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躺在沙發上精神不足的大叔疲倦地拿着那些靈異照片說:「你有沒有問過委託人她們是想超度靈體還是打散它?」
「啊……我忘了,不過這有甚麼區別嗎?」我搔着頭不好意思地說。
「當然有區別,雖然已經死了但它畢竟也是那位女士的女兒,念在親情的份上她應該是偏向把它請走吧?這樣的話這個委託的難度就會提高了。」
「難度會提高?為甚麼?」
「一般來說靈異照片是在拍照的時候拍下了不應該存在的東西,簡單來說就像是那女士最後給你看的那兩張般,在現實中原本正常的位置裡出現了不應該出現的東西。」大叔把照片放在矮桌上然後伸了一個懶腰後又接着說:「而在過往正常的照片裡突然出現了不正常的改變,那是極為異常的現象,這你知道嗎?」
「嗯……不知道。」
「那個靈體在遺照裡不斷成長透露了幾件事情出來,第一,它有能力干涉到物理象同時也就是說明它體內蘊藏相當大的能量。第二,死人是不可能長大的但在遺照裡的它卻會隨着歲月成長,從這能看出它對生命有着相當的渴求,而且不願意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第三,每當是跟那兩母女其中一個合照時它的表情就變得猙獰,這直接反映了它心底裡對那兩人懷着恨意。」
沒想到大叔單靠看照片就能看得出如此多東西……
「超度的基本條件就是令對方『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但是對着一隻滿懷恨意、有着強大能量且不甘心而死去的靈體,要超度它的話怎麼說也要花上許多功夫。唉,麻煩死了。若是能直接把它打散那就省事多了。」
「可是為甚麼以前都好端端的,現在卻突然出來騷擾事主一家呢?」我不解地問。
「恐怕是覺得母親只顧妹妹而把自己給忘了吧?那位女士曾經失去過一名女兒,為了忘記喪女之痛,應該會把所有精力都投放到餘下的女兒身上,而靈體看到母親對妹妹百般呵護就吃起醋來,而那份妒忌隨着年月增長轉化成了它的力量,到了現在終於爆發了。」
我恍然大悟:「喔!就像是剛當上哥哥姐姐的小孩會因為母親要照顧初生弟妹忽略自己而吃醋嗎?」
「大概就是那樣的情況了,別忘了死者死的時候只有五歲,會產生這種心態也是很正常的。」
「那……那麼兩位委託人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嗯……我覺得母親的情況還好而妹妹就比較危險,它的恨是源於兩方面,一是得不到母親的愛,二是覺得妹妹把原本屬於自己的愛給獨走了。你看它的騷擾不管是從後推倒或者是掐脖子這些基本上都是集中在妹妹身上,母親也僅僅只有耳語而已,不過這舉動也可以理解為它想藉此引起母親的注意。所以結論是它對母親的愛多於恨,而在妹妹身上就只有滿滿的恨意。」
大叔太厲害了……
大叔他閉起眼睛沉思起來,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自己的推理:「那麼建基於以上的推理,妹妹現在面對的結果也有二。一是被小敏咒殺來消除自己的恨意,不過這會使母親傷心從而違反它還愛着母親的這一項。而結果二不旦可以剷除妹妹,而且還可以一次過滿足到它渴望的一切。」講到這時候大叔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認真萬分地說:「那說是……奪舍!把妹妹的身體搶走!」
我聽到「奪舍」這兩個字後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除了是因為自己對這有着不快的經歷外,我對那靈體心思慎密的佈局也感到心寒。
現在回想起來它曾經對小婷說過:「這一切原本都是屬於我的……還給我……」,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它所做的一切不管是推出馬路、掐脖子、耳語或是出現在鏡子裡嚇唬小婷都是以消磨她的精神、佔據她的身體為前提!
只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小婷的身體搶走,它想要的東西(第二次生命以及母親的愛)就能全到手了!人的妒忌心真是可怕,即使已經死了仍然會以別的方式不斷糾纏,真不愧為七原罪之一。
大叔在給我講解後就走回自己的房間裡收拾待會兒除靈儀式要用的工具,眼見他收拾好準備撇下我去開工之際,我終於忍不住搶先來到了門口攔住了不讓他離開。
「……你發甚麼神經?仲佑。」
「請你帶上我一起去吧!尚大哥!」我用誠懇的態度和認真的眼神望着他說。
「不行!」大叔想也不想就斬釘截鐵的一口拒絕了。
跟我期待中的畫面不同,場面一下就冷了下來………
「這個……我都這種姿態了,就算是拒絕你也起碼考慮個兩、三秒,好讓我下台吧……」我尷尬地說。
「不行!我再也不能讓你出甚麼事了,不然我真的無法跟你的家人交代!所以不管你說甚麼也好我都不會帶上你的,趕快讓開吧。」大叔伸出手輕輕一撥我就整個人往邊靠了。
「我怕是我還沒出事,你的身體就因為過勞而倒下了。」我背對着大叔不甘心地喊出這一句。
雖然沒有看見,但我能感覺到大叔的腳步停了下來。
我見事有轉機會於是就緊接着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表面上的『工作疲累』只是假象,你是因為那一次要救我所以才會導致自己元氣大傷,我說的沒有錯吧?」
「仲佑……身體一旦曾被佔據,再次被靈體佔據的機會比一般人高這事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吧?這一次靈體的目標可是搶奪身體,你還不明白我為甚麼不讓你去嗎?」大叔也背對着我說。
「我知道!不過我能確定就算我跟你出去了也不會出事!」我轉過身對着大叔的背影說。
「理由?」
「理由是奪取我的身體根本就不能從母親那裡得到它所渴望的愛!」我堅定地把心裡的答案說了出來。
如果小敏真如大叔的推理一樣想從Anna那裡得到母愛,那麼作為外人的我的身體對它來說根本就毫無用處,換言之根本就不用擔心小敏會奪取我的身體。
大叔聽到後就靜默下來,過了良久他才轉過身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唉,現在就算我不讓你去,你肯定也會偷偷跟來吧?」
「沒錯!」我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轉眼間我跟大叔已經來到了Anna和小婷的家門口,我按響了門鈴沒多久後門就打開了,應門者是Anna,她看到是我來了就緊張萬分地把鐵閘打開讓我進去。
「大師父,你趕快來看看,小婷突然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怎麼叫都不理,沒有反應……」
大叔以為叫的是他,正當他想讓Anna帶路去看看發生甚麼事的時候,她卻無視大叔抓起我的手就把我往屋子裡拉去。
大叔很刻意的咳嗽了兩聲:「咳咳……仲佑你甚麼時候成了師父了?」
我尷尬地笑道:「那個……我嘛……就是稍為……」
Anna這時候終於發現了大叔的存在,於是她把嘴巴拱到我的耳邊小聲的問到:「那個頭髮亂糟糟的男人是甚麼人?你的跟班嗎?」
完了,大叔聽到自己居然變成我的跟班後肯定會氣得要命,我現在雖然背對着他但我已經能感受到大叔他的怒氣值正在不斷上升。我只好馬上跟她解釋道:「太太,他才是真正的大師父,我只是一個小跟班。」
「啊?你怎麼不早說!大師父,請你快點幫幫我吧。」她知道真相後想也不想就甩開了我並抓起大叔的手往裡面走去。
女人還真是善變啊……這態度轉換之快……而且我能很確定在Anna用她那碩大的胸部頂住大叔手臂走着時,他壞笑着轉過頭用勝利者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大叔抵達小婷的房門前就將Anna推開,只見他用伸出兩指敲門道:「小婷,你把門打開吧,你的媽媽很擔心你。」
然而房間裡沒有任何聲音傳出,大叔見沒有反應於是又說:「小婷,我數三下你要是再不開門我就要把門撞開咯。」
大叔說完後房間裡仍然是沒有動靜,所以他就開始倒數起來。
「一!」大叔豎起了一隻手指。
「二!」大叔一邊說着一邊捲起衣袖準備破門而入。
「三!」
大叔的三字還沒說完門就「唰」的一下打開了!只見淚眼婆娑的小婷從房間裡衝了出來並撲倒在大叔懷裡哭訴:「大師父……小敏她現在在房裡面,它不旦把我關了起來而且還說要把我的身體搶走……我…我……我真的很害怕……」
小婷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把臉埋在大叔的胸前。
我看到後真是羨慕妒忌恨!媽的……甚麼好事都讓大叔給搶走了。而大叔不僅沒有把小婷推開居然還順勢的把她環抱起來!
「啊!尚大哥你這個禽獸!!」不甘心的我在後方喊道。
小婷被大叔這樣抱住後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她紅着臉對大叔說:「大師父,你抱得太緊了……」
「我不抱緊一點怕你待會兒會跑掉。」大叔笑了笑又說:「對吧?小敏。」
小婷聽到大叔叫她小敏後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但她很快的就鎮靜下來說:「大師父,我是小婷,你記錯我的名字了。」
「是嗎?可能是我搞錯了。不過你還真厲害,我跟你第一次見面你就知道該喊我叫師父,不過這沒道理啊?你所認識的『大師父』應該是我身後那一個才對吧?」大叔說完後便瞄了我一眼道:「我今天的打扮怎麼看都不像一個道士吧?剛才就連你母親也把我錯認為跟班了,為甚麼你會第一眼就認定我是師父了?」
「那是…因為……因為……我是從房間裡聽到的!就在媽媽抓住那人的時候,你說自己才是師父來着的!」小婷着急地說。
「喔?是在抓住那人的時候說的嗎?我都記不清楚了,不過啊……小敏,這已經不是聽見而是看見了!」大叔奸狡地望着懷中的「小婷」說。
對了……那時候的房間門是關着的,單靠聽聲音的話小婷怎麼可能會知道Anna曾經抓住過我的手臂?要不是客廳裡裝了攝錄機並把影像傳送到房間裡,不過在目前的情況下這可能性甚低。要不就是……小敏在佔據小婷的身體前看到的!
所以我們在房間外邊的舉動她根本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大叔留意到「小婷」說出自己不應該知道的資訊從而推斷出小婷已被奪舍!小敏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裝下去了,於是表情一下子就變得冷峻起來,她的雙臂開始用力發勁想要從大叔的環抱中掙脫出來。
「呵?隨便說兩句就露出真面目來啦?」大叔笑說。
我曾聽說過被奪舍的人可以發揮出比平常人更大的力氣,曾經有一個像是小婷一樣被奪舍的纖弱女孩,在別人為她驅靈時突然發起難來,三個成年男人幾乎用盡全力才勉強將她給制服。
起初我還以為憑大叔一人之力可能會制服不了小敏,不過很快我就明白到擔心根本是多餘的。因為大叔強力的雙臂就像是鐵鉗一樣死死地鉗住了小敏,任她怎麼發勁也好,他的雙臂仍然紋絲不動。
而小敏見硬來的不成就決定來軟的,她又裝出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向Anna求救:「媽媽……救我……」
Anna見自己國色天香的女兒剛才居然露出了宛如惡鬼般的表情時,早已被嚇得魂不附體,被小敏用小婷的聲音一喊後才回過神來,她戰戰兢兢地伸出雙手像是想要撫摸小敏的臉似的說:「小敏……是你嗎?」
「媽媽……是我,我回來了。」小敏聽到母親說出自己名字時雙眼流下了兩行眼淚。
「你……你怎麼可以跟你妹妹搶身體呢……聽話,趕快把身體還給小婷吧……」
小敏聽到母親要求自己把身體還給妹妹後臉色馬上一沉:「為甚麼……」
「甚麼?」
「為甚麼都要我讓着妹妹……為甚麼當年我跟她都生病了你卻只顧着照顧她?醫生明明說過只要早一點發現我有病的話,我根本就不用死。為甚麼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媽媽……這到底是為甚麼?」
「你妹妹當時這麼小而且發高燒,我光照顧她已經……」
「你就是承認你當時偏心咯?」小敏打斷了她的對話:「那麼作為補償,今後她的身體就歸我所有!」
「小敏……夠了……」
「還不夠,你還得彌補我這些年的損失!」
「我說夠了!」小敏連番的無理要求終於使Anna一路以來的矜持形象崩壞了,她歇斯底里地向小敏吼道:「趕快把身體還給小婷!你這……你這……你這死妖怪!把我的女兒還來!」
小敏聽到後征住了,她恐怕從沒想過母親居然會有如此大反應吧?
「妖……怪?媽媽,我也是你的女兒啊……為甚麼……」
「呸!我才沒有生像你這樣的妖怪!師父,你趕快把它給收了吧!」
在兩母女對話期間一直在打醬油的大叔聽到Anna的指示居然是想把小敏打散,他只好出言勸告道:「喂喂,太太,你想清楚沒有?真的想把它打散?它曾經可是以你女兒的身分存活過在這世上的。」
「我生的女兒都是大家閨秀!才不會像這妖怪一樣強搶豪奪別人的身體!你趕快把它收服,小婷回來後多多錢我都付!」她說完後就別過頭對小敏不屑一顧了。
大叔無奈地耸了耸肩道:「女兒是嫉忌,自己則是傲慢嗎?」
接着他讓我從背包中取來紅線和符咒,我聽到後不敢有誤馬上就去拿了,不過在走到他身邊時我還是多口問了一句:「尚大哥,真的要把她打散嗎?」
大叔嘴角向上一揚後說:「委託人叫到那肯定得照辦咯,不過我這次要用的是『白符』。」
白符?我想了一下馬上就明白大叔他的意思。
小敏在精神上已經大受打擊,她現在呆若木雞、雙目無神的站着,大叔即使把環抱着她的雙臂鬆開,她也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大叔把紅線纏在她的左手中指上、白符貼在她的額前然後就開始唸咒,很快的小敏就雙眼反白地倒下。
我很清楚現在小敏已經被大叔收進白符內,而眼前小婷的身體只不過是一個空殼,在完成了這個工序後,大叔就除下眼罩開始幫小婷喊魂。由於靈魂離開了身體也沒多長時間,所以小婷的魂很快就被大叔喊回來了,小婷虛弱地張開眼睛時,Anna頓時激動地抱着她痛哭,而且還不斷地向大叔道謝。
大叔搖了搖頭把銀行帳戶號碼留了給她後就領着我離開了。
在回到家後,大叔把小敏的魂從白符裡放了出來,我雖然看不見不過根據他的描述,小敏經此一役後對人世間已再無任何眷戀,所以大叔很順利地就將小敏超度掉,把它送去投胎了。
而我在事後不禁問了大叔一句:「為甚麼同樣都是Anna她的女兒,這兩姐妹的各自待遇卻相差這麼遠?」
大叔意味深長的對我說:「可能是因為……比起女兒那太太更愛的是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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