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王奧死亡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雜貨間內無比悶熱,不僅四面無窗,唯一連接外部的鐵門還緊閉著,室內勝似蒸籠,除了地上的屍體,所有人的胳膊都包裹著一層亮晶晶的汗液。袁夢凝視腳邊正處於黑屏狀態的平板電腦,以低沉的嗓音說:
“之慶,你信我還是信你老闆?”
“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信不過陳以康,他會拉我們陪葬。”顯然陳以康不久前的那番話對她內心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你覺得我們能做什麼?”竇之慶譏諷道,“他說得對,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
“一條船?你竟然被他的鬼話騙到了?竇之慶,你原來能有這麼蠢!”袁夢怒斥,“地上這頭死肥豬……我們從頭到尾連碰都沒碰一下,他就想拉我們下水?不但如此,我們竟然還幫他處理屍體?這下原本沒罪都變成有罪。”
竇之慶笑容盡失,轉了轉眼珠:“那你想怎樣?”
“你記得剛才他說的那些話吧?要是我們不跟他同流合污,他出獄了就會來報復我們,你也是因為害怕這個才一直苟同他到現在吧?那換個角度思考,要是他出不了獄呢?”袁夢握緊拳頭,轉頭望向鄭舒朵,“舒朵,你去年考法學研究生讀了點書,你告訴我們,怎樣的指證可以讓他被槍斃?”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陳以康走進來,臉色凝重,觀察一遍室內後合上門,嚴厲地問道:“怎麼都不說話?沒在平板電腦裡找到些什麼嗎?”
竇之慶見鄭舒朵和袁夢都不說話,苦笑著搖搖頭。
“一個好消息,我剛下樓看了下大門前的監控記錄,王奧來時外面沒有別人,畢竟這裡是景區,離居住區較遠,沒有人會在盛夏上午頂著酷暑過來遊玩,而離這裡最近的監控探頭也有六七十米,店裡的員工又剛剛才到,所以目擊證人這方面可以暫時不用擔心。至於監控記錄,我可以用舊檔覆蓋掉它,把以前的記錄偽造成今天的。”
“那現在該處理他了。”竇之慶的餘光察覺到袁夢正生氣地看著自己,“我大致看了下周邊的地圖,最近的山……根本不算山,是個以小丘陵為基座的公園,現在去那裡很容易碰見一群練太極的老頭。”
“還有別的選擇嗎?”
“有,往北一直走,出了市中心就是綿延不絕的群山,那裡只有一些村落,常年人跡罕至,可以說是理想的拋屍地點,只不過……離這裡有六十多公里,必須走一段高速路。”
“走就走吧。”
陳以康不知從哪找來了一隻麻袋,與竇之慶合力將王奧的屍體以腦袋朝下的方式裝進去,燭臺受到擠壓,刀尖刺破袋子暴露在外,積累在底部的血液也滲透而出。鄭舒朵望著這觸目驚心的一幕,將頭埋在雙臂裡,陳以康二人竊竊私語,討論著下一步動向,袁夢則面無表情地拾起平板,繼續流覽王奧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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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8日
忍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我決心做一些洩憤的事。狗情侶們,你們不是喜歡公然炫耀自己的愛情麼?那好,我成全你們。
這幾天,我凡見到走一起在的情侶,我便懷揣報復心理,直勾勾盯著女方,用我的目光視奸她——這麼喜歡你男朋友,手牽手這麼親密,有種當著我的面跟他做愛啊!賤婊子!狗男人!看,我就這樣盯得她渾身不自在。什麼?把這件事告訴男友,好讓他揍我一頓?來吧,我想跟他打一架還愁沒理由呢!我拼盡全力將他打得滿地找牙,讓他在女友面前出醜,什麼?他的女友不但不嫌棄他,還心疼地叫我不要打?那我再給她來一拳!憑什麼我出醜要給女生恥笑,而他不用?!
沒完呢,我還要用氣球裝尿,晚上跑小樹林裡,見到坐在長椅上親昵的狗男女就丟過去,丟完馬上跑,能被找到就見鬼了。說到這個,杜翰我操你媽,你抱著你那個長得像石川澪的女朋友在長椅上接吻被我撞見好幾次,你還怪我不待在寢室到處跑,我拿水果刀捅爛你們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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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7日
寢室裡的幾個室友天天和朋友視頻聊天,要麼是以前的同學,要麼是所謂的發小,“發小”這個詞對我來說很奇怪,我從小孤獨一人,沒有體會過有“發小”的滋味。室友們總是有幾個過往的朋友能互相傾訴,可我沒有朋友,從來都這樣。
我看電影時,見到裡邊所謂的兄弟情誼,也打心底無法理解。而對於愛情電影,我直接選擇忽略不看,我不能與之共情,強迫自己看下去的最終結果是一頭霧水,愛情和友情都與我無緣,親情也寡淡如水,我被老天爺剝奪了享受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的資格。
剛才邱嘉迪問了我一個問題:我的夢想是什麼?我想了想告訴他,我的夢想是餘生嫖很多很多娼(反正沒人願意跟我結婚),完成“百人斬”計畫,他哈哈大笑,轉頭跟其他室友分享這個笑料,然後四處傳播,我“變態色情狂”這個人設又在同學之間變得更立體了,哼,那又怎樣,反正本來就洗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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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1日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聽到這句話就噁心,這已經完全與道德常理相悖了,卻仍被許多人奉為金科玉律,不過經過多年觀察,我發現這話不無道理,這世道一貫如此:男人壞,女人賤,男人壞而不自愧,女人賤而不自知。我認識的有女友的人,都或多或少附帶著缺德、邪惡、骯髒的屬性,我認為能被女生喜歡,被女人認可為可親近、可依靠的物件的男生,都應該是潔淨的,可不管是陸祖燁、杜翰、林笑峰還是邱嘉迪,我都看見過他們在廁所拉屎,也就是說他們和我一樣具有會排便的肛門,拉出的屎也是臭的,同理可得,他們的汗也不香,他們和我一樣有血有肉、有害怕的事物,可他們卻擁有和異性肌膚接觸的權力!
我想女人想得最瘋的時候大約是去年暑假,那時別人對我說話,話裡每一個“TA”都在我腦海裡自動轉化成“她”。那時我去一家奶茶店做學生兼職,在去之前,我堅定相信會有漂亮的同齡女生陪著我一起工作,但最後發現那裡的店員只有一個中年男人;我去學校圖書館看書時,常常幻想校園偶像劇裡的劇情發生在我身上:比如我和一個女孩恰巧坐到同一張桌子上,看著同一本書,緣分就這麼來了,但是這從未發生。
一年後,也就是現在,我見識過大量對照組,陷入了一種由性壓抑導致的抑鬱中,我必須做些什麼來治療自己,我必須找到治療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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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9日
今天下午和杜翰吵了一架。我常喊他吃飯、打遊戲,可他每次都趾高氣昂地拒絕:“我要和我的寶貝約會。”
按常人的思路來看,本來在他拒絕一兩次後,我以後就不會叫他了,可我看不慣他擁有愛情,於是每當他要去和女友約會時,我便會故意讓他留下,待被拒絕後明知故問為什麼,他每次皆如實回答,久而久之自然不耐煩,今天終於忍不住了,暴怒著和我爭執起來。
其實早在大一時期杜翰還未有女友時,我就看他不順眼了。他雖然胖成了一團球,但擁有極高的遊戲天賦,總是與不同的女生相約打遊戲,有次他和孔麗連麥玩,我在一旁揶揄道:“怎麼樣?爽嗎?”
他知道被孔麗聽見了,便怒斥我:“你是不是有病,滾蛋!”
手機裡傳來孔麗開朗的笑聲,我的醜態成為了他撩妹的工具,當時沒好意思跟他吵起來,事後總覺著憋屈,甚至想拿把刀把他手指砍斷,讓他再也打不了遊戲。
再說回下午的爭執吧。杜翰譏諷我,讓我別天天打擾他談戀愛,有本事自己去找個女朋友,我急昏了腦袋,痛斥他:難道有女朋友了不起嗎?我沒有女朋友是因為我倒楣,你炫耀什麼?他便說是我自己不自信,不主動追求女生。這是什麼道理?帥哥追求才叫追求,我要是追求她們,那就是赤裸裸的性騷擾,她們才不管我安沒安好心,認定了我是變態色情狂,將我和普通男生區別對待!退一步講,我沒有爭取過嗎?我在朋友圈約女孩跑步,沒一個理我,要是林笑峰這個王八蛋富二代在朋友圈發,定有成群的女生答應,媽的!上次他不知道哪借來的學士服,跟孔麗、時雨薇、歐陽米諾還有徐喬一起擺姿勢拍了好多照片,換我可以嗎?再退一步講,杜珊珊又是怎麼和別的男生跑掉的?!
好,既然這樣,我就最後嘗試一次所謂的“爭取”吧,我要找一個女同學表白——嚴格來說,我沒有喜歡的女同學,我想操她們所有人——所以我要花點時間篩選,來進行一次莊嚴肅穆的表白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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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3日
昨夜經歷了失眠,滿腦子想著“表白實驗”的事,這是一次充滿未知的嘗試,讓我同時擁有心潮澎湃和膽戰心驚兩種情緒體驗。是的,我今天終於鼓起勇氣打算做這件事了,目標是紀雪玟。為什麼是她呢?原因有三:其一,我與她不熟,她的反應最難猜透;其二,她確實漂亮;其三,我從未見過她光腳的樣子,因此又增加了神秘感。
我在下午三點四十五分來到圖書館,在這裡專心進行實驗。如果在上午進行,她還未睡醒,不會回消息;如果在晚上進行,我會激動得徹夜不眠,這很難受,所以挑了這個時間。天哪,我的心情像要執行赴死命令的士兵,我害怕極了,到底要不要逃掉呢?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向女生表白,緊張程度堪比高考前幾分鐘!我已經在聊天框上打上“紀雪玟,在嗎”,但遲遲不敢發送,這一點可就沒有回頭餘地了。
馬上就畢業,以後永遠見不到她了,我在怕什麼呢?不對,可是萬一這幾天在路上碰到呢?我不知道後續會發生什麼一系列不可控的效應,萬一她把聊天記錄拿給室友傳看,一起嘲諷我呢?太可怕了,我必須放棄。
不管了,生活無聊透頂,我對她要說出口!
我發出去了……
那一刹那,我幾乎要昏過去了,熄滅的螢幕映出我肥胖的醜臉,我後悔極了,這是鬧劇,是笑話……我心臟狂跳,恨不得癱軟在地上,直到第二天才醒來。
紀雪玟回復道:“怎麼了?”
我的手快握不住手機了,兩腿不禁打顫。
“我有急事找你。”
“好的,說吧。”
我慌亂地打出“我喜歡你”併發出去。
這是真的嗎?我真的這麼做了?我不要命了?我羞恥得脊骨發燙,立刻關閉網路且將手機關機,呆滯地望著地板。我跪在斷頭臺上,刀已經落下了,一切都晚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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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四點二十六分,我將手機重新開機,來吧,我準備好面對羞辱了。連上網路後,我看見紀雪玟如此說:
“啊?大冒險輸了嗎?”
實驗完成了,以後可能會有很多不測,譬如在去領畢業證的路上遇見她,尷尬得無地自容。我在椅子上坐了四十一分鐘,沒有任何劇烈運動,但我很累,幾乎能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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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30日
自從上次表白失敗後,我便時刻被一種莫名的羞恥感纏繞著,恥於和任何人說話,仿佛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不過令我寬心的是,杜翰所說的“沒女朋友是因為我不主動”這個論調被證偽,我得不到愛情就是因為天生不幸,沒有其它原因。紀雪玟和我一樣喜歡講葷段子,她也在朋友圈發過諸如“坐上來自己動”的話,但沒人因此討厭她,反而覺得她很酷,而我卻要背負“變態”的名號,唉。
又迎來了雨季,夏天的雨季對我來說即“腳季”,許多學生怕濕鞋而穿拖鞋來上課,我可以在這段時間看到許多女同學的腳,欣賞美足盛宴,這是十分寶貴的。對我來說最好看的腳非孔麗莫屬,腳形勻稱精緻,腳背潔白無瑕,塗了黑色趾甲油的腳趾更是挑人心魂;其次是雷欣,她的腳偏幼態,仿佛沒有發育完全,但也正因如此有一種小巧玲瓏的美;然後是:
時雨薇。她的腳偏狹長,像屬於成熟女人的,腳趾甲偏大,並不是很好看,但腳踝(搭配細腿)絕對是我見過最完美的;
王淑麗。其腳的基本特徵和時雨薇差不多,但是整體腳形會略勝一籌;
鐘曉萱。其腳的特徵與雷欣差不多,讓我更為著迷的是她的唇,要是能和她接一次吻該多好;
俞慕婷。她的腳像是時雨薇和孔麗的結合體,腳趾不盡人意,但是穿不露趾高跟鞋的嫵媚姿態讓我非常深刻,真恨不得捧起來吸吮兩口。
以上是我印象較為深刻的裸足,其餘的我便不多說了,唯一讓我頗為遺憾的只有紀雪玟,我從未見過她的裸足,她一年到頭穿著各種款式的Nike,可打死不穿涼鞋和拖鞋,這未免讓人浮想聯翩,要是有生之年能看見一次她光腳的樣子該多好,可惜畢業在際,可能永遠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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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5日
我經常回憶三年前的時光,那時杜珊珊會約我出去打乒乓球,王淑麗願意假扮我的姐姐,歐陽米諾也願意和我說話,就連當下對我最冷漠的袁夢也會在我和她打招呼後熱情回應。我不清楚這幾年發生了什麼,事物詭異地變化,似乎只有我被蒙在鼓裡。半夜睡不著,偶然回想起王淑麗,她大一時期熱情的模樣如今看來十分不真實,那時她很開心地叫我弟弟,約我和她打遊戲,還把我們的聊天記錄發到QQ空間,現在怎麼會……
我甚至懷疑自己的記憶出現差錯,這些都是我的幻想。
王淑麗其實是一個非常多愁善感的女孩,我時常看她發的文字,她說她在家裡時常處於失聲狀態,有些話不能細聽,左耳進右耳出,有些話不能提及,像繃了根弦,稍有不慎之言就會分崩離析。她想去一個包容度高的城市,這樣穿得跟狗屎一樣也不會有人在意,儘管這麼說,卻又抗拒著短褲短裙,她常膝蓋疼,並且把疼痛的原因歸咎於受涼,再把受涼的原因歸咎於穿短褲短裙。
有一次她做夢,夢見她的媽媽拉著小小的她走在傍晚的天橋上,夕陽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然後流著淚醒來,她感覺自己再也回不到童年,艱澀的時間永遠纏繞在鐘錶的中心軸上一點一滴地走,難以握住。
是啊,時間不可逆,當我老而難以勃起時,我便與死無異。我抓不住青春,也抓不住命運,我的精液無數次激昂噴射,我的命運卻永似一汪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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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9日
四年了,我依舊無法從“圖書館恐懼症”裡走出來,每次去那種地方,我都要在門口徘徊很久,裡面的學生們都在為考研做準備,而我卻去看小說,我擔心自己的醜態與裡面的氛圍格格不入。昨天深夜,我忍不住將我的焦慮在朋友圈發了出來,本以為如往常一樣沒人看,不曾想雷欣居然評論我了,她說:
“我在圖書館看小說、看電視劇,沒有人在意我在幹什麼,我可以做任何事,你也是,你只要想就可以去。你讀閒書怎麼了?不學無術又怎麼了?只要做的是自己喜歡的事,不影響別人就可以去做。拿上一本自己喜歡的書,推開門,走進去,找一個位置坐下來,認真做自己的事,這很簡單的,希望你能實現自己的願望。”
我讀完後熱淚盈眶,久久不能入睡。雷欣在男生之間的風評並不好,她曾經是許志強的女友,分手後和另一個男生無縫銜接,這讓寢室裡的男生們替他忿忿不平,每當討論到雷欣時便要將她罵一頓,此時不罵的人似乎就等同於袒護她。我和她原本沒有什麼交集,也並未過度關注她(只是偶爾手淫時會想起),對於分手的那件事,我認為她固然有錯,可許志強畢竟也是談過戀愛、和異性有過愛意接觸的人,比我好到不知哪裡去了,我為什麼要同情他呢?一想到他抱著雷欣玩火車便當的樣子我就嫉妒死了,他們分手,我叫好還來不及呢。
說到火車便當,我最近又換了新的理想,我不搞“百人斬”計畫了,我想移民日本,去那裡當AV男優,以此彌補我蒼白無味的青春,那才是我真正喜歡的職業。我的生活又有動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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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
今天在河邊看人釣魚,偶然碰見了杜珊珊和她男友在一旁的草坪上自拍。這是我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她男友——比朋友圈裡的照片要胖,看來她在美顏效果上沒少花心思。我們打了個招呼,此後無話,過一會兒她便牽著男友的手離開了,我真想即刻靈魂脫體,附著在她男友身上,狠狠地吸吻她的唇……可這本來就是我應得的啊。我站在枯草如老人頭髮般稀疏的草坪上,用手遮擋隆起的襠部,無助且無奈地目送他們離開。
多年前的我在手淫方面有一定程度的精神潔癖——如果性幻想物件有了男朋友,那麼我便會將她除籍,從此不再意淫她——原因是嫉妒,我不能接受我渴求的女生被別的男生得到。現在這個戒早被破除了,我常常幻想杜珊珊由於某種原因和男友分手,然後我們終成眷屬,這個假設總是令我性欲高漲。
在“表白實驗”以前,我對現狀的思考一般都會和戀愛掛鉤,比如我要買某件衣服,我就會想:穿上它能不能讓女生喜歡我?如果不能,買了則無意義;當我想刮鬍子或換髮型時,我仍會思考這麼做會不會讓女生喜歡我,得出來的結論都是否定的,因此全然無意義。“表白實驗”以後,我明白了自己永無愛情這個道理,故也不計較穿搭了,不管穿什麼,我只是一坨狗屎。我的劣等大腦使我無法在考試中取得好成績,我的肥胖身材使我引體向上只能做五個,我是廢品,廢品是我。
我這輩子幾乎沒自拍過——今天便自拍一張,且將照片附在這裡,每當我春心蕩漾時,我便會來看一眼,以提醒自己廢品永遠是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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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夢恍然回過神,對現實的疏離感讓她感到自己仿佛讀了一本百萬字的長篇小說。明明和王奧于物理意義上生活在同一個環境,明明日記裡所提到的所有人都是她熟識的,但他的思考方式和筆下描述的世界竟如此壓抑。她再無心思為日記裡大量的下流詞句而感到嫌惡,徒然癡望著螢幕上的照片,喃喃道:“我找到了。”
這時陳以康和竇之慶早已貨櫃扶正,並把貨物挨個整齊地放回原位,他們聽到袁夢的話後同時停下,睜大眼睛看著她。
“他的照片。”袁夢把圖片放大,亮給眾人看,“這應該可以用於人臉解鎖吧?”
“想啥呢?要是這樣可以的話,人臉鎖有什麼用?我們要的是密碼呀。”竇之慶沒好氣地說,“虧你有耐心看這麼久,像他這樣東倒西歪的字……用‘字如其人’這個詞來形容再合適不過了。”
“不一定。”陳以康道,“這種廉價雜牌機,我猜三百塊都不到,它所謂的人臉鎖很可能只是簡單的圖像識別,試試看。”
袁夢拿起王奧的手機,對準平板電腦上的王奧滿面愁容的自拍照,數秒之後,只見手機壁紙忽然扭曲,遂以嚴重掉幀的方式呈現出陳列著各式各樣軟體的主介面。鎖被解開了。
其餘三人趕忙圍過來,袁夢手忙腳亂找到相冊並點開,出現的圖片方陣讓他們心中的石頭落了下來,卻又留存些許失望——全是校園風景照,沒有長腿,沒有裙底,沒有任何偷拍照,甚至連有人的照片都寥寥無幾。風景照中的照片大多是天空,蔚藍的晴空,墨藍的夜空,赤金色的晚霞,灰綿綿的雨天,這些就是王奧用攝像頭捕捉的東西。一個色鬼的手機裡只有純淨的天空嗎?陳以康不信,竇之慶不信,袁夢和鄭舒朵更加不相信,他們的腦中同時冒出一個念頭——這不是王奧的手機。
可點開各種聊天軟體,顯示的卻又是他的帳號。最近的一個聊天者不出所料正是袁夢,上一個是許志強,三天前喊他幫忙關電腦,再上一個是陸祖燁,六天前叫他交班費,往下皆為至少一周前和室友的聊天記錄。
“又一個問題被排除了。”陳以康說,“我和竇之慶把他搬下樓,藏到車後備箱裡。地上還有些玻璃渣,你們在此期間掃乾淨,等我們上來後大家一起去。”
“去哪裡?”鄭舒朵問。
自然是驅車前往六十多公里外的深山埋屍,但陳以康沒理睬她。他精神上已潛移默化地將這個乖巧的女孩視為本次過失殺人事件的罪魁禍首,自己是因為她才被迫犯下罪行,被迫掩蓋罪行,她表現出的膽小在他眼裡皆是故作羞態,他很確定自己痛恨她。
兩人一前一後拎著裝著屍體的麻袋出門,陳以康不放心,將麻袋丟在地上,回到門前用鑰匙將門反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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