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從他的胸口滲出,順著右手臂一直滑下,染紅了掌心,最後於指尖滴下,隨著晚風飄散在空中,難聞的血鏽味充斥著他的鼻腔。
頭頂的烏雲散開來,月光落在少年頭上,照亮了他在空中飄逸的黑髮,左輔正騎在白霧馬匹上,牙關緊咬,沉重的呼吸聲於齒間滲出。
輕咳一口,鮮血立馬湧上了喉嚨,沾上了嘴裡叼著的長煙斗。
「左輔!你怎樣了?」左輔腦中傳來猞猁急切的聲音。
「不好。」左輔深吸一口煙,試圖讓混合口腔中的血鏽味。他低頭看向收在懷中的左手,只見剛好躲過攻擊的小熊貓胖子正躺在掌心處。
「可……惡。」麻痺的感覺快要完全佔據他的雙腿,光是要維持「白霧.騰雲馭風」已是極難,前方的視野開始模糊。
自左輔出走尋找鬼禪之徒,已過了四年有餘,憑藉他具機動性的咒術,這些年來他都沒有放棄。一路上他攜著胖子,不斷奔走於各地之間。起初每每收到以為是可靠的情報,他都等不及要立馬去確認,然而伴隨著每一次的失望,心裡僅存的耐性彷彿被逐漸磨滅了。
左輔的頻繁出沒自然會吸引別人的注意,特別是近年對黃衣餘黨進行大肆抓捕的「尚赫」。今夜就在一個時辰之前左右,左輔藏身到一個岩洞之中,打算小睡一覺再上路。
於半夢半醒之時,一股殺氣向著毫無防備的左輔襲去。來不及施咒,岩洞內的地面上瞬間生長了無數的荊棘,每一根都精準地刺進左輔的身體裡,卻刻意躲開了致命的部位。
「孤荊.亂象叢生!」 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了岩洞口,看著地上的一灘血液,他緩緩說道︰「抱歉了左輔,別掙扎,你會死得更快的。只要你乖乖跟我走,我不會為難你的。」
「叛……徒!」左輔的身體懸在無數的荊棘之上,勉強抬起頭,房日箕的臉孔出現在了昏暗的岩洞裡,雙眼早已被遮掩在了紅色眼布之下。
「隨你怎麼說,如今黃衣大勢已去,我別無選擇。」房日箕別過了臉,他已看過太多惜日同袍的死相了。
「白霧.如霧幻影……」
正準備讓手下回收左輔的身軀時,只見他的身體逐漸虛化,彷彿日出時的晨霧般,最後他那沾臉血的臉龐化作了一縷青煙,消散在了空氣中。
「房大人!要我等去追嗎?」房日箕身後的一名手下問道。
「不必,孤荊帶毒,不出兩個時辰,毒性便會蔓延至全身,歸去!」房日箕率領眾人循原路折返。在空曠的岩洞裡,還有個人影佇立在一灘血泊前,那正是剛才開口的那一名手下。
望著面前這一片遼闊的森林,那個男人瞬速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木盒,從裡面捧起了個黑色的小球。沉甸甸的重量聚在了掌心,小球的表面如面筋般柔軟。只見他張開手臂,一把將小球扔進了樹海裡。
黑球於空中劃出了一條漂亮的弧線,穿透了樹上的茂葉,在摔至地面前先被尖銳的樹枝劃破了表面。紫色的液體從中炸烈開來,彷彿個巨大的帳篷般,落在了一群蠕動的切葉蟻上。
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悶聲,男人隨即蹲下身來,運起業力至掌心處,並一掌拍在了冰冷的岩地上。男人重新站立了起來,右掌移開,岩地被打上了血紅色的印記。
於空中奔騰的霧馬漸漸放慢了速度,以近乎墜落的姿態逐漸向地面靠近。從馬蹄開始,霧馬的身軀開始消失,左輔控制著僅餘的業力,好不容易降到了安全的高度。終也堅持不住,他將小胖抱在懷裡,後背著地,以狼狽的姿態於叢林間翻滾著。
在著地的前一刻,猞猁自行解除了咒器的形態,牠追尋著左輔的氣味,來到了奄奄一息的左輔面前。感受著流淌在血液裡的毒素,左輔連睜著眼睛都極為艱辛。
「走……」看來是等不到日出了,左輔以最後的力氣,將手中的胖子遞向猞猁。
「等我。」看著陷入了昏迷的左輔,猞猁的雙爪緊抓著地面,爪尖已陷進了土裡。一咬牙,牠便輕叼著胖子的後頸,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周遭的動靜,同時也分辨著來者的氣味。突然牠停下來了腳步,呆望著一個方向數秒後,便毫不猶豫地狂奔過去。
此時的賀瑤已長成少女,及腰的長髮還有點凌亂,已然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她正背著一個大木筒,走在草叢之間,還沒散去的睏意依然纏擾著她的神智,走三步打一個呵欠。
「都怪奶奶,怎麼一大早就叫人家出來採朝露回去釀酒,明明人家都不愛喝酒。」
前方的草叢傳來騷動的聲音,讓賀瑤頓時提高了警惕,並且後退了兩步,打算遇到什麼野獸便抄起木筒反擊。
然而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隻純白色的猞猁,與及牠嘴裡叼著的,如口袋大小的熊貓。
「一隻狐狸,怎麼會跟熊貓在一起的?」雖然猞猁很討厭被叫錯成狐狸,但此刻不是糾正的好時機。2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arR5pUmWe
正當賀瑤感到困惑之際,只見猞猁把胖子拋到背上,連忙走近賀瑤,並用嘴咬著她的衣角,不停住一個方向拉扯。
「你……你要帶我去哪裡呀?!」
跟著焦急的猞猁,賀瑤穿越了草叢,來到了一片空地。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臭味,本已讓她有不祥的預感,直到她看到一個重傷昏迷的黑髮少年後,更是證實了她的猜想。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刺耳的尖叫聲驚動了半睡的鳥兒們。
「陸大人,一切按你吩咐,誘餌已放出。小人於六日後會重返印記之處,以察成效。」
黑暗中,剛跟著房日箕回來的那名手下正單膝跪在一個身影前。
「甚好,若此術成,吾兵倍強。」陸戲訞的身影完全隱藏在了黑暗中,他背向跪地的部下,緩緩說道︰「汝留房日箕隊,取之其信,以監朱厭。」
「諾!」2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HYhfnKI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