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迷多久,當墨涯再次醒來時,身在一間小木屋中,雙手被鎖鍊銬著。他環顧小屋,屋內的擺設有些眼熟,這才意識到這間小屋和久流回憶中的小木屋如出一轍,正是當年門汰囚禁久流的地方。
他心跳驟然加速,由於手被銬住,於是用手肘往腰間探了探,好在辰云的鎖妖鏈還在,沒有被發現取走。
原以為門汰今晚不會出現,誰知太過放鬆反而被他逮住。
此時小屋的門被推開,門汰大步進到屋內,赫然發現墨涯已經醒了。
「醒得比我想像中的快,真不好意思用這種強硬的方式把你帶來。」門汰笑道。
墨涯不語,心想:「你哪次不是用強硬的方式?每次看到人不都是直接揮刀?」
「要不是那隻妖一直守在外頭,我也不用這樣偷偷摸摸躲在廚房,不過無所謂,現在只剩我們倆個了。」門汰瞇起眼笑得開心,可他越開心墨涯就越反感。
墨涯撇頭,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看過久流的記憶之後,他對門汰這個人只有更多的厭惡,就算眼前這個說不上是本人,但和本人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見墨涯沒有反應,門汰粗暴的將鎖鍊一拉,硬是把墨涯拉到他身邊。手腕吃痛,墨涯悶哼一聲,卻無法掙脫。
妖刀就在桌上,但墨涯的手被銬住,無法執行計畫。
「你這是何苦?你不是門汰我也不是久流,你這樣一昧的追尋過去的影子有什麼意義?」墨涯瞪著眼前的男人。
「在找到新的意義前,這一切還可以讓我繼續往前走,我對你很有興趣,不知道是否跟過去有關,但至少現在我想得到你。」門汰的話讓墨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想都別想。」墨涯一字一句清楚回應。
他嘗試掙脫鎖鍊,卻是徒勞無功,當年鎖住久流的也是這條鎖鍊,沒有鑰匙是打不開的。
這個假門汰身上應該會有鑰匙。
想到這裡門汰再次拉扯鎖鍊,將墨涯往他的方向拉,接著一把揪住墨涯的衣領,將他按在桌上無法動彈。
這樣的姿勢剛好拉扯到傷口,墨涯疼的眉頭緊皺,可門汰沒管這麼多,整個身軀壓在墨涯身上。
墨涯極力掙扎,只不過他越是掙扎門汰的力道就越大。驀然一個想法穿過墨涯的腦海,如果這個門汰是循著過去發生的事情而走,那或許可以利用一下那段記憶。
漸漸地他不再掙扎,任由門汰粗暴地親吻他,待空閒之際他才開口,壓抑著心中的噁心,用幾乎放棄掙扎的語氣告訴他:「解下這個吧!我哪裡都不會去。」
門汰停下動作,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我身邊什麼都沒有,沒有武器也沒有人,就算想跑也跑不掉。」墨涯說道,語氣聽來有些委屈:「放開我,我的手很疼。」
他的眼角泛著些許淚光,那不是裝的,他是真的感到害怕。從小到大他身邊總是會有個人在,聞風也好,凜夜也好,或是辰云,他永遠不需要一個人面對什麼,但如今他隻身一人,而他面對的是個實力相差甚大的傢伙。
他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上鉤,但也只能抱持這一點希望。他輕輕閉上眼,然後,手上的鐐銬被解開了。
『匡噹』
金屬墜落地面的聲音提醒他,機會只有一次,若不行動就沒有機會了。
睜開雙眼,墨涯一咬牙,主動貼上門汰的唇,然後在他失神的瞬間,掏出腰間的鎖妖鏈,牢牢繫在一旁的妖刀上。
一氣呵成,他都要佩服自己了。
「你做什麼?」發現自己被耍,門汰猝然暴怒,一把抓起墨涯的長髮將人往床上摔,隨後伸手想拆掉鎖妖鏈。
自然不能讓他拆,墨涯忍住被木床瞌痛的腰背,再次撲向門汰,使盡全力阻止他。他抱住他,拉扯他,期望能夠爭取時間直到其他人趕來。
鎖妖鏈已繫上,辰云必定會感到不對勁,他會循著鎖妖鏈找到這邊。凜夜也是,他不可能沒察覺自己被抓走,凜夜是他的契約之妖,他也能順著兩人之間的連繫找到他。
想著想著,墨涯快撐不住,門汰的力氣太大,他就快到極限了。
「辰云!」最後的最後,他只能大聲呼喊,好像這個名字可以給他更多的力量。
一道閃光破門而入,辰云提著刀朝門汰就砍,門汰也顧不得鎖妖鏈還沒解開,拔刀迎擊,可偏偏墨涯還死死抓著鎖妖鏈,他揮刀的力道瞬間減半。
見到辰云墨涯露出驚喜的神色,可見到他的模樣辰云先是慶幸他沒事,再來逐漸感到憤怒。
不久之前他才好好替墨涯上藥包紮過傷口,離開之前墨涯整個人明明就很乾淨整齊,現在卻頭髮散亂衣衫不整,嘴角還有些紅腫,就連雙眼都泛著淚光。一想到剛才可能發生了什麼事,辰云壓抑不住心中爆發的怒氣。
「你這個混帳!」再次朝門汰揮刀,力道竟然大到連門汰都招架不住,整個人被往後推了一大步。
門汰先是一愣,沒想到辰云可以擊退他,但原本就已經很不爽的他如今又更生氣,他將阻礙他的墨涯再次甩開,朝著辰云又揮出一刀。
「墨涯!你先出去!」刀無眼,辰云深怕墨涯被亂刀砍傷,急忙喊道。
手中沒有武器,胡亂介入只會讓辰云分心,墨涯只能先退,離去前還不忘抓起櫃子上的空花瓶砸向門汰。
花瓶不偏不倚砸到門汰的頭,分心的他手臂被鯉魚王劃出一道口子。
「你!」門汰咒罵。好不容易抓到墨涯,事情卻和他預料的走向完全不同:「為什麼要一直來搶我的人!」
「你好像搞錯什麼?」辰云穩住腳步瞪著他,「他,是我的!」
雙方你來我往,刀刀又快又準難分上下,辰云一邊揮砍一邊引導門汰出木屋,而在外面等待他們的正是辰臣和墨憶,以及隨時想撕裂門汰的凜夜。
方才和墨涯道過晚安後辰云回到自己的房間,卻突然後悔就這樣離開。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看到那道傷口,習慣那股罪惡感,誰知再次見到時,他還是被愧疚淹沒。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再次前往墨涯房間時,赫然發現墨涯的房間竟是空的,那一瞬間他心跳彷彿靜止了。
他找到外頭的凜夜,並詢問墨涯的去向,凜夜告訴他墨涯進了食堂。原本稍微放下的心卻在見到昏迷的老闆娘時,再次被緊緊揪住,隨行的凜夜也是一樣。他不敢相信墨涯竟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帶走。
召集了辰臣與墨憶之後,由凜夜帶路前往尋找墨涯的去向,就在辰云感受到鎖妖鏈起了反應後,不顧其他人便衝了過去。
然後就見到木屋裡的景象。
當他和門汰在屋內纏鬥的時候,辰臣和墨憶已在外頭佈好陣,就等門汰出來。
才一踏出木屋外,門汰驀然發現身邊的場景變了樣。深山變成一座池塘,池塘中央有座木橋,而木橋上有個白衣人影。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墨涯的那座池塘。
他遠遠望著墨涯的背影,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很久不見,很想念的故人。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情感,只知道他想到那個人身邊,然後緊緊將他抱住不再放手。他抬起腳步緩慢走向木橋,而木橋上的人也回過身看他。
「我們認識嗎?」墨涯這麼說,他眼中有著疑惑。
門汰看著他,他的雙眼,他的輪廓,然後他發現一件事。
這個,不是他要找的人。
腳下一陣亮光,門汰猛然退步,朝地面揮出一刀。他的刀砍斷了幾隻箭,接著亮光消失。
「幻術沒用了?」墨憶驚呼。
方才門汰見到的幻影來自墨憶的契約之妖─牡丹,她的幻術雖不是一流,但也能起到不錯的效果。幻術會讓中術者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原本想藉此機會將門汰引誘進事先設好的法陣中,誰知卻被他破除。
以刀妖自己來說,他沒有想見的人,而以門汰來說,他想見的人已經不存在這世上。
見誘捕沒用,幾人馬上進入下一個計劃,直接硬上,目的要擊落門汰手中的刀。門汰才剛從幻術中清醒,被幾人殺個措手不及,一個不小心便讓辰云將手中的刀擊落。
刀離手,他索性放棄揮刀,直接用妖力還擊。
他進步的很快,那股妖穢氣原先只能擾亂人心,現在卻成了他攻擊的力量,好在化為力量的妖力大大減少了影響心智的成分,否則又會是一場混亂。
墨涯趁機取走落地的妖刀,快速和辰云進入墨憶重新做好的結界,那是她將靈力藉由弓箭射入地面打造的牢固結界,妖物無法輕易突破,這樣可以讓辰云和墨涯的靈魂進入封印時本體能夠安全。
將妖刀插入地面,辰云和墨涯圍著刀面對面坐下,兩人十指緊扣,深怕之間的連結會被斷開。
辰云和墨涯對望一眼。他不知道帶著墨涯進入封印後會如何,但他知道一旦進入封印後,墨涯的安危就在自己手中。
「抓好我,不准放手。」辰云叮嚀著。
「不放,說什麼都不放。」墨涯跟他確認。
於是兩人便在辰云施術後,闔上雙眼,不再有任何動作。
為了讓門汰不去騷擾,辰臣和凜夜盡最大努力糾纏著門汰。辰臣主攻,拿出畢身絕活對付眼前難搞的敵人,而凜夜則是手持墨涯的刀,豪不留情朝門汰進攻,一旁的墨憶和牡丹也時不時加入戰局協助。
只不過門汰太過強大,單憑他們幾個仍不是對手,只見他釋放妖力逼退辰臣和凜夜,筆直朝結界而去。
墨憶情急以肉身擋在結界前,但她一個弱女子又能怎樣?牡丹努力護主,然而她的妖力和門汰相比實在過於弱小,不一會兒便被擊退。眼見門汰來勢洶洶,墨憶一急便哭了出來,可還是不肯移動腳步。
見到這般情形,辰臣顧不了自己受了傷便衝上前去,張開雙臂擋在門汰與墨憶之間。
一陣混亂,不知道是誰喊了誰,誰又叫了誰,就在門汰的攻擊即將落在辰臣身上時,地面傳來劇烈震動。晃動讓門汰一時腳步不穩,攻擊偏移沒有擊中辰臣。門汰惱怒回頭,想看看又是誰要來壞他好事。
樹林間一群黑影竄出,等到地震停止後這才發現那是一群樹妖,他們將門汰團團圍住後發動攻擊,不讓他靠近結界半步。
突然見到十來隻樹妖出現,辰臣先是傻眼,過了一會兒才認出牠們。這批樹妖正是那天在馭妖院封妖活動中,他們封印的最後那一批樹妖。當時聽說墨涯向主辦人要求帶走牠們,說是想帶牠們去一個他們應該會喜歡的地方,那便是山楓嶺。山楓嶺有著許多不同的樹木,也是一片安靜的地區,很適合不喜愛人群的樹妖。
似乎是認出墨涯,知道墨涯需要協助,於是牠們自主前來。
墨憶曾經說過,純粹的對妖物好,牠們自然能感受到,也會回應同樣的好,有時候甚至更好。
辰臣此刻算是能夠理解她的意思了。
見到一時被解救,辰臣趕緊來到墨憶身邊查看她有沒有受傷,墨憶腿軟癱坐在地上,哭得稀哩嘩啦讓辰臣不知所措,所幸她看起來沒有受傷只是受到不少驚嚇。
「好了別哭了,又不是小孩子……」辰臣無奈說道。
「我就是小孩子啊!」墨憶哭的傷心,大聲喊著。
被墨憶這麼一喊辰臣才想到,對啊!墨憶比他們的年紀小很多,她這年紀的女孩兒應該都還在家裡學些琴棋書畫之類的事。
辰臣實在不會安慰人,特別是女孩子,還要是個哭得梨花帶淚的女孩子,於是他笨拙地將墨憶擁入懷中,盡可能輕聲哄著:「不要哭了,現在還在作戰,要哭等結束再哭好嗎?到時候你要哭多久我都陪你就是了。」
聽著辰臣笨拙的安慰,墨憶也真的從大哭轉為啜泣,伸手用衣袖擦了擦哭腫的眼睛。
兩人望向結界中的辰云和墨涯,不知他們那邊情況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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