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的一聲,城門緩緩打開,明亮的虹光正好穿越城池,照耀在歐陽昭身上。他沿着人群讓開的通道走向城門,農民們再無之前的吵鬧與喧嘩,目光全都聚焦在二人身上,臉上滿是敬佩歡愉的神情,各自低聲細語,猶如見到什麽大人物一樣。
歐陽昭身上那和暖的氣息在初冬中格外出眾,他一直跟四周的農夫談笑風生,直到城門打開,農夫們紛紛說道:「歐陽少俠!你拿着賊盜,還是先進城交給衙門吧!別耽誤了時間!」
歐陽昭亦不推搪,對着眾鄉農拱了拱手,牽着繩子帶小鬼進城。迎着光,他一邊走着,一邊向守城官兵打招呼。官兵也衝着他後背大聲喊道:「歐陽少俠!這個兔崽子是什麽角色要勞煩你出手啊?」
歐陽昭還未來得及回答,大道上的百姓已經認出小鬼,大聲喊道:「是廣陽二鬼中的小鬼!!」
路旁的民眾見到,早已停下手上的工作,紛紛向歐陽昭投以讃賞的目光,又見到縛着的乃惡名昭彰的「廣陽二鬼」時,更是響起擂鼓一般的掌聲。
「噢!真的是這天殺的廣陽二鬼!終於抓住他了!!」
歐陽昭臉上一紅,道:「哎喲大家別說了,我還讓那大鬼跑了,回頭把大鬼也捉回來,那才能讓大家放心。」
眾人哄笑了一聲,歐陽昭看到大道旁的一名老者,上前微笑道:「對了,福伯,上次你兒子的商旅被他們倆洗劫一番。記得叫他過段日子到衙門作證呢。」
大道另外一邊的一名壯漢道:「昭仔!這二鬼狡猾得很,官府也奈他們不何!你咋那麽神通廣大把小鬼給活捉了回來?」
歐陽昭笑嘻嘻的道:「你說呢梁大哥?我可是彼岸大師的徒弟,崖大捕頭的師弟哦。」
「嘿!老梁!昭仔是你叫的麽?人家歐陽少俠江湖人稱南天神劍啊!你還把他當成當年的黃毛小子啊?」
廣陽人喜歡在人名後面加一「仔」字已示親昵,老梁多年叫慣了沒能改口,被那人說得滿臉通紅,歐陽昭連忙打圓場道:「哎呀,陳老闆,我也是你們看着長大的,你們愛怎樣稱呼都沒關係喇。」眾人稱讃與哄笑聲中,歐陽昭一路對着兩旁的居民打招呼一路前進。
忽然,一名農婦從旁奔出來,跪在歐陽昭跟前,聲淚俱下的大喊道:「歐陽少俠!歐陽少俠!救命啊!救救我家的孩兒啊!」
歐陽昭被這突如其來的農婦嚇了一跳,連忙走上前扶起對方,道:「大媽言重了!你慢慢說發生何事?」
農婦泣道:「我……我的老伴和兒子啊……他們之前說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但……但去了半年多了,音訊全無啊!還有老徐家、老陳家也是這樣……」
農婦鄉音極重,説的話又是顛三倒四,歐陽昭耐着性子聽了好一會兒,才知道婦人丈夫姓許,乃月牙灣村的村民,家裏本經營著雜貨店。莫約半年多前,她家的孩子與村中男丁聽說有份薪水豐厚的工作,要外出一個月。
只是那些村民一去不返,音訊全無,村中人已報過案,官府也是無從下手。歐陽昭只能安慰道:「大媽,我先把這小鬼交給官府,回頭就來你們的村子看看,放心吧。」農婦對着歐陽昭哭着又磕又拜,歐陽昭禮讓數番方才離去。
剛才的老梁和陳老闆看着歐陽昭漸行遠去的背影,相視一笑,前者道:「昭仔真厲害!了不起!難得他現在已聲名遠播,仍幫着我們去幹着些小事,而且從來沒有擺出大俠架子。當真難得。」後者也道:「他從小就心地善良,赤子之心不變啊!咱們二十多年前有陶幫主,江山代有人出,現在又有昭仔這等少年英雄,當真放心得很。」老梁嘆了口氣,道:「歲月如梭啊!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也好,十年前的事情也好,我還歷歷在目呢。」
二人說的事情,正是十年前兩廣交界猖獗作惡的嶺南山賊,不少商旅均着了他們的道兒,有的更是丟掉性命。當時年僅十五歲的歐陽昭不顧師父彼岸大師反對,決定鏟除這幫悪盜。他年紀雖輕,卻已有勇有謀,混進商隊待山賊出現才現身,然後故意放生一名山賊,之後單槍匹馬直搗黃龍。那個山寨雖然沒有什麽一流高手,但畢竟是人多勢衆,歐陽昭初生之犢不畏虎,那一戰殺得天翻地覆,山寨上下四十多名悍匪盡被他一人一劍所殲。
那一天,他拖着疲憊的身軀與滿身的傷痕回到廣陽。迎接他的,就是滿臉關切的廣陽民眾與師父。
沿着西門大街走到盡頭就是廣陽城衙門。來到衙門前,歐陽昭熟練地取起堂鼓棍用力敲了幾下,過了半晌衙門大門緩緩打開,一名年約三十的捕頭站在他的面前。
捕頭臉長長,眼細細,鼻樑直挺,劍眉入鞘,精神抖擻,神情嚴肅。他面無表情地看着二人,隨即目光停在歐陽昭身上,道:「你這小子好啊。這兩隻死鬼花了我們幾個月都沒能捉到。你一出手倒立即捉了一個,再這樣下去廣陽城還要得着咱們捕快嗎?全都讓你南天神劍去捉算了。」他的表情雖無變化依舊冷冰冰,但語氣就似是一個長輩正對頑皮的後輩無奈説教一樣。
果然,歐陽昭的俊臉咧嘴一笑,把手中的繩索交給對方,笑嘻嘻地道:「那是因為師兄你這鼎鼎大名的神捕崖繼之教導有方啊。」
崖繼之又再白了對方一眼,吩咐身後的手下把小鬼押下去,然後轉身對歐陽昭道:「當日教你這些本領是想讓你加入巡捕房,偏偏你不願意。」
歐陽昭被崖繼之説教得多,也不在意,一邊跟隨着對方走進衙門,一邊笑道:「我再不正經也是在除暴安良,當了巡捕,反而更多掣肘。」他看了看四周,低聲道:「若非師兄身在六扇門,否則怎可能讓廣陽二鬼逃得出你的五指山?對嗎?」崖繼之雖只比歐陽昭年長五歲,但少年老成,相比起來倒顯得成熟得多。此時他對師弟違拗不過,只有無奈苦笑。
二人說說笑笑走到中堂,忽聽得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另一名捕快神色惶恐從門外急奔而來。崖繼之眉頭一皺,不滿捕快的失態,立即喝問:「幹什麽?」
捕快停在二人面前,歐陽昭認得這他叫岳秀琰,乃崖繼之得力助手。此時只見他面如死灰,滿額大汗,神色驚恐至極。平日岳秀琰見到歐陽昭,定會沒話找話的搭訕兩句,但今天卻是眼睛看着大捕頭,眼尾卻不停瞥向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歐陽昭雖覺有點奇怪,但心想或許是有關官府的機密案件,於是向師兄點點頭,便識趣地走到了一旁。
岳秀琰待見歐陽昭走遠,低聲對崖繼之稟報着什麽。歐陽昭見師兄聽罷渾身一震,其本就嚴肅的臉龐更顯幾分凝重,心道:「師兄什麽風浪沒有見過,能讓他如此動容的,恐怕也不是什麽小事。」
崖繼之對岳秀琰低聲交待幾句,後者立即離去。崖繼之低頭思索半晌,然後擡頭對歐陽昭招招手,後者走上前正欲說話,崖繼之已搶先問道:「昭弟,你昨夜去哪了?」
歐陽昭奇道:「適才不是說了,昨夜我一夜追捕廣陽二鬼啊!師兄,怎麽了?」崖繼之一臉凝重,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但沒有回答,反是不停詢問捉捕二鬼的細節,從何時何地開始追緝,到何時何地制服,到何時來到廣陽,問了個鉅細無遺。
歐陽昭一開始還沒有察覺異樣,逐漸卻發現崖繼之並不是出於關心,竟是把自己當成犯人一樣盤問。他漸漸心中有氣,他雖然敬重師兄,但語氣也不禁越來越差。兩師兄弟從一開始閑話家常,竟到了現在有些許劍拔弩張的味道。
過了不久,岳秀琰又再回來,崖繼之丟下歐陽昭,走到一旁低聲商議。
歐陽昭聽不到二人說着什麼,但見崖繼之眉頭幾乎皺成一條直線,低頭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走過來,此時他的臉色已大是緩和,問道:「昭弟,你最近有開罪了什麽人嗎?」
「沒有啊。」歐陽昭見對方已沒有惡意,也放下了戒備,他聽得丈八摸不着頭腦,想了想又道:「最多也是得罪了一些賊盜而已。師兄,到底怎麼了?」
崖繼之長長歎了口氣,難掩憂色的道:「隨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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