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妖西界 - 妖刀訣 - 第十一章

　　離開貓妖屍體遍佈的空地，一行人繼續向前走，他們要在天黑之前抵達下一個城鎮。

　　辰云不再試圖將墨涯勸離，墨涯態度堅硬，這件事他一定會管到底，不會讓辰云兄弟兩獨自去面對危險。

　　一路上眾人保持沉默，墨憶和辰臣也沒有吵嘴，好不容易來到下一個城鎮，天也差不多快黑了。

　　這裡是位於麓嵿的末安鎮，末安鎮不似先前的湄月鎮那般熱鬧，天黑之後街上便會空無一人，就連醉鬼乞丐都見不到。

　　他們抓緊天黑前的最後時間四處打聽，卻依舊沒有任何消息，也沒有人見過和雨禾相似之人，更沒人注意到類似凶刀的刀。他們甚至開始懷疑雨禾是否刻意避開城鎮，但目的地不明。

　　天色已暗，幾人決定在此隨便找間旅店落腳。

　　夜晚辰云心緒繁亂，出了房間一個人坐在路邊望著月亮吹風發呆。

　　真的是在發呆，就像是腦袋超載過熱，現在思緒一片空白，就連身旁有人靠近都沒察覺。

　　「又睡不著？」墨涯來到他身邊，這次手中沒有烤酥餅。

　　「閉上眼睛，看到很多事，睜開眼睛，腦子裡還是那些事。」辰云嘆氣，「太亂，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

　　墨涯沒說話，在他身旁坐下。

　　他不擅長安慰，畢竟從前都是辰云在安慰他，除了陪著他，此刻也不曉得還能做些什麼。

　　或許是身邊多個人，辰云稍微感覺好一些，只是思緒仍是凌亂找不到該從哪開始想。

　　「有頭緒你的雨禾叔叔會去哪裡嗎？」墨涯開口。

　　辰云搖頭。

　　「現在的他根本不是原本的他，實在無法預料。」辰云嘆口氣，「如果是原本那個小叔的話，他不像我父親老愛往外跑，幾乎不出門，只喜歡逛自家的花園。」

　　提及父親，辰云倏然陷入沉默。他很少主動說起父親的事，每當想到父親都是最後那一夜他坐在床頭的朦朧身影，隨後則是那張已無生氣的臉龐。

　　好多次他以為自己可以習慣，只是每當身在家中，夜深人靜睡不著的時候，他總是會不經意聞著夜來花香，走到父母親房前。他不敢敲門也不敢推開門，告訴自己房裡的人已經入睡，不要驚動他們，只是他心裡其實很明白，裡面已不會有任何人回應。

　　「對不起。」突來的道歉讓辰云傻了眼。

　　「為什麼道歉？」辰云一臉迷茫的望著身邊的人。

　　墨涯迎著月光仰望天空，臉的輪廓清晰可見，辰云凝視那張熟悉卻陌生的側臉，柔和的光灑在墨涯的臉上，勾勒出每一個弧線，從額頭到鼻尖，嘴唇到下顎，辰云看的入神。

　　曾經他也這樣從旁看過這個人，墨涯對什麼事情都很認真，每當他認真的時候便會專注到忘記身邊還有其他人。墨涯已經長大，不像從前那樣有著嬌嫩的臉頰，但這張成熟的臉孔上仍帶有幾分稚氣。

　　「這些年來我很想去找你，真的，」墨涯垂下頭，沒有望向辰云，「但我做不到。」

　　「父親過世之後我整個人很消沉，感覺全世界都變了調。」墨涯接著說，「我病了，好了，然後又病了，有好幾個月覺得沒有目標，不知道自己活著要做什麼，還能做什麼，整個人就像個行屍走肉一樣。」

　　「若不是凜夜將我打醒，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最後一句話說完，嘴角稍微揚起。

　　不是他一貫的微笑。

　　一抹苦笑，看得辰云一顆心像是被誰狠狠揪住。

　　是啊！那時候不只他失去父親，墨涯何嘗不是？

　　至少他還有凜夜，也還好他還有凜夜，還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你父親他……」想了很久之後辰云才終於啟齒，「他是怎麼過世的？」

　　墨涯頓了一下。

　　「不想說可以不說，沒關係。」意識到這樣問等同在揭墨涯的傷疤，辰云趕緊補上一句。

　　「他是被山妖所殺。」

　　出乎意料墨涯竟然開口了，但答案卻讓辰云更加訝異。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j5KllNBm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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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妖力氣大，但聞風不至於會打不過，加上還有凜夜協助，辰云想不透聞風怎麼會敗在山妖手下。

　　「你也覺得很奇怪對吧？」似是察覺辰云的疑惑，墨涯繼續道，「我父親很厲害，但再厲害的人也有弱點。」

　　「弱點？」

　　聞風的弱點是……？

　　「我。」

　　一個字，充滿了內疚與自責，無奈與悔恨。

　　「若不是為了保護那個弱小又無力的我，他不會死。」墨涯咬牙，「所以我要變強，強到不用再躲在別人身後，強到可以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重逢以來這是辰云第一次看到墨涯露出這樣的表情，在所有人面前他都表現得一派輕鬆，臉上總是掛著一抹天塌下來也無妨的微笑，然而那抹微笑底下其實藏著他所有的負面情緒，而那些不安與內疚，如今在月光下一覽無遺。

　　墨涯有想保護的人，為了那個人他重新站起來。

　　那個人是誰？辰云想問卻問不出口。

　　「其實喪禮那天我有看到你，在人群之中站在樹下。我想去找你但沒辦法，我自己連站都快站不住了。」淡淡的一笑，當中卻有百般複雜的情緒，辰云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

　　「當時我也有看到雨暮叔叔，可沒過幾天就聽到他過世的消息，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不像辰云，墨涯倒是問的直接，直接到辰云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應。

　　外面傳說雨暮因為身體有病，加上好友辭世太過悲痛導致舊疾復發，最終因病過世。但就墨涯所知，這麼多年來雨暮身體一向很好，至少直到他和辰云因家中有事道別為止都沒有異樣。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突然過世？

　　沒想到起初是墨涯在說自己的事，話題一瞬間竟轉到自己身上，還要是那件他不敢觸及的事。原本辰云想隨便帶過，但看著墨涯他卻忍不住。

　　他不想再忍，也不想再用任何方法欺騙自己。

　　「我父親不是像外面傳聞中病死，而是自殺，就在喪禮隔天。」一字一句，比起說給墨涯聽，更像說給自己聽。

　　逼自己面對，逼自己跨過那道柵欄。

　　「自殺？怎麼會……」墨涯顯得十分震驚。

　　「我也認為他不是個會選擇自殺之人，但這是事實。」

　　耳邊再次浮現雨暮最後跟他說的那句話。

　　『不要接近那把刀。』

　　一定跟那把刀有關。

　　當時雨暮為了每隔三年必須增加在凶刀上的封印而返家，辰云因為年紀尚輕，被雨暮留在房內不准他靠近。縱然人不在現場，他仍是懷疑父親是在那時候受到妖穢氣侵蝕，因為在儀式過後，父親卻沒有歸來。

　　當時沒有人告訴他發生什麼事，直到幾天後雨昱才將雨暮帶回，可不是帶回平時起居的臥房，而是另外的小屋中休養。雨昱不讓任何人靠近小屋，然而他有偷偷去找過父親。雨暮兩眼無神一副失了魂的模樣，不管他怎麼喊也沒有反應。

　　回想起來雨暮那時候的模樣和前些日子的雨禾一模一樣，只是當時雨暮應該還有自己的意識，雨禾則是連自己的意識彷彿也失去。

　　後來是聞風喪禮的事讓雨暮突然回神過來，他向雨昱請求外出，只為送聞風最後一程。

　　當時雨禾和幾名常前式長輩也一同前往，誰知還是無法阻止之後的悲劇。

　　墨涯聽著，表情盡是凝重。

　　他們倆的父親交情甚好，一見如故，帶著兩個孩子到處闖蕩，誰知最後會變成這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雙雙離開人世。

　　「我一定要查清凶刀的事，這把刀必須要被消滅。」辰云語氣堅決。

　　「算我一份。」墨涯不忘提醒。

　　「這把是常前式的刀，我不想連累你。」辰云重複，但他知道墨涯不會放棄，「但如果在過程中發生什麼事，至少希望你可以阻止我。」

　　辰云沒把話說白，也不敢說。

　　倘若他也因為妖氣而失去自我，他希望墨涯能夠在他傷害其他人之前阻止他。

　　怎麼阻止，不用說墨涯也清楚。

　　「我不會讓你有事。」墨涯盯著辰云的雙眼，話說的堅定。

　　胸口似乎被什麼揪住，看著月光下墨涯的臉，辰云突然感到心頭一陣躁動。

　　「天色已晚，該去睡了。」辰云唰地一下站起，突來的動作讓墨涯也和他一起站了起來。

　　動作太過一致，兩個人一下子撞在一塊兒。

　　被自己的失態嚇了一跳，一向冷靜地辰云突然間有點不知所措。

　　「你也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早起。」不敢多看墨涯一眼，辰云說完便轉身離去。

　　「走錯邊了，旅店在另一邊。」墨涯摀著被撞疼的下巴提醒道。

　　方才辰云的頭撞上他的下巴，力道頗大，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一撞讓他暈了方向。

　　辰云應了一聲後，轉過身朝旅店的方向走去。

　　看著辰云漸遠的背影，墨涯嘴角失守上揚。

　　終於回到房間的辰云背靠上剛關好的門，試圖穩定自己的呼吸。

　　他不是一個容易緊張的人，然而每次面對墨涯的時候，心跳似乎會時不時的漏拍。

　　以前是，沒想到現在還是，而且更加嚴重。

　　緩緩地，辰云來到窗口，這裡正好可以看到方才和墨涯站的地方。

　　墨涯仍站在原處，凜夜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的身邊，他倆對談幾句之後，凜夜化身夜鴞，展翅消失在夜空中，隨後墨涯抬頭望向辰云的窗口。

　　又一陣心跳，辰云稍微退離窗邊。進房時他沒有點燈，加上窗簾並沒有拉起，墨涯應當不會知道自己在看他。

　　或許真的沒有看到，只見墨涯轉頭離開，但辰云注意到墨涯離去的方向並不是旅店的方向。

　　這麼晚了，墨涯是要去哪裡？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9YSzURe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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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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