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堂堂南天神劍也會成為階下囚,當真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啊!」
廣陽衙門大牢內,歐陽昭雙手雙腳被鎖上鐵鏈,關在一莫約一丈見方的牢房之中,這牢房牆壁都是石壁,地下也是石板鋪成,無巧不成書,關在他對面牢房的,正正就是廣陽二鬼中的小鬼。
自被關進來後,小鬼一直隔着鐵欄喋喋不休地譏諷歐陽昭。歐陽昭整個人沒精打采,黯然神傷,從進牢之後一直面朝內部,心中千頭萬緒,不停地想着師父已死這個事實。
師父神功絕世,有什麼人能殺了他?
到底是為了什麼,殺死師父的人要嫁禍于我?
師兄也覺得我是兇手嗎?怎麼他還不來找我?
無數的思緒充斥歐陽昭的腦海,他的頭腦像是快要裂開了一樣,而心頭則似貫了鉛一般的沉重。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然有人在他門前喚道:「歐陽昭!到你了!」接着,一個獄卒拿着噹噹作響的鐵匙打開鐵欄,然後兩名獄卒進來押着歐陽昭離開牢房。
走過長長的甬道,獄卒打開大牢的鐵門,歐陽昭但覺陽光刺眼,轉眼已來到公堂。廣陽知府坐在公堂正中,崖繼之一臉肅然地站在身旁,惡狠狠地盯視着他。兩旁肅立的差役手持庭杖,公堂大門外站着圍觀的百姓。
百姓嘟嘟嚷嚷的說着是非,歐陽昭也聽不清楚,但隱約覺得都在痛罵他殺人如麻。歐陽昭被押到公堂正中,獄卒強行壓着他的肩膀,把他壓得跪在地上。
知府用力一敲驚堂木,大聲道:「犯人歐陽昭,你可知罪!?」
「知府大人,冤枉!」歐陽昭大喊,卻見知府、四周的差役、圍觀的百姓紛紛投以鄙視的表情與目光,顯然不相信他所說的話,歐陽昭心中大急,再次大喊道:「知府大人,冤枉啊!」
「你先劫走了趙員外的貨物,再屠殺了海沙幫眾人,還殺死授業恩師彼岸大師,證據確鑿,豈容你抵賴!?」知府大聲呵斥,歐陽昭焦急地看着崖繼之,叫道:「師兄!」他本以為崖繼之會幫他說一兩句好話,豈知對方卻是板起臉,一字一字地道:「你殺死師父,我沒有你這樣的師弟!」
歐陽昭猶如被錘子敲打胸膛,登時語窒說不出話來。他難過至極,心中有無數冤屈,他回頭望過去,背後的百姓皆滿臉鄙視地看着他,口中盡數說着惡毒的說話。
歐陽昭再轉過頭來,但見知府冷哼一聲,驚堂木再次用力一敲,道:
「本官判決,犯人歐陽昭,罪該處斬!」
歐陽昭想要用力大喊冤枉,但喉頭似是塞住了什麼,居然怎樣用力也說不出話來,此時,兩旁的差役一左一右架着他離去。他憋紅了臉,用盡全力,終於能夠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
「冤枉!」
歐陽昭整個人彈了起來,他整個額頭和後背均是冷汗。他茫然左右打量四周,發現自己尚在牢房之中,原來適才一切只是南柯一夢。
「冤枉?哈哈哈,冤枉。我也是冤枉的啊!知府老爺快點放走我!」
對面的小鬼依然傳來嘲諷,歐陽昭充耳不聞,嘆了口氣,抹抹額上的汗水。
「嘿,我說南天神劍你啊,哎喲你說你平常多麼的大義凜然,嘿嘿嘿原來也跟我一樣只是一個階下囚,你說你......」
小鬼嘲諷未完,一個獄卒已經走了過來罵道:「你怎麼一天到晚罵個沒停,吵死了!」他提着一個裝滿尿水的木桶,喝道:「你敢再吵?我就他媽潑你一臉尿!」小鬼不敢頂撞,立時閉嘴,但望向歐陽昭的目光仍是充滿了譏笑。
那獄卒回過頭來看着歐陽昭,道:「歐陽昭,崖捕頭托我有話跟你說。」
一聽此言,歐陽昭立即回過頭來看着對方,獄卒道:「崖捕頭說,若這事不是你做的,他終究會替你查個水落石出,叫你放心。」
歐陽昭聞言稍感安心,但對剛才的夢境依然心有餘悸,問道:「師兄呢?我想見他。」
獄卒道:「崖捕頭正在外處理公務,待他回來後再說吧。」言罷就轉身離去,歐陽昭接着聽到鐵鑰匙開門、關門、鎖門的聲音,大牢又再恢復安靜。
歐陽昭長長呼了口長氣,心道:「對!師兄在外為我查案,我也不能一蹶不振!」心中縱然悲傷,但他強自提起精神,開始打理這幾天事情的脈絡。
海沙幫全幫死在趙家商船上;
趙荼的貨物被劫,趙荼卻不願意名言是什麼貨物;
據大鬼所言,趙荼丟失的貨物是五石散;
月牙灣村的慘案,據大鬼所說乃趙荼所為;
就在自己離開西禪寺的時間,彼岸被人殺死;
歐陽昭一路想着,眼光不其然望向對面的小鬼,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似是捉住了什麼線索,卻又一時間說不出來。他看着廣陽小鬼,後者罵道:「別以為你自己很威風,論輕功,咱兄弟倆可不下於你這所謂的南天神劍。哼!你以為你神氣,要是真打起來,相信你也未必能打得着我!」
終於,歐陽昭捉住了那道靈光,激動得用力一拍手掌,心想:「對啊!若非我追捕廣陽二鬼,那我現在也未必會在廣陽,那這些嫁禍全都不會落在我的頭上......」想到此處,背後一痲,一道涼意從後背用上腦袋,心道:
「難道這一切,都是殺死海沙幫的那人所為?他又是誰?為何要嫁禍我?」
想到此處,他又再望向對面的小鬼,碰巧對方也正看過來,「呸」了一聲,低聲罵道:「看什麼?沒有見過那麼清秀俊朗的雅賊麼?」
歐陽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沉吟半響,思考如何套對方的話。二人稍稍沉默了一會,歐陽舟忽然哈哈大笑。小鬼冷哼道:「有什麼好笑的?」
歐陽昭斜眼看著對方,笑道:「我笑江湖人常説廣陽二鬼輕功厲害,而且狡兔三窟,我說都是吹牛的多,不然怎會在嶺北被我輕易找到?」
小鬼望向對面,只見對方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似是嘲笑自己當日被捕,氣上心頭,立即大聲罵道:「去你的!你神氣什麽?還不是中了我兄弟倆的陷阱!」
「那東西稱得上陷阱嗎?只把我弄髒了些許,連皮外傷也沒有,真枉對你們兄弟倆在江湖上混的名氣。」歐陽昭歪歪嘴,一臉不屑。
小鬼大發雷霆,罵道:「去你的歐陽昭!要不是我們不能下殺手,你怎能能追上我倆?」
歐陽昭立即眼睛一亮,問道:「不能下殺手?有人吩咐你不能對我下殺手嗎?」
小鬼意識到自己説錯説話,臉色一變,語窒半晌,然後強自鎮定地道:「嘖嘖嘖,你看你,還不是想讓我誇你。行了,你南天神劍了不起了!」他臉色變化,自是沒有逃過歐陽昭雙眼,歐陽昭心想自己果然沒有猜錯,道:「不是我厲害,是有人指使你們留手......」他語調驟變,一字一字地道:「所以你們的陷阱沒有殺傷力,所以平日機靈的你們留下了痕跡,讓我可以追蹤你們到廣陽,對嗎?」
小鬼臉色一陣煞白,吞吞吐吐地道:「你......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他這樣的反應更讓歐陽昭肯定自己的猜測,他正欲追問之間,忽聽得外面嘈雜聲響,似是發生了什麽大事,歐陽昭凝神靜聽,但聽得外面盡有人說「知府」、「大火」,正自疑惑之間,過不多久聽得監牢外的鐵門聲響,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著他們走來。
小鬼大喊道:「獄卒大哥來得正好!這人吵個不停,你趕快潑他尿水!」
但見那獄卒急步走來,朝著小鬼沉聲道:「別吵!把別人都引來了!」然後一串鐵匙聲響,獄卒竟然打開小鬼的鐵欄!
「你...大哥!是大哥嗎?」
小鬼先是愕然,待看清楚這獄卒的面目時立即驚呼出聲。歐陽昭也嚇了一跳,從鐵欄望過去,果然這人是大鬼!
「低聲點!找死麼?」大鬼低聲呵斥弟弟,待鐵欄打開,他按捺不住用力抱着小鬼,輕拍對方後腦,道:「我以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他從後背取出一套衣服給予小鬼,道:「你把這個換上,咱們今夜就出城,再也不回來了。」言罷回過頭來,走到歐陽昭的牢房前,想了好一會兒,默默地打開了後者牢房的鐵欄。
「大鬼。」歐陽昭打開鐵欄,走到大鬼面前,但對方卻是別過了臉,不敢直視他。歐陽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事情的端倪,怎會輕易放過?他伸手搭著大鬼的肩膀,問道:「你們到底受何人指使,故意引我回來廣陽?」
大鬼揚了揚手,阻止了正欲呵斥歐陽昭的小鬼,他長嘆了口氣,歐陽昭見他沒有回應,繼續追問:「月牙灣村的慘劇真是趙荼差人做的?還是你為了引開我,才把整條月牙灣村……」
說起月牙灣村的慘事,大鬼渾身一震,顫聲道:「月牙灣村的慘案確是趙荼所為,廣陽二鬼自不會做這些喪盡天良的惡行!」他頓了頓,然後臉色越來越難看,道:「事到如今也只能你說罷。你猜得不錯,確有人指使我倆,要把你從外地引到廣陽。」
歐陽昭急問:「是什麼人?」
大鬼道:「我們也不得而知。莫約一個月前,我們在福建劫了一家商賈,我們逃到福建嶺北交界處,把贓物藏到城郊破廟,待找到接頭人立即散貨。當晚我們就在破廟歇息,豈知一覺睡醒後,卻發現我們的貨物不翼而飛!有人在我倆身旁放著一張紙條,說若要取回貨物,子夜在福建城郊相會。」
「我們兩兄弟面面相覷,只因我們向來警覺,但這人竟能不知不覺地搬走貨物,更留下字條,若他要下手的話,我們早就死了。念及此處,我們決定貨也不要了,先逃回廣陽先躲他一會。我們脚不停蹄,專挑小路而行,卻在當夜晚到達嶺北前,卻見到了他……」
「就是指使你們的人?」
大鬼點點頭,面露懼色,連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鬼也臉色一陣發白,後者搖了搖大哥的手臂,輕聲道:「大哥,還是……別說了罷。那人要是追殺我們……」大鬼想了一會,搖頭道:「我們自此遠離廣陽,那人也找不到我們。」
「他的輕功著實厲害,我倆兄弟的輕功已然了得,卻依然被他制住。說句實話,我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厲害的身法,以為這條命就擱在這裡。豈知沒有殺我們,只威脅叫我倆要在兩天前把你引到廣陽。本來我以為引你到廣陽城便可,豈知最後竟被你捉住了小鬼......」
「在蕉林裏,那人忽然出現把我救走。他跟我說,要救小鬼,只能聽他指使。他要我跟蹤趙荼的心腹,結果我就看到趙荼差人屠殺月牙灣村的村民,他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叫我把你從西禪寺引走。到了今天,他叫我把趙荼貨倉的位置告知崖繼之,然後把這消息再透露出去......」
「什麼!?那人為什麼要這樣做!?」歐陽昭話剛出口,立即明瞭。
若趙荼知道自己倉庫位置被崖繼之查了出來,必定會差人把倉庫中的貨物運走。如此一來,趙家的守衛就會驟然減少,那就造就一個刺殺趙荼的好時機!
「他沒跟我說,只是我猜度,他下一個目標便會是趙荼吧。」大鬼支吾半響,道:「他給我獻計,先到知府的府邸放一把小火,引走留守大牢剩餘的衙差,這樣就能夠救走小鬼......還有你。」
「還......還有我?」歐陽昭一愣,但見大鬼點了點頭,吞吞吐吐地道:「對,我也......我也猜不透他的用意......」大鬼這邊廂說著,小鬼已經換好衣服,不住再後面催促大鬼離去。大鬼看了看呆立原地的歐陽昭,道:「我......我兄弟倆先走了,歐陽昭,你......你保重!」言罷與小鬼立即動身,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歐陽昭心中翻江倒海,他似是解開了一部分的謎團,卻又發現自己深陷另一謎團當中。
「那人害我入獄,然後又差大鬼來把我放走。他是想讓我當個逃犯,然後把殺趙荼的罪名再栽贓到我身上?但若我不走,他這計策豈不就失敗了?」
想著想著,忽然想起剛才的夢境,他心道:「不!今夜知府府中生火,小鬼又越了獄,即便我留在此處,別人也不會信我......」
念及此處,他咬了咬牙。
似乎,眼前只有一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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