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翊致自小勤勉，已經將早課知識習完，本不用再來上課。如今卻貿然出現在學殿外，引得其他弟子們注目，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鑽入秋翊致耳中。
「是大師兄，平時我都在外門待著，真難得見上一面。」
「那位便是大師兄？我入門不久，只之前遙遙見過一面，如今近看，不愧是掌門座下弟子，一樣仙風道骨，是個玉樹臨風的大美人呢。」
「是啊，大師兄如今尚在金丹，卻正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又生得如畫中謫仙。修真者入元嬰便可駐顏，可即便入了元嬰，也未必長成這個模樣啊……」
拜託，拜託不要再說下去了！秋翊致於心中唸叨著，指尖不自覺地捏住袖口。要不是今天的授課長老晚了下課，此刻人潮應正散去，他也不會如此顯眼地站在旁邊。
這些話雖非第一次聽，但這兩位師弟妹捧得太過，仍聽得秋翊致愈發臉紅。他卻又要維持著大師兄的矜持，不好出聲制止，只能裝作耳目不聰、沒聽見的樣子，殊不知自己耳尖已染微紅。而秋翊致這張臉也不是長第一天了，內門弟子都是看慣了的，自然不會像外門弟子這般驚豔談論，此刻有察覺其害羞的人正悄聲竊笑，這般郝然模樣落在他人眼中，因著如玉面容，倒襯得有幾分可愛。
「說起來，大師兄今年也才十八吧？十八歲便入金丹期了，這天資真令人羨慕。」
聞得此言，秋翊致不禁在心中默默想著，如今自己在眾弟子之中還算是顯眼的存在，可倘若按照書中發展，數年以後，蕭縱野也會在差不多的年紀入金丹，而且書中還有一個修真天賦更勝自己的小師弟……
「大師兄好！」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喚道，打斷了他的思緒。秋翊致應道，「齊師妹好。」
「大師兄早已結業，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齊初妍好奇地問。
直言的話似乎會使自己的行為落於刻意，但也不好編謊欺瞞，於是秋翊致老實回應道：「來接蕭師弟下學。」
「原來如此，今天晚了下堂呢，大師兄應該等了好會兒吧？」齊初妍笑著道。
話語間，遠方有個熟悉的身影走過，秋翊致朝齊初妍頷首示意，禮貌地越過面前人，向那人喚道：「蕭師弟。」
聽見秋翊致的聲音，被呼喚的蕭縱野轉過頭來，神情雖略有疑惑，卻不甚在意，抬腿就要繼續往前邁。見其不理會自己，秋翊致只好走上前，跟隨在蕭縱野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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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走遠，秋翊致亦步亦趨地跟著，前方的蕭縱野終於回過頭來，朝秋翊致問道：「為何這麼跟著我？」
見蕭縱野只是疑問，並未有不耐，秋翊致想起書中成年以後蕭縱野的乖張個性，慶幸現如今面對的還只是有些傲氣的小孩子。不過凡事一體兩面，與長輩們關係良好的秋翊致，不擅長應付的，也正是小孩子，更遑論孤僻的小孩子。秋翊致只能祈禱此時的蕭縱野內心未如長成後那般陰暗。
「想起許久沒有接你下學，今日師尊有事處理，便來接你，看你想不想下山轉轉。」秋翊致道。
從前師尊剛接回蕭縱野時，作為師兄的責任感，秋翊致每天都接送蕭縱野下學，也親近蕭縱野，只可惜蕭縱野從一開始便只親近師尊，他熱臉貼冷屁股，碰了一鼻子灰。後來認知到師弟性子獨立——或者說對師尊以外的人獨立，便少了接送，不過偶爾還是會來，蕭縱野也總是愛搭不理。
「師尊今日不在？」畢竟還是孩子，蕭縱野肉眼可見地失望。秋翊致點點頭，補充道：「師尊已經同意過了，說你想的話，可由師兄陪同下山。你可想去市集逛逛嗎？」
「不想。」蕭縱野乾脆地道，便越過秋翊致，往自己院落的方向走去。
秋翊致嘆了口氣，無奈道：「師兄幼時，師尊還沒繼任為掌門，每次被師尊領著下山，師尊雖然不說，但看上去都比平日高興。」
「我去。」蕭縱野又俐落地回頭，如若師尊喜歡愛逛市集的孩子，那他便愛逛市集。
秋翊致笑笑，心中舒了一口氣，雖不是五六歲的小孩，但八歲也不是很大，心思還不算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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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翊致已入金丹，能御劍飛行，但帶人卻需要貼身摟著，蕭縱野自然是不願的，兩人便以雙腿一步步走下凌霄山。
山下的市集不算十分熱鬧，卻也不少派中面孔，一個又一個頭點過來，走了半條街，秋翊致已經有點麻木。
蕭縱野走在前面，十分隨意地看向四周，一副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的模樣。秋翊致思考，自己是否需要因為對方為了一句師尊努力敷衍他而感謝。
「師弟想不想吃點東西？糖葫蘆？桂花糕？」
「不想。」蕭縱野道，卻在經過糕點鋪時，眼睛誠實地往店內瞟了一瞬。秋翊致立即捕捉到了，卻顧著蕭縱野的性子，繼續道：「可是師兄想買些回去，師弟賞臉陪陪師兄吧？」
蕭縱野瞥他一眼，總歸是沒說什麼，跟隨秋翊致走入糕點鋪。秋翊致又詢問：「師弟喜歡什麼，給師兄出點主意吧，帶回去孝敬師尊。」
「師尊不吃糕點。」蕭縱野皺眉回應道，而且在他心中，清高潔淨的師尊也不應該觸碰這些凡塵俗物。
秋翊致當然知道，微笑道，「師兄曉得，不過要證明給師尊看我們下過山了呀。不然這樣，你幫師兄選，帶回去給師尊看過，便給其他長老吃吧。」
「……」蕭縱野這才將視線大方地擺到糕點上。櫃檯上琳瑯滿目，他卻不過多猶豫，努了努嘴道，「那便山楂糕吧。」
「好。」秋翊致倒出靈石結帳，回頭便見蕭縱野仍注視著正被包裝起來的山楂糕，注意到秋翊致的視線，立刻轉過頭佯裝無事。秋翊致配合地裝沒事，面上不顯，心中卻記住了，蕭師弟喜歡吃山楂糕，或許還喜歡吃酸。
走出糕點鋪，又遇見派中弟子，秋翊致被拉著原地說了兩句話，告別對方後，卻見蕭縱野方才還悠然的臉龐，已然掛上一絲不悅，卻不太明顯，若非秋翊致眼神仔細，許也觀察不出來。
秋翊致以為蕭縱野等得不耐煩，便說了句，「抱歉，耽擱了。」
蕭縱野卻愣了愣，方揮一揮手表示無礙，道，「買了糕點，便回吧。」
秋翊致頷首，兩人便沿著來時路回去，走著走著，蕭縱野的腳步便越來越遠，在秋翊致跟前，沒有等待的意思。秋翊致凝望蕭縱野的背影，想起除了師尊在場時，這兩年內師兄弟倆也未並肩行過什麼路，心中升起些許感慨。他想了想，覺得蕭縱野不會在乎這些細節，便開口道。
「不過，師弟早晨在學殿外，為何不理師兄？」
走在前方的蕭縱野並未即刻回應，在似有若無的一愣後，方才應道。
「你身邊的人太多了，我不喜歡。」
隨後一路上，兩人一前一後，無言地回到了凌霄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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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蕭縱野看著站在門外的秋翊致，抽了抽嘴角。
「師兄又來做什麼？」
「長老們推辭，說糕點還是讓我們吃，師兄想這是你選的，便還是留給你吃吧。」秋翊致提起手中的糕點，笑得人畜無害。
「……」蕭縱野一句下意識的「不要」停在嘴邊，看了看那包山楂糕，還是伸手接了過去，迅速關上了院落的大門。
門外的秋翊致雙目彎彎，往日裡怎麼沒察覺蕭師弟這麼可愛呢？
卻在一瞬後，憶起書中情節，嘴角的笑容垂了下去。他依然無法忘懷，奇書中記載的蕭縱野後來是如何陰暗扭曲，喪心病狂的。
不過，蕭縱野站在原地，自己可以往前邁進，只要這一顆心不是捂不熱的，在演變成那般模樣前還能有所轉圜便好。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OL2EKuNW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