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說舊事完畢,歐陽昭楞立原地。
他沒想到竟有如此一段往事,難怪師父從來不提韓非這個師兄,也從來沒有提及二十五年前南海鎮一事。
而韓非所問的那句「這是俠嗎?」,此時也不停在歐陽昭的腦袋裏盤旋,使得他腦中一片混亂,他雖感到有一絲不對,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駁、辯解。就在他分神之際,忽覺小腹傳來一陣劇痛,原來韓非趁機一腳重重踹來,待他回過神來,韓非已後躍數步,重新拉開了彼此距離。
按著小腹痛處,歐陽昭問道:「你回來殺死他們,若只為了當年南海一事,為何又要嫁禍於我?」
韓非仰天大笑,道:「其帶劍者,聚徒属,立節操,以顯其名,而犯五官之禁。」他一路說,雙眸凝視歐陽昭:「河賊劫廣陽濟南海,陶鐵手彼岸殺南海救廣陽,兩者皆殺人,何以頌俠而貶盜?俠者以武犯禁,無權緝捕,亦無權殺賊,美其名行俠之道,也不過是一濫用私刑的殺人犯罷了。」
頃刻間,歐陽昭似是明白了韓非用意,道:「你就是想毀我名聲,使我變成殺人犯?」
韓非笑著搖了搖頭,反問道:「何須毀你名聲?你本來不就是麽?」
歐陽昭此刻方自得知,眼前這人并非針對自己,而是與所有俠士為敵。韓非的話歐陽昭雖覺不對,卻找不到理由反駁,二人只默默地對視半響,正當他要開口之際,韓非卻搶先一步笑道:「我要是你,便不會跟我糾纏下去。」
看著歐陽昭的目光傳來詢問的神色,韓非嘴角微微上揚,道:「我在趙府放火,卻留了西院沒燒,你猜那是為了什麽?」
「廢話少説。」
歐陽昭皺眉回應,韓非邊笑邊後退,只說了四個字:
「趙荼幼女。」
歐陽昭心中一凜,向著西面望去,趙府已陷入火海之中,唯獨最西的廂房只是剛剛被火勢波及。
「現在去,恐怕還來得及。」
火光映照下,韓非的臉格外可怖。但歐陽昭絲毫不畏懼地直視對方,一字一字地道:
「我不會讓你得逞。」
「説不定,你會比我更想殺死陶鐵手。」韓非自是明白歐陽昭這句的用意,他嘴角一牽,發出一聲既似冷酷,又像無奈的笑聲後,便轉身離開,幾個起落就消失在歐陽昭眼前。
歐陽昭愣立原地,心中千頭萬緒,過了好一會兒,他回頭望時,立時叫了一聲不好,原來趙荼也乘着二人對質時偷偷跑了。
「先不管了,救人要緊……」
火勢越來越大,整個趙家大院沒有一個角落能逃脫火海的沖洗,歐陽昭心中萬般思緒,與韓非這一戰,不但沒有使得他解開幾天以來的心結,反倒更加鬱結難受。
他沿着甬道來到西院,但見院子已有一半陷入火海。他連忙沖了進去,但見正中躺著一名女孩,歐陽昭想也不想立即衝進火海,把女孩抱在懷裏然後跑了出來。
烈焰滔天,歐陽昭伸手一探鼻息,發現只是昏掉過去。他心下稍安,把女孩輕輕負在背上,見火勢漸大,心想這終究不是久留之地,辨清方向,便從趙府西門離去。
走到西門前,歐陽昭見有一人全身着火,躺在門前地上毫無動靜,似已死去。他走前一看,原來這具屍體正是趙荼。
「他終究沒能活着離開。」歐陽昭心中感歎,然後想到負在背後的女孩,心道:「難道,這就是天道循環嗎?」
「快!快去救火!」
此時,遠遠傳來一陣聲音,歐陽昭眺望過去,但見一眾捕快正從遠方奔來。由於距離甚遠,加上火光沖天,歐陽昭看不見崖繼之是否在內,他本想把背後的女孩交託官府,忽然想到自己現在已是逃犯,不方便露面。但若把女孩放在原地由捕快發現,自己又是放不下心,心道:「找天偷偷把她送到衙門就是。」
一念及此,歐陽昭長長嘆了口氣,轉身朝着反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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