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故事一改舊顏色
我與我的摯愛沉陷其中
猶如迷迭香,猶如鶯歌燕舞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UKx3yfZ5u
“你 “你家人應該也不會吧?”
被羅曉娟的這句話打斷以後,我再也編不出詩的下文,當時的感覺是:我的餘光好像瞟見前面有什麼絕妙的話語,可抬頭看到的只有熱氣騰騰的火鍋、羅曉娟狐疑的眼神和紀雪玟花枝燦爛的笑容,而那一行句子呢,它永遠在我的餘光裡。
一整夜過去了,我仍舊想不出滿意並且合理的答案,丞樂說得有道理,我太渴望表達了,既寫詩,也寫過輕小說,愛攝影不說,還當熱衷於寫生,一股腦兒鑽進這麼多愛好中,我的貪婪得到了懲罰——那就是靈感被抽空。說實話,這懲罰來得太不是時候,兩年前,我在那個叫白楊社的網路寫作平臺以“黑杉”為筆名開始發表作品,一開始是一本和校園愛情有關的輕小說,僅寫了八萬字便出於詞窮草草結尾,但吸引了一批讀者;後來改寫現代詩,沒想到簡單敲幾行字便獲得許多點擊量,現在已經在白楊社小有名氣,再後來,我有了出版詩集的野心,儘管讀者們總是在評論區不吝贊許,但編輯似乎對這個想法不感興趣,如今還差二十多首詩才能達到出版字數條件,這自然讓我十足頭疼。
我很後悔昨晚沒有聽紀雪玟的話少吃點毛肚,她靈敏的嗅覺告訴她那並不新鮮,羅曉娟和米諾表面上對她甄別過期食物的技能嘖嘖稱奇,但其實只當樂子聽,我也一樣,後來我們半夜在廁所相遇了好幾回。昨晚的寢室火鍋聚會到十點就結束了,若俞慕婷她們多在外面玩一會兒,我們能吃到更晚。
在羅曉娟唐突的疑問句之後,我回過神,傻愣愣地說:“我家裡人?他們怎麼了?”
“時雨薇!你呀!”她表現出一如既往的神經質,“你又發呆了,雪玟剛剛說她爸爸媽媽管得很嚴,連晚上睡覺手機放在哪裡也要管,他們說離人太近有輻射。”
“這不是早闢謠了嘛?”
紀雪玟翻了個白眼,歪著腦袋接過話:“是啊,但他們好死板,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每天早上還有意無意地檢查我的手機是不是放在桌上,而不是枕頭底下,曉娟和米諾的爸媽都根本不管這個,我猜你家裡人也沒有這樣吧?”
“那就放桌上嘍,又不費什麼力氣。”
“你不明白我說的話,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如果……”
一直專心盯手機的米諾忽然開口調侃:“又開始掉書袋了,還管中窺豹。”
“閉嘴,別打岔!如果手機放哪裡都要管,那意味著什麼呀?肯定在生活中還管很多東西嘛,他們手伸挺長的,左管右管,上管下管,我在房間裡待著,他們還隔三岔五過來看看我在幹什麼,視察一下我有沒有在學習,你說現在大學生哪個閑著沒事幹放假在家還學習……”
紀雪玟說著揮舞起還夾持著筷子的右手,像大演說家那樣豪邁奔放地談吐(雖然只是無聊而瑣碎的家事),我擔心飛出來的唾沫星子濺入鍋中,便悄悄伸手捏住鍋柄將它移遠一些。她的激情“演講”讓我想起了不堪的往事,多年前,還在上初一的時候,我曾經參加過演講比賽,那一次的忘詞事故讓我從此對演講抱有怯意,那時我足足沉默了一分鐘,然後哭唧唧地跑下講臺,倘若我能擁有紀雪玟這樣的話癆能力就好了。紀雪玟和羅曉娟一樣總是大大咧咧,兩人相似的性格也讓她們成為親密無間的好朋友,不過相較于羅曉娟,紀雪玟少了點浮誇,多了點沉穩,而在身形和外貌上有著明顯優勢——尤其是異常白皙的皮膚,這難免讓人惡意地揣測她是為了襯托自己才常與曉娟走一起,但實際上效果不佳,羅曉娟肉嘟嘟的身材加之男式短髮,只會讓人第一眼看過去以為紀雪玟傍上了一個肥胖的富二代。
剛才偶然記起的演講意外本該稍縱即逝,但那一年的時光盤踞在我的記憶裡賴著不走了,許多老同學的面孔浮出水面,現在已經少有聯繫,曉娟常愛誇我人際關係廣泛,甚至有羨嫉的意味,其實我只在人生時間線上的同階段中認識的人多,過了這階段,換了個地方生活,社交圈子便格式化重啟,讀寫新的朋友。不過呢,論社交達人還得看歐陽米諾,雖然她永遠盯著手機沉默寡言,但在手機上總能和不同的男生聊天。
眾多過去的熟悉面孔中,忽然閃過一張黝黑憨厚的臉,在許多故事即將湧現的一刹那,我出於本能回避它們的細節。我不得不承認,那個人在我的童年雖然算不上什麼特別重要的角色,可依然佔有一席之地。
聚餐話題不知何時回到了食物上,羅曉娟和米諾在鴛鴦鍋這個物品上發生了爭執,米諾認為鴛鴦鍋毫無必要,在中國,吃辣的人遠多於不吃辣的人,把鍋底平分成辣和不辣完全是浪費空間。而羅曉娟說:
“讓吃辣的人吃不辣的食物,頂多感覺到吃起來沒勁兒;如果讓不吃辣的人吃辣的食物,那可是要他的命啊。”
我覺得有趣,便笑著鼓掌,羅曉娟見自己長了士氣,得意地對米諾說:“看吧,雨薇也同意我的說法。,一群人聚餐的時候,要遵循吃辣者服從不吃辣者的原則。”
米諾對辯論結果不感興趣,搖搖頭,繼續觸點手機,她的手機螢幕永遠是聊天介面。
紀雪玟調侃道:“歐陽米諾,又在釣新目標啦?”
“釣你個頭。”米諾小聲嘀咕,這樣的反應大概是默認對方的話了。
果不其然,話題由此變成了八卦。米諾的緋聞男友可以湊齊一個籃球隊,上大學第一個月,她就物色到天生劍眉星目的班長陸祖燁,送了許多東西,雖然自身擁有偶像劇女配角般的清純容貌,但是人家的眼光偏偏只喜歡女主角,追求失敗後過了兩個月,陸祖燁真挽著身材高挑的女主角在校園裡散步,這讓她懊惱了很久,並且成為後來瘋狂撒網的動機。
而說到同寢室的其他三人,大家心照不宣地抓住在背後講壞話的機會一吐為快。
紀雪玟抱怨說:“那個孔麗,天天和她的異地戀男朋友在寢室裡視頻聊天,喂,是在寢室哎!我就睡在她對面,攝像頭還朝著我的床,我不止一次穿背心被她男朋友看到了!她把這裡當什麼地方啊?”
羅曉娟點頭附和:“對嘛,那個神經病,我跟她講道理,她還怪我們跑她攝像頭前面,不過……我早就聽說他們要分手了,他們在電話裡吵了好幾次,還在寢室外放,也不懂避嫌。”
“說到避嫌,她應該向杜珊珊多學習學習,我們都沒見過她男朋友幾次。”
“咿,不會也要分了吧?”
“這我不清楚,你還記得她和王奧的事嗎?”
“那個有點胖,看起來又有點傻的男生?”
“何止看起來傻?就是個傻子。大一的時候,他們因為演話劇相識,杜珊珊不知道在想什麼,也許是審美出問題了,突然開始刻意接近一臉窮酸的王奧,頻繁找他聊天,晚自習時和他坐一起,還邀請他參加自己的生日派對。估計王奧那憨貨以前沒碰到過這種情況,一見到女生就緊張得語無倫次,呆頭呆腦的,他不知道人家一直在等他請吃飯呢。”
歐陽米諾忽然插話:“王奧啊,我想起來了,存在感真低,要不是那次安排一起做小組作業,我可能至今還不知道他是誰。真是可惜,如果當時他請杜珊珊吃飯,再送幾次禮物,現在興許就在一起了。”
“不一定呢,杜珊珊也許就想玩一玩他,用他練練手?”
“也幸虧杜珊珊沒和王奧談成。”米諾說,“她大一的時候,因為摳門不捨得買衣服,整天只會穿土氣得要命的大棉襖,後來認識現任男朋友才在穿搭水準上突飛猛進,你看現在出門都是黑絲格子裙起步了,要是換王奧那個土鼈……”
我差點沒忍住笑出聲,連忙假借吃東西掩蓋笑容。米諾說別人摳門,簡直是五十步笑……不,一百步笑五十步,她桌上滿當當擺著的各種零食沒一個是自己買的,甚至音響和耳機都要想方設法借來用,她的上一個手機因為她的吝嗇命運悲慘——明明已經進入病危期,其觸屏失靈常常讓她氣得咬牙切齒,她卻堅持耗光它的全部壽命,甚至在必要時候借手機用,如此小氣,恐怕連葛朗台都自愧不如。不過永遠能夠借到所需物品也是一件值得吹噓的事,這歸功於她驚人的社交能力,除了自己寢室的那三個“政敵”之外,她幾乎在整個院系輕車熟路,早早蹭上了學生會裡的閒職,走在路上總是忽然和來人打招呼,然後笑著給我們介紹:她/他是XX專業的XX。
米諾的過分吝嗇並非源於貧窮,恰恰相反,她的家境僅次於俞慕婷,每次放假回家,返校時總會帶來一堆名牌衣服,她有個酒紅色COACH托特包令羅曉娟羡慕了整整一學期,那是她姐姐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正因如此,她的小氣性格變成了一個永遠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謎團。
“什麼?你再說一遍?”紀雪玟詫異地瞪大眼睛說,“你的初吻在十五歲的時候就沒了?你那時候才上初中吧?”
“哎呀……”米諾反感地小聲嘟囔,“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是你們太保守,大學才談男朋友。”
羅曉娟嗤嗤笑,露出陰險表情,慢吞吞地說:“歐陽米諾,是什麼情況?還不快快招來?”
米諾支支吾吾:“我……我……關你屁事啊,你怎麼不挖一挖雨薇?”
我充滿警惕地後仰,試圖說出一些譏諷話語來報復她把我當作解圍用的擋箭牌,但咿呀半天還沒拼成一個完整的句子,羅曉娟立刻嗅到異樣氣息,投來好奇目光,問道:
“你的初吻是給潘丞樂了吧?”
童年時期的那張熟悉的臉龐在我腦海裡閃現了短短幾幀,愣神數秒後,我後悔了,如果她問的是“初吻還在不在”,那我的躊躇不決並不能說明什麼,可她的話術著實狡詐,我知道為時已晚,只能一拍額頭,軟弱無力地回答一聲:
“是。”
“她猶豫了!她猶豫了!”米諾興奮地大喊,這時候倒不沉迷手機了。
“天哪!”羅曉娟無視我的答案,激動地說,“那給了誰?什麼時候給的?”
“小學,不過……”我有那麼幾秒想壓一壓米諾的風頭,證明自己比她成熟,於是說出實話,但瞬間意識到自己幹了傻事,竟巴不得她們剛剛耳聾了幾秒從而忽略掉我的話,可惜這不可能發生。
“雨薇!”大家紛紛鼓掌,使出吃奶的力氣起哄。
“太牛逼了,快……快講……”羅曉娟用力盯著我,似乎在嘗試洞穿我的心思,但隨後的開門聲破了她的願,俞慕婷走進來,掃視一遍亂糟糟的房間,大概正思考怎麼讓我們把那張橫擺在寢室中心的該死的折疊桌挪開,杜珊珊和孔麗很快跟了進來,她們都帶著愁容,看起來夜市之旅並不順利。
歐陽米諾從容地站起來,從俞慕婷與床梯之間的狹小間隙中鑽過去,默不作聲,一氣呵成,接下來一定是去隔壁寢室串門了,畢竟朋友遍佈四海,客居他鄉是她的日常生活。於是我、紀雪玟和羅曉娟便負責打掃殘局,費好大勁收起桌子,俞慕婷這才成功到達她那毗鄰陽臺的床位,雖然兩股勢力有明顯的不友好關係,但我算是站在紀雪玟一邊卻又偏中立的寢室成員,除去天性冷漠的俞慕婷,同勢力的其餘兩人大抵也能算朋友。
我問杜珊珊:“怎麼悶悶不樂的?是碰到什麼壞事了吧?”
“是嘀——”杜珊珊說道。她時常用這個口頭禪進行敷衍,尤其把這兩個字的尾音拖得嬌嫩又尖細,好似撒嬌。
孔麗和杜珊珊面面相覷,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再說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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