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晨光曬落在巷弄的石磚上,高亢的雞啼響徹街道。準備開店的商人與行人相互問好,並掛上印有自家店號的橫布,迎來又一個平常的日出。
「一大清早的,你到底要拉我去哪裡呀?」身穿一襲白衣,白奇被賀瑤扯著衣袖,兩人一同邁步向前走著,他的髮尖上還沾著虹彩澤潭的湖水。
「你走快點啦!!那個人好像快死了!!」走在前頭的賀瑤焦急地回應道。
「誰呀?出什麼事了?」白奇聽罷,不禁兩眉輕皺,開始在腦中尋找最近身體抱恙的村民們,可是還是想不出有誰。
「吵死了!幹嘛這麼早叫醒本大爺?要是沒什麼好事的話,回去就絞死你。」白蛇從白奇的衣襟中鑽出,如往常般環在他的後頸上。
二人轉入一條小巷中,從右邊數起的第一家店,掛著一盞微弱的燭燈,就算是白天也依然點著。
「奶奶!!白奇來了!!」賀瑤一進屋便大喊道。
「喔喔……是白奇呀,抱歉呢,都怪我這個不中用的笨孫女。」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正手執鐵鍋鏟,一邊翻滾著大鐵鍋中的綠豆泥,一邊說道︰「叫她去彩露,居然撿回了個人。回頭奶奶送你些梅酒吧,去年梅子大豐收喔。」
「梅酒就留給師傅和白蛇吧,我還是喜歡奶奶做的綠豆糕,不過你剛說撿回來的……」聽到了梅酒二字,快要被睏意吞噬的白蛇立馬精神抖擻起來。
「白奇快來!!他好像沒了脈搏了!!」賀瑤於屋裡頭大喊道。
掀開布幕,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木筒,只見昏迷的左輔被粗暴地塞進了木筒裡,臉頰已毫無血色,發紫的雙唇宛如冰冷的鐵塊般。
「他是……死了嗎?」賀瑤問道。
「快了。」從剛進屋起,白奇就感覺到了異常,卻又說不上來,直到他督見角落的猞猁。只見牠正叼著胖子,正小心奕奕地探頭偷看著進屋的白奇。
「是咒獸嗎……?」白奇於心中向白蛇問道。
「這種感覺,不會錯的,是咒獸。」白蛇目露凶光,緩緩望向躲在角落的猞猁,蛇眼中散發出不言於表的威嚇。
凝視著面前這個陌生的男人,白奇慎重地問道︰「那隻狐狸和熊貓,也是你撿回來嗎?賀瑤。」
「是牠們帶我找到這個男人的。」賀瑤點了點頭。
「我不救。」白奇正欲轉身離去,卻被賀瑤一把拉住。
「怎麼可以見死不救!!你不是解咒師嗎!!」賀瑤厲聲質問道。
「這男人是個咒師,而且來歷不明,誰知道他居心何在。」白奇的雙眼流露出厭棄的神情,繼續說道︰「不是跟你說過別帶外人進來嗎?」
「可是……可是……」賀瑤緊握著雙拳,對於白奇所說的話,她無力反駁。她盯著白奇的側臉,於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快要流下來了。
「性命悠關之事,白奇你也別太絕情。」就在二人爭持不下之際,在旁炒著綠豆泥的老奶奶開口了︰「不如白奇先幫小伙解咒,在他甦醒以前把他送出村外,可好?」
「唉,」白奇輕嘆了一口氣,道︰「果然還是老奶奶在理,那好。賀瑤先出去,被人看著我解咒會很不自在的。」
此時低垂的右手指關節傳來陣陣隱痛,猶如數千隻著火的紅蟻在皮膚下蠕動著,順著直條的血紋不斷往右肩爬行。白奇深吸一口氣,嘗試運起業力到右手臂,以抵禦觸及神經的疼痛。
「真是個奇怪的習慣。」心中的焦慮終能釋懷,賀瑤便退至布幕後。
「醒來前必須走。」白奇對躲在角落的猞猁說,待牠點頭答應後,白奇便喃喃自語道︰「不過一名咒師攜帶著兩隻咒獸,著實奇怪。」
把手心輕放在左輔的心房之上,白奇感受到有渾濁的毒摻雜在左輔的業力中,經脈裡的血液像是凝固的冰塊,滲寒入心。
「雖說一般的毒對我無效,但這種急劇張狂的毒也會夠我好受的了。」在學習解咒的頭一年,鬼禪便讓白奇體驗過各種世間奇毒,那時候的白奇舌頭都變成了紫黑色,被賀瑤恥笑了半年有多。
「來吧白蛇,早點做完早點回去。」白奇整頓好思緒後,便將業力運至右手。
「嘖,一大早就要解咒,害本大爺早飯都沒吃!!」白蛇循著肩膀,一路纏上了白奇的手腕。越是靠近掌心的業力處,蛇身便越變得通透,白奇甚至可以透過蛇紋,直接看到自己手臂上的血紋。
空氣中的水份開始凝聚於腕上,有肉眼可見的碧綠漩渦包圍著右手,感覺到一股柔和的力量輕撫著他的掌心。白奇將右手抽出,手上已戴上完全貼合皮膚的銀白色鱗片手套。
「本大爺今晚要喝梅酒!!」化成咒器的白蛇可以如常對白奇呼喝。
「想得美。」只見白奇將業力蓄於手套之上,有清澈的水流從指尖生出,一路往上延伸,直至完全覆蓋著整隻右手。
此時的布幕裡傳出了陣陣的浪潮聲,讓人彷如置身於大海旁邊,聽著有節奏的潮水進退,可以忘卻世間煩躁。賀瑤很喜歡這種自然的浪潮聲,這讓她更加向往看到大海的地方。
看到眼前這一幕,讓猞猁忍不往瞪大了雙眼,牠從未見過這般的咒術。很明顯這並非水咒,然而卻可以憑空喚出清泉來,眼前這個叫白奇的男人很不一般。
深吸一口氣,白奇氣沉丹田,遂一掌拍向左輔的胸膛。本已失去知覺的左輔突然發出一聲悶響,嘴裡噴出一口黑血。
「解.天淨流水!!」
蓄於右掌的清流湧入左輔體內,只見白奇雙眼靜閉,氣定神閒,此時他的呼吸與左輔同步。良久,在寂靜的空氣中傳來白奇沉重的呼氣聲。
他將右手,連帶著剛剛打入左輔體內的流水,一起往後抽離。剛才清晰透明的水流如今卻染成了渾濁的紫黑色,空氣中彌漫著一陣惡臭,讓在旁的猞猁趕緊閉氣。
白奇順勢將污水吸進右手的手套裡,待污水完全被吸收後,白奇的喉嚨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反胃感,然而空腹的他根本吐不出什麼東西來,這讓他更為難受。
唾液從嘴角滲出,噁心的感覺依然籠罩著他的大腦,打亂了他體內運行的業力,細微似針扎的疼痛再次從血紋中傳來。
賀瑤聽到有異響,趕緊拉開布幕,並上前扶著白奇的手臂。
「白奇你還好嗎?!」只聽她急忙問道。
正當賀瑤忙著為白奇掃背時,猞猁已悄悄來到了二人身後。沒有半點猶豫,牠忍痛用口在背上拔下來一根毛,並放進了白奇的草鞋裡,遂退回角落。
「沒事,只是這毒味道太噁心,一時沒忍住,而且今晚是月圓之夜……」白奇低聲回道。
「又來了吧,需要我幫你準備什麼嗎?」賀瑤輕聲問道。
此時的白蛇也解除了咒器狀態,於白奇的後頸開口說道︰「此毒並非自然,這男人不簡單。」
「沒事,我習慣了。」拭乾嘴邊垂滴的口水,白奇重新站起來說道︰「日出之前,送他出村。」
此時空氣中傳來一陣撲鼻而來的綠豆香。
「綠豆糕做好了,來吃吧。」老奶奶早已在小木桌上擺好幾碟綠豆糕。
白奇剛坐上桌邊沒多久,腦海中傳來白蛇的疑問︰「喂你鞋子進東西了嗎?」
「沒有吧,幹嘛?」白奇手撐著頭,暈眩的感覺依然纏繞著他的思緒。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qOjfbqqCg
冷冰的視線掃過屋內,白蛇督見角落的猞猁,吐了吐蛇信,便再也沒有多說一句。
這一切都被旁邊的猞猁看在眼裡,牠的視線離不開白奇與白蛇。瞇起那雙細長的雙眼,牠似乎已開始打起了自己的算盤。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76W1Bsc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