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正當我在咖啡廳裡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這一通電話把我從這個要命的情境中給拯救了出來。
「不好意思,我要先接個電話。」我跟小金說完後就馬上按下了接聽。
「是佐師父嗎?」從聽筒那裡傳來了一把老人家的聲音。
「陳老太?我已經告訴你很多次我不是師父,我只是尚大哥他的助手,你叫我仲佑就可以了。對了,你找我有甚麼事?」
「尚師父講過今天會來我家幫我看看那木桌的,可是我從早上等到現在他都沒來,打他電話又不通,所以我只好來問問你他是不是出事了?」老太太她慢悠悠地說着。
啊,大叔他今天一早就因為急事走了,怕是走得太急把這事給忘了。
「那個,尚大哥他今天有事回內地去了,可能忘記通知你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這樣啊……」老太太語氣中帶着幾分失望和擔憂:「我老伴留給我的那一張古董木桌的情況愈來愈嚴重了,能不能請你代替他來看看?」
不是吧……讓我來?
「這個最好等尚大哥回來處理比較好。」我為難地說。
「可是木桌上的人臉愈來愈明顯了,我不捨得把老伴留給我的遺物扔掉但又怕放着不管會出事,佐師父,請你行行好吧。」陳老太苦苦哀求道。
老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實在是不忍心作出拒絕她這樣的行為,於是我只好答允道:「那好吧,一個小時候後我會到達府上的。」
「那太好了,謝謝你。」老太太向我道謝後就掛掉了電話。
而我也拿起背包站起來跟小金說:「我看你還是回去等消息吧,尚大哥回來後我會通知他的了。」
「慢着!你這是要去幹活嗎?捎上我吧!」
我剛才跟老太太的對話了怕是被他聽見了。
「不行,拜拜。」我想也不想一下就回絕了他的請求然後直往陳老太家裡奔去。
在前往的路上我努力地去回想陳老太家裡發生的事。
陳老太家中有一張古董木桌,是死去的陳老先生於生前從別人手裡買回來的,據說那桌子是洋式的而且還有差不多上百年的歷史。老先生生前十分鐘愛這張木桌,所以老太太對它也是相當重視,她每天都會用布拭擦桌子一遍來緬懷自己的丈夫 。
有一天老太太突然發現桌面的正中央突然冒出了兩個小黑點出來,起初她以為是被蟲蛀了於是就趕緊找了專業人士來檢查,可是在檢查過後發現桌子根本沒被蛀,專業人士告訴老太太可能是由於木質受到外界的溫度或是濕度影響而起了變化,不過這只是小事而已並不影響桌子的使用。
老太太聽到後也放下心來,過了一段時間後就把這事給忘了一乾二淨,直到某一天桌子又起了變化。原本只是兩個小點而已,現在變得愈來愈大而且還多了兩個圈圈包圍在小點外面,這使到兩個點看起來就像一雙眼睛。
她以為又是木質變化而已,也沒有放在心上,而沒想到這些木紋居然一天接一天地變化着,從一開始只有眼睛慢慢發展至鼻子、嘴巴、臉的輪廓都一一出現,到了最近木紋居然變成了一張猙獰的面孔浮現在桌面上,老太太說每當她想擦桌子時那張臉都會瞪着她來看,叫她很是不安。
我們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物久成精」這一個說法,不論是動物、植物抑或是一件死物只要存在的時間一長就會因為吸收到足夠的日月精華、怨氣、靈力而蛻變成精怪。
也就是說世間萬物只要你說得出來的東西都有機會會幻化成妖,而妖化所需的時間一般來說動物的速度是相對較快的,比如說甚麼狐狸精、白猿怪之類的,只需幾十年的功夫就有可能化妖,而像是老樹等植物最少也要花個上百年才有可能會化為精怪。
化妖只是一個統稱,再詳細分類的話每種東西都有屬於自己的類別,就像由動物變成的就是妖,靠吸食其他生物的陽氣和元神來增強自己的法力。植物化成的是精,一般都是無害的,跟妖比起來是比較和善,不過比較喜歡捉弄人類。死物與其他非生命體所化成的稱為靈,因吸收日月精華而產生靈性,基本上也是無害的。
而老太太說過那張古董木桌起碼也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已經符合了死物化靈的最低條件,所以我覺得她家那一張木桌有可能是一張已經靈化的桌子了。
雖說是無害,但是從面目猙獰這一點來看,老太太想必是做了甚麼事情得罪到這個「靈」了。
在我抵達時,陳老太的家門已被打開,而她正坐在靠近大門的一張椅子上忐忑不安地望着那張洋式的古董木桌。
「老太太,我到了。」我用指關節敲了敲門好讓她注意到我。
「哎喲!師父你快點瞧瞧那桌子!太嚇人了!」老太太驚慌地拉着我的衣角說。
我只好硬着頭皮走到木桌前,結果一張由木紋扭曲而成的恐怖人臉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早在接近木桌時我就有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如今走到人臉前更發現它那充滿怨恨的眼神似乎在訴說着甚麼。我壯着膽子摸了那臉一下,發現桌面不是平坦的而是微微的向外凸出,就像有人被保鮮膜硬壓在臉上般的感覺。
「老太太,這桌子本身就凹凸不平的嗎?」我向身後的陳老太問道。
「不是……原本是平坦的,自從那人臉出現後才開始向外凸出的。」躲到門後的老太太很小聲地說,害我花了好些功夫才弄明白她在說甚麼。
這樣發展下去,這張臉最終會不會整張由桌上凸出,像個人頭似的?而要真的變成這樣的話又會發生甚麼事?
大叔說過靈一般都是和善的傢伙,但是若然激怒了它們的話後果還是會很嚴重。現在我雖然不知道到底老太太因何事激怒了這個靈,不過只要將她們分開的話起碼也能平息一點它的怒氣吧?
於是我就建議陳老太讓她先把這張桌子寄放在我家,待大叔回來後處理。
「不行,我每天都要擦一遍桌子才能安心去睡的!你就不能在這裡幫我把那一張臉處理掉?」老太太為難地說。
不是吧?這桌子都變成這個樣子了,你還敢去擦?我真是服了。
我搖首道:「我只知道出事的原因卻不知道解決的方法,讓我來弄的話怕是會弄巧反拙。要是你堅持一定要我在這裡處理的話,我恐怕真的幫不了你……」
「我能!」一把好像在哪裡聽過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接着一個滿頭金髮穿着皮夾克的男人就擅自推開大門並走了進來說:「這宗委託就由尚師父的二號弟子,我!錢錠銗承接下來了。」他說完後還不忘向我打眼色讓我配合他的行動。
「你這傢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急忙他拉走並小聲地問。
「你從咖啡廳走了以後我就一直用Holy stalking跟在你背後了。」
「你冒認尚大哥徒弟一事我以後再跟你算,剛才你說你會處理這一類的靈是不是真的?」
他自信滿滿地說:「那自然是真的咯!這世界上沒有我收伏不了的靈,事成後你只要跟師父推薦我就可以了。」
這傢伙滿嘴謊言,我到底該不該相信他?他要真有本事那固然最好,可要是他亂來讓靈更生氣,到時候我該怎麼辦?
不過看他這麼自信的樣子想必是對自己的本領很有信心,而且他都已經冒認成大叔的弟子了,總不會還沒進門就給自己未來的師父丟臉吧?我內心掙扎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讓他試一下當是測驗,要是勢頭不對就馬上中止他一切的活動。
「成交。」我點了點頭示意讓他去接觸委託人陳老太。
只見小金他大搖大擺的走到了老太太面前開始說:「老太太,你就是委託人了嗎?」
「欸……?是的……」看來老太太對小金的印象不怎麼好。
小金突然臉色一沉並陰陰森森地跟老太太說:「我看到了……纏繞在你身邊的那個黑影……啊啊啊……太可怕了……」
我一看就知道這傢伙準備忽悠陳老太……
「黑……影?」老太太不安地問。
「你現在全身上下都被這股不祥之氣給籠罩着,依我看你最近跟你先生的感情不怎麼好是吧?」小金煞有其事地說。
「欸?我先生早就不在了。」
「那……那肯定就是兒女不孝了!」
「可是我跟我先生膝下並無兒女。」
連續猜錯了兩次,小金的額頭上開始冒冷汗了,他想也不想又接着說:「那我敢斷言!你最近在經濟上是遇到問題了吧!」
「不,靠着我先生留下來的遺產,我要想再活個一百年都不成問題。」
小金聽到後慢慢用手掩着臉說:「我知道了……你最近是不是都覺得心緒不寧,而且晚上睡覺時一閉上眼睛就甚麼都看不見了?」
…………………你這傢伙到底想耍甚麼花樣啊?
「啊……你是怎麼知道的?錢師父,我最近的狀況確跟你所說的是一模一樣!那我該怎麼辦才好。」
「那必需的。」小金理所當然地冷笑了道:「沒有靈體能逃得過我這雙法眼!我能肯定這一切都是由纏繞在你身邊的黑影所造成!」
以老太太現在一臉驚慌的樣子看來,她已經徹底被小金給唬住了。
而小金見機不可失於是就乘勝追擊:「只要你參加我們的驅邪套餐,每個月只要八萬八千八,半年後就可以從黑影的魔掌中脫離了!」
……我看這傢伙不當騙子也是個浪費,不過現在他是以大叔的名義在活動着,所以我就馬上走上前把他的嘴巴給摀住不讓他繼續胡言亂語。
「那個,陳老太,你可以不用理這傢伙,我們馬上就會幫你把桌面上的人臉除去,不過過程可能有點危險,要不你先出去溜達溜達一個小時後再回來吧。」我在臉上硬擠出一個笑容。
「欸?那黑影……」
「事後免費幫你除掉!」
在我半推半哄下,老太太終於答應出去買菜,過一會兒再回來。
我把大門關上後,小金用相當不滿的眼神望着我說:「搞毛啊你!這一弄,到嘴邊的肥肉現在跑了!」
「我跟你不一樣!是個正經人家!你趕快把人臉除掉,不然我叫你好看的!」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想賺點外快都不行……」他嘴裡碎碎念着往古董木桌走去。
看到木桌上的人臉後,小金的神色也隨即變得認真起來:「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無論如何還是用聖水來擦擦看吧!Holy clean!」
只見他從腰間的小包中掏出了一瓶透明色液體,他把液體倒在人臉上後就用抹布拚了命似的擦了起來。不過任由他使盡全身的氣力也好,桌面上的人臉就像頑固污漬般,怎麼擦也擦不掉。過了一會,滿頭大汗的小金終於放棄停下手來。
「連我這強力去污劑都去不掉,看來這張臉真的不是被人用筆畫上去的。」小金氣喘如牛地說。
「欸?去污劑?不是聖水嗎?難怪我會聞到有異味!」我把眼睛瞪大得像牛眼般望着他說。
「沒辦法,只能用更進一階的Holy rub來試試看了。」
接着小金又從小包拿了一張砂紙出來,而且還是粗顆的那一種,媽啊!這樣擦下去木桌肯定會花得要命,老太太回來後不把我們兩個給殺了才怪!然而我沒來得阻止小金,他就已經擦了下去,砂紙和桌面磨擦時發出了「咔嚓咔嚓」的聲音,我聽到後差點沒暈過去。
「哇靠,沒想到效果居然會如此的好!只是擦了幾下而已人臉已經被砂紙給磨走了!」小金興高采烈地說。
我聞言馬上來到了木桌前,人臉是不見了,不過桌面也被磨得亂七八糟……簡直可以用傷痕累累來形容。
「這下總算是可以收錢走人了。」
「我看是要賠錢才對……」我虛弱地說。
不知道陳老先生是買了多少錢把這古董木桌給買回來的,既然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想必我們兩個人把四個腎賣掉也不夠賠吧……
在我徬徨無助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時,桌面上的木紋居然如同蟲子般蠕動起來!旁邊沒被刮花的部分開始像是有生命似的慢慢移動到被磨走的位置並覆蓋掉!即使是親眼目睹這怪事發生的我們都以為自己是眼花看錯了,直到人臉以更加憤怒的表情出現在面前時,我跟小金才真正的意識到這事的而且確是發生了。
「喂,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怎麼覺得人臉好像要比原本更外凸一些。」我用手肘撞了小金一下。
「嗯……好像更嚴重了。」
現在人臉的鼻子已經像是雕像般立體,讓人產生一種它想從桌子的束縛中解放出來的感覺,小金見狀就說:「現在只能試着用封印術把它封印起來了。」
「甚麼?難道說你還會使封印術。」我驚訝地說。
封印術,就連大叔也曾經說過這是一種很難控制的術法。
小金聽到後頷首然後又從腰包裡拿出了一塊大桌布,只見他大喊了一聲:「Holy cover!」後就戰戰兢兢地把桌布蓋到桌面,接着他就轉過頭對我說:「淨靈完畢,我們趕快Holy run吧!」
「……這就是封印術?」我指着那張藍色的大桌布錯愕地問道。
但小金沒能來得及回答我,怪事……就發生了。
被桌布蓋住了的桌面開始慢慢地隆起來,桌布被頂得像是個小山丘似的,在布的上面還能很清晰的看到人的五官,感覺就像是在看都靈聖殮布一樣。
而隆起物愈變愈大,到了後來都已經有一個成年人般的大小,在桌布滑落後,一個全身彷彿像是朽木般,又乾又瘦的老者就赫然出現在我們面前。而他的臉我能百分百肯定是浮現在桌面上的那張人臉!
眼前的老者恐怕就是木桌裡的「靈」了,不過他的心情看來是好像不怎麼好的樣子。因為他的臉正因為憤怒而異常地扭曲着。
大概是我們剛才所做的事徹底地激怒了他,所以怎麼看他都是來找我們報仇的,在我想撒腿就跑時我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像是在地上長了根似的,怎麼使喚它們都動不了。
老者從木桌上跳了下來並朝我們走來,又急又怕的我只能一邊拍打那兩條不爭氣的腿,一邊叫小金趕快想辦法,不過我察覺到他好像也正面臨與我相同的問題……
老者看了我們兩眼後就選擇了小金的方向走去,途中他更從腳邊撿起了小金用來磨桌面的砂紙,而小金見到老者的舉動後就馬上被嚇得慘叫起來。
「哇!木桌大仙我知道錯了!饒了我吧!」小金放聲地朝老者求饒。
然而老者沒有理會小金,單手抓起小金的臉就用砂紙大力地磨了起來……小金痛苦地慘叫起來,一開始皮膚還會因被砂紙磨擦而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但皮被擦破後,砂紙接觸到血和肌肉時那滲人的聲音就消失了,剩下來的就只有小金因劇痛而發出的慘叫。
老者一邊用力擦着的同時,一邊還瞪大眼睛用沙啞的聲音不斷問小金:「這樣擦你舒服嗎?這樣擦你舒服嗎?」
很快的小金大半張臉就被老者擦到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了。其中一個眼睛因眼皮被砂紙擦掉而合不上,顴骨位置更是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鮮血順着身體流到滿地都是。他那模樣實在可憐,叫人慘不忍賭。
老者扔掉了暈死過去的小金後就朝我步來!這回輪到我開始慘叫了,因為小金的下場明擺在我眼前,用不着幾秒我的臉也會變得像小金一樣骨不骨、肉不肉了!
他用枯枝般的手抓住了我的臉,無力掙扎的我只能閉上眼睛接受命運,可我等了好久那老者都沒有動手,在我想張開眼睛想看看到底發生甚麼事時,老者沙啞且虛無的聲音就傳入了腦海當中。
「叫那老女人不要天天擦我!還有不要再讓我見到你旁邊那傢伙!」老者在說完後就鬆了手,而腿也回復了知覺!
待我張開眼睛時老者已消失不見了,桌布還像出事前那樣好端端的蓋在木桌上,而小金雖然是口吐白沫、兩眼反白地暈倒了,但是臉仍完好無事,並沒有像剛才眼見般血肉模糊。
是……是幻覺?
我把桌布拿開時驚訝地發現,人臉居然消失不見了。
從老者的對話中,我隱約地猜到他憤怒的原因了,大概是他不喜歡天天被人擦,而老太太則是每日不把桌子擦一遍就睡不着覺,桌面上浮現出人臉大概是想讓她害怕從而不再擦自己,但他卻沒想到老太太居然不賣帳,而且還招惹到小金這一號人物回來。一直抑壓的憤怒因被小金用砂紙所擦而徹底爆發了,在用幻覺對小金一番捉弄以及把訊息傳達給我後,他的怒氣終於得到平息,人臉亦就消失了。
我把小金送到醫院時,激動的他不斷跟別人說自己見鬼了,而檢查後醫生的解釋則是說我們吸入太多強力去污劑的氣體,結果導致幻覺出現。
當然……事情的真相是什麼,我自己心裡有數。
在我把老者的話傳達給陳老太後,這一件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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