢伙平常看到人都怕得要命，在墨涯手中卻感到很溫暖，牠用鼻子指著前方，想告訴他們那個人離去的方向。

　　跟著鼠妖的指引，四人來到湄月鎮西邊，也就是前一天辰云被貓妖攻擊的地方。

　　看樣子雨禾的確是往西邊走。

　　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後，他們來到一處雙叉路口，鼠妖用鼻子指著其中一條，隨後又開始轉圈。

　　「往下走會有很多貓妖，到這邊就可以，謝謝你啊！小兄弟。」墨涯將鼠妖放在地上。

　　鼠妖著地後，又站起來揮了揮兩條短短的前肢，接著轉兩圈，最後轉身往湄月鎮的方向離去。

　　「這小傢伙還挺可愛的。」就算是妖，辰臣沒想過這樣一隻過街老鼠也可以這麼有人性。

　　「很多妖物其實都很好相處的。」墨憶也有感而發。

　　若是這個世上的人和妖都能各退一步，就不會有那麼多鬥爭，只是人、妖和平共處這件事一直以來都是個奢望。

　　「沒想到你對這些小東西還蠻有一套。」辰云來到墨涯身邊，看著鼠妖漸漸遠去的身影。

　　「在遇到你之前，我的朋友只有牠們。」墨涯說道。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只有站在他身邊的辰云聽得見。

　　沒有料到墨涯會這麼說，辰云訝異地看著他。

　　小時候的墨涯總是很溫柔也很體貼，個子嬌小惹人憐愛，他以為像墨涯這樣的孩子，身邊一定有很多人想跟他做朋友。他當時認為是自己運氣好，才會在那個時候遇到墨涯。

　　但是墨涯卻說……

　　「能遇見你真好。」

　　辰云驀然轉頭，方才耳邊聽見的，是記憶裡中墨涯說的，還是他剛剛真的這麼說了？

　　「我還以為老鼠都是些狡猾的東西呢！專門偷乾糧那些的。」辰臣突然來到辰云身邊。

　　「涯哥哥說過，不是什麼妖都要抓都要驅趕，有些妖你必須跟他們打好關係，以後有需要才能得到協助！」墨憶說的頭頭是道。

　　兩人的介入打斷辰云的思緒，也讓那微妙的氣氛一消而散。

　　「有在聽！不錯！」墨涯認可，「人脈要有，妖脈也不能缺！」

　　墨涯轉變得太快，辰云一度以為剛剛聽到的都只是他的幻覺，但怎麼覺得墨涯的耳根似乎有一點微紅。

　　「那我們就繼續走吧！」墨涯展開微笑。他的目光落在辰云身上，辰云則快速撇開頭。

　　這麼一撇他也無法好好確認到底墨涯的耳根是不是真的泛紅。

　　順著路走，辰云和墨涯沒什麼對話，辰臣和墨憶倒是又開始鬥嘴。原本兩個人還聊得好好的，誰知說變就變，馬上就吵起嘴來。從走路的方式到衣物穿著，就連早上的饅頭也被拿回來說。

　　路上多了墨涯和墨憶的確是熱鬧不少，但越是這樣辰云就越是擔心。

　　「你這皺眉的樣子和你們家主的可是越來越像。」見辰云都不說話，墨涯首先開口。

　　多年沒見，辰云也和當年相差很多，不只長高，身型也結實許多。從前辰云給人一種安全感，遇到什麼事墨涯總會想躲在他身後，而如今那種安全感還在，當中還多了份沉穩。

　　只是現在的墨涯不會再躲在辰云身後了。

　　「墨涯。」辰云突然表情嚴肅的看著墨涯。

　　原本還帶著微笑的墨涯見狀，笑容逐漸退去。

　　不用辰云開口，見到那表情他大概也猜到辰云要說什麼。

　　「謝謝你們的幫忙，但這件事還是希望你們兄妹倆不要介入太深。」辰云忍不住，還是想把事情說清楚，在一切來不及之前。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是我們的家務事，已經有太多人因為這件事而受傷，我不希望你們也被捲進來。」辰云的話連身後的辰臣和墨憶都聽見，原本吵嘴的兩人瞬間鴉雀無聲。

　　墨憶看著墨涯，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不管墨涯做什麼決定，她都會跟著。

　　「剛剛在旅店聽那男人所說，也知道是你們的家務事。」墨涯說道，「只是既然遇到了，我們也是真的想幫些忙。」

　　「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此路跟到這裡就好，之後我和辰臣會想辦法處理。」辰云雖這樣說，但他知道墨涯不會說退就退。

　　此時一聲鴞唳劃破天空，打斷他們的對話。

　　「凜夜？」墨涯猛然抬頭。

　　凜夜不喜幻化人類形態，除非必要否則他會以夜鴞的形態活動。離開湄月鎮之後他便在高處跟著墨涯等人，一方面還可以勘查附近狀況。這一聲嘯叫聽起來像是在警告等人，前方有異樣。

　　四人交換眼神之後，一同朝前方奔去，沒過多久便來到一處空地，而眼前的景象看的讓人頭皮發麻。

　　「啊！」墨憶第一個發出聲，驚嚇的她轉頭抓住身邊的人，把臉埋在進他臂膀，不敢多看一眼。

　　空地上躺滿黑壓壓的貓屍，每一隻身上都是刀傷，死狀悽慘。不只路上，就連一旁的山坡上也屍體遍佈，鮮血染紅地面，宛如屠殺現場。

　　「沒……沒事！別怕！」被墨憶抓住的是辰臣，他也被眼前的畫面驚呆，完全忘了剛才兩人還吵得厲害。

　　「太殘忍了。」墨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辰云沒有出聲，但同樣也是被嚇到，隨後穩住情緒，走向那一堆貓屍。

　　傷口皆是被鋒利的刀刃所割，刀刀見骨，沒有留活口的打算，路上，草叢中，山坡上，放眼望去至少二十幾隻。

　　「這些是湄月鎮的貓妖。」墨涯查探殘留在空中的妖氣，「偷襲你的那一批。」

　　上方凜夜徘迴兩圈之後落下，著地時化為人型，來到墨涯身邊。

　　「附近沒有異樣。」凜夜簡短報告著。

　　從屍體的僵硬程度來看，貓妖遇害是在昨晚，估計是在遇到辰云和墨涯之後的事。貓妖身上的刀傷和老乞丐身上的傷口幾乎一樣，辰云無法不做出聯想。

　　「做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普通的家務事了吧？」墨涯走到貓屍群中，仔細觀察每一具屍體。

　　貓妖不是好應付的角色，和他們對戰過的辰云肯定知道，而這些貓妖幾乎每隻都是一刀斃命，能夠在短時間內將他們全部擊殺絕非容易之事。

　　辰云臉色鐵青，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辰臣同樣臉色慘白，墨憶不再抓著他的手臂，但他還是下意識站在墨憶與貓屍群之間，有意無意的替她擋住這殘忍的景象。

　　看著兩人，墨涯對這件事有了點頭緒。

　　「你們在找的人是否常前式雨禾。」

　　完全正確，辰臣驟然抬頭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殺害老乞丐的是個常前式，你們會這麼焦慮想必是個很熟悉的前輩。實話實說，我對你們家的長輩認識不多，能夠讓你們如此失魂落魄的，怎麼想也只想到兩個。既然身為家主之子的你看起來情緒還算穩定，表示出事的便是另外一個。」墨涯說出他的推測。

　　沒有人回應，墨涯便繼續。

　　「就我所認知的，常前式雨禾是個溫和之人，能力不在話下，但能不動武便不會動武。若要他殺光這些貓妖他一定辦的到，但絕對不會用這種殘忍的手段，想必有什麼東西控制或是影響了他。」墨涯說到此稍作停頓，望向辰云。

　　辰云沒有反應，但他的肩頭顫動一下。

　　「你們要找的不單是個人，還有一樣東西。」墨涯一字一句說的清楚，太過清楚讓辰云腦袋轟的一片空白。

　　「傳聞說常前式家中有把四百年無人能駕馭的妖刀，自從它的主人過世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能重拾。據說妖刀散發著十分混沌的邪穢妖氣，會直接影響靠近之人，使人當場暴斃或是喪失心智陷入瘋狂。」

　　「你怎麼知道這些？」辰臣睜大眼。

　　「這是流傳在馭妖師家族之間的傳說，詳情也是後來打聽才比較清楚。」墨憶這時也開口。

　　傳聞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在看到辰臣的反應之後，想必都是真的。

　　「你們在調查這把刀？」辰云突然開口，雙眼盯著墨涯，「為什麼？」

　　辰云的目光中帶點戾氣，墨涯看著他不發一語。

　　「我們只是好奇，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聽到有人談論到就問下去了。」墨憶解釋。

　　不是有意要揭什麼瘡疤，真的就是好奇而已。

　　「常前式和太谷羅，一個在西一個在東，你們兩個太谷羅閒著遊蕩怎麼會跑到常前式家來調查妖刀的事？」辰臣情緒有些激動。

　　凶刀是常前式家的秘密，從不對外講起，因此一直都是個傳聞。

　　「就剛好來到這裡，為什麼要用這麼不客氣的語氣質問人？」墨憶覺得委屈。

　　「我不是在質問，你們搞不清楚狀況就不要在那邊瞎猜！我們已經被這把刀搞的很混亂，你們不想幫忙就不要再添亂了！」辰臣雖然沒有說，但這幾天他何嘗沒有在煩惱？他的腦袋沒有辰云靈活也不如他冷靜，他根本就亂的無法好好思考。

　　「我們也是看你們兩個心力交瘁的模樣才想說要幫忙，沒想到真是好心被狗咬！」墨憶聲音越說越大。

　　「憶兒夠了！」墨涯一聲斥喝讓墨憶閉上嘴，「女孩子家不要這麼吵架，或許真是我們太愛管閒事了。」

　　「可是涯哥哥……」墨憶還想說什麼，但墨涯一個眼神她還是收聲。

　　墨涯很少這麼嚴肅講話，墨憶自然是有點被嚇到。

　　從頭到尾辰云沒有說過一個字，墨涯注意到辰云深鎖的眉頭，看的出他內心很糾結。

　　「如果單純是尋找你們的雨禾叔叔，那的確是常前式的家務事，但若是扯到那把妖刀，就不只是單純的家務事。」墨涯不知道辰云現在聽不聽的進他想講的話，「我認為老乞丐只是試刀，他身上的傷口最致命的還是喉嚨那一刀，八成是覺得乞丐太吵不耐煩所以動手。」

　　「但這些貓妖卻不是，這群貓妖一定是把他當成普通人所以襲擊他，沒想到找錯人反而被殺個精光。」墨涯接著說，「先是乞丐，再來是貓妖，接下來不知道會是什麼。」

　　「還有那危險的妖穢氣，不知道還會影響到誰。」最後一句話彷彿是對著辰云說。

　　辰云抬頭見到的是墨涯憂心的面容。

　　一路上辰云想把墨涯趕走，怕他會受到妖氣影響，不想他捲入這起事件，但同一時間，墨涯何嘗不是在擔心他？他知道跟那把刀有關，也知道那把刀的傳說，但他說什麼都不走，找任何理由跟著辰云就是不想他有事。

　　這下他明白，他怕是趕不走墨涯了。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VpWcQjX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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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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