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平與劍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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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門篇》第二十八
倘若將世界上的男性分類，那麼依我拙見，分二種即可——與異性親密接觸過的&未與異性親密接觸過的。此時必然有謬誤：世上絕大部分男性在孩童時期都與自己的母親有過親密接觸，因此要將條件限定在“同齡或近齡”，不過又有人提出補充，姐姐妹妹抑或是女性親戚定要排除在外！其實不然，我身為一個獨生子且少受親戚關懷的人，明確主張將“姐妹”的存在作為罕見的、值得羡慕的事情來看待，那麼分類已經極為合理了。不，再外加一個條件，LGBT群體也要被排除在外。
與同齡異性親密接觸過，與同齡異性少有甚至幾乎沒有接觸，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前者對應（性）富人，後者對應（性）窮人，我屬於後者，我十分憤怒，這並非出於本人意願，因此頗為不公。什麼是“接觸”？曖昧、戀愛、婚姻關係，無非此三種，老天爺不屑於施捨這三種之中的任何一種給我。我的怒火灼穿了我的骨骼，最開始，我尋找合適的句子來形容這種怒火，搜尋未果後，我絞盡腦汁去思考形容詞，可連我腦中積累了十多年的詞庫也愛莫能助，最後，我只求能有一個表達出想法的字，我思考得大汗淋漓、兩眼發昏，終於想出這個字的形狀和讀音——
殺。
諸位請看，街道邊或清純或嫵媚的身影，她們擁有細白的小腿，她們的皮膚就像如3D建模材質那樣白嫩無瑕，而摟著她們的是什麼東西？野獸，濁臭逼人的愚者，面部看起來像唐氏綜合征患者的丑類，品行低劣的流氓。請大家聽我一番悲言，我生來受同齡異性排擠與唾棄，原因是家貧、貌醜、自卑、內向，可我見社會之百態，比我窮醜的人擁有愛情，同我一樣內斂的人享受關愛，品行遠不及我的人更有美女投懷送抱。我迄今性壓抑，這不是偶然，這是詛咒，把狗男女們的肚子捅穿才好！叫他們的腸子流出來，拿三棱軍刀放他們的血！詛咒要我這麼幹呀，其中道理耐人尋味，也繁冗不清，這麼一看，殺便是真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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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門篇》第三十三
大學女生的體香如何？受詛咒而性壓抑的朋友們，偷聞體香並不是什麼變態行為，憑什麼有的人生來就可以視美麗異性為同仁，從而輕鬆地與她們交流呢？而我等不幸之人詛咒纏身，女孩兒們見了我們避之不及，我們見了她們心生自卑，這是不公平的。我們沒有強姦作惡，只是攝取一點她們的氣味來彌補自己的命運缺口，那些未受詛咒的正常人輕而易舉便能享受這些氣味：他們抱著女友，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粗糙的手掌撫摸大腿、揉捏她們的腳踝，他們的鼻子與她們的臉龐零距離接觸，恕我失態，我氣極了！我無法壓下失控的情緒，我要吃藥，我要注射鎮定劑。
……
天寒不宜品味體香，熱日時節，分子活躍，判斷女孩行走的順風方向伺機行動，你只有兩秒鐘時間享受，並趁余香尤在時立刻幻想出與她做愛的全幅景象。女孩不同，香味各異，品類之盛令人感慨。但一想到我們只有極為奢侈的兩秒鐘享受體香，那些有女朋友的王八蛋卻能每日沉浸其中，我又狂躁失控了。各位，性共產世界是假的，唯有殺戮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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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冥篇》第十九
……
其四，我要再次為詛咒作論證。不論學生時代還是職場生活，各位見識過文靜內斂的乖巧淑女，也見識過大大咧咧的“男人婆”，還有頭髮剪得奇短，和男生毫無忌諱地勾肩搭背的“假小子”，可我從來沒有機會與這三種女生中的任何一種有過深入交流，她們並不把我作為正常人看待。長期與男生混跡的“假小子”中，我見過最友善的，也只是在我和她見面打招呼後，面無表情（或是帶有嫌棄意味的假笑）回一句“你好”，若是換一個完全沒見過的陌生男性也不至於這樣冷漠。
一定是我臉上的醜陋通感化，變成酸臭味飄進她的鼻腔了吧？照一照鏡子，我不僅醜，還極似兇神惡煞，但也有人說我看起來是個憨厚的、智商低下的愚人，外貌存有兩面貶義，這也是詛咒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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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實篇》第十五
這樣推理吧：假如我有一個親生姐姐或者妹妹，那麼我也不會從小對女性身體過分好奇，也不會感覺女性是一個遙遠的、甚至趨於虛假的人類群體（畢竟從小就和女生摟抱，早已對體香失去嗅覺特感），也不會成長為一個極度自卑與猥瑣的單身男人。姑且保留“獨生子”這個條件，假如我生在一個稍微富裕的家庭而非飽受譏諷的貧困戶，我大抵也不會自覺低別人一等，一見到異性便心生退意，並告訴自己這是高攀不起的。同樣保留“獨生子”與“貧窮”，假如我的容貌只是比現在英俊一點，哪怕是一張大眾臉，我也不會被女孩兒們視為畸形異類，被視為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怪胎！
但凡撤銷這幾個厄運條件中的任何一個，我現在早已是社會主流裡的正常人了，大家睜眼看看吧，詛咒是真實存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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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暮篇》第五
我在“骨實篇”提過，因為家庭環境和生理缺陷，我從小到大都不曾和女生親密接觸，這成為後來心理上性壓抑成疾的主要原因之一。其實我撒了一個小小的謊，我有一個相當漂亮的青梅竹馬……諸位別急著指責我，說什麼：
“原來你是性富人！你個王八蛋！”
“我們終身遭受異性唾棄，你竟然還有過美女相伴！”
“你自稱性壓抑者，從小到大沒人關心沒人愛，卻又說有青梅竹馬？這樣欺騙大家，你知不知恥？”
我之所以未提此事情有可原，那段甜美記憶後來發展成單相思，所以我不願意回憶它。童年時光，我與伊始終保持純潔的友誼，可鬥轉星移，命運變遷，我們被迫分開。很久之前，我壓抑自己洶湧的愛戀，將伊視為聖潔之女，連手淫也不敢去幻想伊，後來我經受不住孤獨，瘋狂思念乃至渴求伊，可物是人非，與其陷入精神上的病苦中，還不如當伊不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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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道謬論（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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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
被一個女生愛慕是什麼感覺呢？不……不是各位想的那樣“被追求”，而是戀愛或曖昧中存在的雙向愛慕，只不過鄙人現在僅就在男性視角下女性對男性的愛慕進行思考。有人愛慕我？別笑，別笑！我清楚這是零概率事件，且先這麼假設（真是羞愧！），那麼她愛慕我什麼呢？我的皮肉劣等下賤，我的口才貧瘠可笑，愛慕我的話，肯定願意為我口交、和我舌吻，但瞧一瞧我滿口黃牙還有那醜陋的陰莖，這又能編出什麼原由呢？戀醜癖或者是逐臭癖？哎，講到底確實有十分微小的可能性，可又如何？難道上街挨個詢問來往的女孩兒們：
“請問你有戀醜癖嗎？”
簡直荒謬！這種做法只會惹來好事的員警，憑空獲取一副鐵制手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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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幾千年以來，人類為在沒有交配物件的情況下滿足性需求發明出了無數方法，春宮圖，色情書籍（古時叫淫書），後來又有飛機杯，跳蛋，情趣娃娃，科技力量對於泄欲的創新不容小覷，色情塑封平裝書和旅館性愛錄音之後，AV問世，此後又有衛星電視的色情頻道，發明出VR眼鏡後，手淫素材更是五花八門。不過，我並非想討論以上事物，利用科技手淫的方式還另有偏門怪道。首先請容許我提出一個問題：假如你獲得了一張現實中暗戀物件的照片，你會如何利用它？
只是癡癡地看著它睡覺，還是對著它手淫？這時候，聰明人便會想到用科技改造它，即用Photoshop替她換一個全裸身體，或者將她的臉換到某個AV女優上，然後才是手淫時間。不錯，這確實是一個妙方，但別忘了，像我們這樣被詛咒的性壓抑者，比起性的缺失，更多是愛的空洞，我們生來沒有人愛，雖然有愛人的能力，但失去了被愛的資格。抹去腦中的淫穢想法吧，將衣著完整的她從照片上摳下來，和自己拼在一起，假裝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假裝被愛……或者更簡潔的方法，找到她與她男友的合照，將自己的腦袋貼在她男友的頭上！
每個週末我都會外出踏青，例行一件我稱之為“汲取愛意”的活動，我偷拍公園裡的情侶，天氣宜人的時候，幾乎每走幾步便能看見一對，他們卿卿我我，甜蜜地依偎一起，這是我不敢奢望的事。我偷拍他們，每次能收集大約八到十對情侶的照片(這算是滿載而歸)，回到家之後，用電腦進行“換頭手術”，我終於也是戀愛中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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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道謬論（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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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命運所戲，我沒有機會親自接觸、觀察陰道，因此沒有資格對陰道指手畫腳，我自知這一點，故而不寫“陰道論”，而是“陰道謬論”。
那麼《陰道謬論》何以問世？創作原由其實是一個夢。如果非要說那天晚上夢見了什麼，我只記得枯風和爛尾樓，滿房間的旗子，他們吐著廢話和歪理，酒，煙與辣，男權主義，飽嗝，腹瀉。還有吵鬧，汗液，天昏地暗，可醒來不是這樣，我甚至連語言都無法組織。
原本計畫——倘若半夜醒來，睡意非很濃的話，偷偷抽幾張紙手淫，用它們包住精液，埋入垃圾桶深處，然後繼續睡去，但他們吵鬧，談論起自己的狗生頭頭是道，我不得安眠。發情期到了，我的陰莖無處安放，睡不著，心煩意亂。我只記得，大約淩晨三點，他們就寢了，殘留許多酒與狗食，檯燈也懶得關，進入休眠狀態，醒來後，宿舍已經沒有人了，被褥都消失不見，床板與桌面蒙上厚灰，我坐起，上身離開硬木板，光著身子，只有內褲遮羞，四周寂靜無聲，似過去了一百年，樓道的牆滿爬著枯藤，地上是碎石頭，廁所被綠植纏實，門推不開，擰一擰水龍頭，嘶啞空叫。媽的，是怎麼回事呢？
是我在夢裡，還是夢在我的陰囊裡？
二十餘年，我以極醜極卑劣的身份混跡於世，我受夠了詛咒，也受夠了對抗詛咒，長久以來，各式各樣的戰術使我逐漸頹靡，偷聞體香如何？竊取內褲如何？含吮同班女生的飲料瓶的瓶口又如何？然而PS技法也無意義，哪怕可以和現實中任何一個同齡女性合影，我都能讓那張照片發揮出無限作用（想像她是我的女友，晚上會和我做愛）。沒用的，這不會發生，我累了。
我最初沒有計劃寫這篇“尾聲”，《陰道謬論》擬結束於第五十八章，約三十二萬字，此後便可交付出版印刷，當然，是我腦子裡的出版社，但在末章完稿五日之後，也就是今天，她回來了，薇兒。不去關心她是假的，多年以來，我一直在她的社交主頁裡欣賞和收集她的照片，隨著時間排布，2016，2017，2018……那些照片的圖元肉眼可見地升高，她也由青澀少女漸變成性感迷人的精妝姑娘，照片大約有一百二十張，我沒有讓其中任何一張加入PS換頭計畫，因為我不甘心用虛偽的改圖科技來代替本就該發生的事情。
當我在天臺上半蹲著監視她和她帶來的入侵者時，我決心去找她，我也的確這麼幹了，我呆滯而迷茫地站在她身前，像一隻渾身泥沙的土撥鼠，而她是一個穿著水晶長裙的公主，我們于彼此皆如陌生人。過去的時雨薇真的死了嗎？我思索了許久，這不關她的事，是詛咒作祟，如果我是一個五官立體的美男的話，劇情才真正會按照愛情電影裡那樣發展。所以，過去的時雨薇沒有死，應該是後來的魏謙死了才對。那個入侵者呢？他比我瘦、比我帥、談吐比我優雅，我沒有任何一處優於他的地方，我固然要恨他、嫉妒他，但我沒有，我只感受到無盡的困惑——他是哪裡冒出來的？他好似一個突然被寫入的角色，未經什麼鋪墊或者伏筆，他奪走我的摯愛，我應該憤怒，快啊，魏謙，快生氣啊。
恰逢要剛硬的時候，我的情緒卻淡如水，我想逃避，故而疲倦，想躺下睡覺。我絕不能睡，我要去找她！
將這些話佈置在“尾聲”裡有何意義呢？我回答不上來，《陰道謬論》必須要有個終點，人生漫漫，命交華蓋，我堅持不下去了，我要的不是一個具象的陰道，這沒什麼好迷戀的，我要的是愛，是笑容，是共鳴，是尊敬，是公平。
唉，沒事了，厄運而已，大驚小怪。這就是謬論的終點，永別了，虛構的讀者們。
不過呢，時雨薇，我與你還未永別，我有話要講給你聽。你的男朋友力氣真不小，滾下樓梯後，我的腦袋嗡嗡地，裡面像住著一千隻馬蜂，迷糊了好一會兒，你們讓我自己去廚房清洗頭上的血，連救護車也捨不得叫，讓我的心寒透了！廚房裡那把水果刀雖因年久生銹，但好歹讓入侵者付出了代價，我將麻袋中的你扛進閣樓的一刹那，忽然明白了詛咒是怎麼一回事——不論《扁平與劍鞘》還是《陰道謬論》，我一直在強調殺戮是破除性交壟斷的最優解，但其實連我自己也不信任這個充滿恐怖主義色彩的方法，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有失必有得，為我施降詛咒的那位神明借我之筆發出暗示，殺戮不是兩敗俱傷，而是將嚴重失衡的天平上的砝碼歸位。
我終究得到了畢生追求的東西，既然如此，就順便把喜訊張貼在“尾聲”，讓它為整本書畫上句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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