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閉天,白茫茫的使天地連接成一片,看不見前路,望不清四周。
天地萬物披上一層厚紗,氣氛壓抑如千斤重石壓在心頭,怎樣也驅散不了。
九龍幫總壇位於北秀山腰,依地勢而建,入口處一條長長石級,上到盡頭有塊龍紋牌坊,上書「九龍幫」三個大字。
過了牌匾便是幫中教場,青石板鋪成的練武場簡單而莊嚴,一尊尊九龍子石雕分立四方,幫內弟子均身穿墨綠色束腰勁裝,胸前的衣襟上有一條以銀線綉成的龍,弟子們腰板挺直,精神抖搜,目露精光。東西兩邊都是廂房,北面的大殿中,崖繼之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等待幫主陶鐵手。
大殿內陳設簡單,上首掛着一幅九龍爭珠圖,九條龍張牙舞爪,龍騰飛躍,栩栩如生。上方有塊牌匾寫着「九龍幫」三個大字。整個大殿裝橫雖不奢華,但配搭恰到好處,四處可見的龍紋木雕配上淡淡沉香,讓人感受到幫派應有的氣派與威嚴。
崖繼之愁容滿臉,過去一天接連四件大案,讓他煩惱不已。昨夜拘捕歐陽昭後,他飛快去到千竹林看個究竟,待見到彼岸遺體時,即便冷靜如他亦不禁痛哭流涕,嚎啕大哭。全寺只有平日伺服彼岸和至善的小沙彌生還,據他所說,歐陽昭昨日夜晚探訪彼岸,之後不知為何二人就打了起來,他與聽得巨響趕上來時,至善已經慘遭毒手。之後,彼岸成功擊退歐陽昭,卻最後毒發身亡。
崖繼之努力壓下悲傷,細細盤問小沙彌。但見小沙彌臉色鐵青,嘴唇發白,身子不自禁地發抖,顯是受驚過度,但仍能準確說出歐陽昭的相貌特徵,崖繼之反復盤問數次,小沙彌的口供均無矛盾之處。
所有證供指向歐陽昭,崖繼之眉頭幾乎皺成一條直綫。他走到後院查看足跡,發現凶手的足跡與殺害夏白的竟有幾分相似,雖然前路一片迷霧,但他總算看到一絲曙光。
「凶手原來就是屠殺海沙幫的那人!試想昭弟向來孝順,怎會謀害師父?就算與師父有所爭執,他向來正直,怎會在劍上餵毒?但若是如此……此人為何大費周章,把所有證據指向昭弟,甚至……這小沙彌的供詞?」
越想越是心煩,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打斷了崖繼之的思緒。
一名老者從後堂走了出來,道:「賢侄久等了!」老者聲如洪鐘,白髮如雪,鼻如鷹嘴,劍眉入鞘,神威凜凜。他年紀雖大,但雙目炯炯,比年輕人更加靈動。崖繼之站起來拱手道:「晚輩拜見陶幫主。」
陶鐵手面露微笑,他表情威武嚴肅,不怒而威,即便笑着也讓人望之生畏。他一把坐在上首的位子上,崖繼之隨即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陶鐵手道:「尊師的事情老夫今日已有所聽聞。賢侄節哀順變。」
崖繼之黯然,拱手道:「多謝陶幫主關心。」
陶鐵手問道:「歐陽昭乃彼岸大師膝下高徒,為何會對師父忽下殺手?」
崖繼之搖搖頭,也不知該怎樣說起,但聽陶鐵手又道:「昨日陽江上趙家商船海沙幫的血案,又是指向了歐陽昭,他當真如此心狠手辣?還是有人栽贓嫁禍?」
崖繼之一愣,望向陶鐵手,但見他嚴肅的臉龐帶著關切,不似作偽,奇道:「陶幫主也認為歐陽昭遭人嫁禍?」
「不不不。」陶鐵手搖頭道:「老夫也不敢妄語。只是他向有俠名,但接連事件都指向了他,老夫覺得奇怪罷了。」
崖繼之道:「說起海沙幫的血案,晚輩正有事要請教陶幫主。」他頓了頓,續道:「趙家碼頭守衛森嚴,所有護衛無一生還。夏白的海沙幫雖不是什麽大幫,但也全軍覆沒。能做到此事的,要不就有一幫人、要不就武功絕頂高强。若論後者的話,歐陽昭固然是其中之一,但廣陽城中有這能力的人……」
「哦?」陶鐵手直視崖繼之,道:「賢侄是在懷疑老夫?」
「不敢。」崖繼之站起來一拱手,道:「陶幫主俠名遠播,若然你是嫁禍歐陽昭之人,也不會有剛才的一席話了。只是想到廣陽城中有此能耐的人確實不多,還望陶幫主原諒晚輩無禮。」
陶鐵手哈哈一笑,指了指崖繼之,道:「好一個不卑不亢的捕神崖繼之,彼岸有徒兒如此,九泉下也安心了。」他頓了頓,答道:「守衛趙員外碼頭的武師都是本幫弟子,即便老夫貪圖趙員外的財務,又怎會對自己的弟子下手?」
崖繼之自是早就查出趙荼聘請九龍幫弟子作守衛,此刻他裝作首次聽到那樣「哦」了一聲,問道:「原來被殺的趙家守衛都是貴幫之人?想不到陶幫主與趙員外關係挺好?」
陶鐵手輕輕嘆了口氣,道:「也算是認識多年了吧。」他稍微一頓,道:「九龍幫前身乃是鏢局,趙員外算是老客戶了。再者,九龍幫也是靠護鏢生意維持生計,趙員外乃廣陽大戶,自是有多少交情。」
崖繼之「哦」了一聲,道:「難怪兩年前的西禪寺大火後,陶幫主會聯同趙員外修葺西禪寺。説來此事晚輩還沒謝過兩位呢。」說到此處作了個躬,想起彼岸,悲戚涌上心頭。陶鐵手輕輕拍了拍對方肩膀,要說什麽安慰的說話,崖繼之卻忽然問道:「晚輩覺得奇怪,望陶幫主解答。家師名聲在江湖上雖是響亮,卻不是什麼得道高僧。趙員外又不是江湖人,何解會如此熱心幫忙?」
陶鐵手愣了一楞,似是不豫對方有此一問,頓了頓才道:「老夫也至今想不透原因。」他放開搭在對方肩上的手,道:「加上趙員外他向來……節儉。當時要幫忙修葺西禪寺,老夫也嚇了一大跳。」
趙荼在廣陽是出了名的吝嗇成性,崖繼之聽得陶鐵手婉轉說起,不期然笑了一笑,順勢問道:「難道說趙員外生意近來興隆得很?」
陶鐵手沉吟不答,崖繼之繞了一圈,終於去到自己想問的問題:「趙員外不願透露遺失的貨物到底為何物,既然貴幫有弟子作碼頭守衛,陶幫主...... 」
崖繼之故意頓了一頓,一字一字地問道:「應會略知一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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