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平衡的左輔往後翻滾著,直至他的後背撞上了結實的樹幹,方才停下。
待他再次睜眼時,眼前只有一片朦朧,迷糊間左輔看到了在前方有個佇立著的身影。他用手撐著身後的樹幹緩緩站起,忍受著頭痛,這次他看得更清晰了。
只見白奇站在他的面前,盡管左手按在脖子的切口上,仍然止不往在傷口上噴湧的鮮血,宛如一個小小噴泉般,血液從指間滲出。
然而白奇卻異常鎮定,此時白蛇已化作咒器,右手上的銀白色蛇鱗在月色之下閃爍著點點銀光。
白奇的門牙深陷下唇裡,咬出了一絲鮮血,用以抵抗如巨浪般襲來的昏厥感。他遂把右手放於心房之上,將體內大半的業力運至手心,很快灼燒的感覺從手心傳來。
白奇閉上了雙眼,抬頭面對半露的月色,雙唇張合道︰「解.古道殘陽。」
於掌心凝聚的巨大業力一下子全都打進白奇的心房裡,如沸水般灼熱的業力擠壓著白奇的心室。除了如雷般的耳鳴,此刻他能聽到的就只有那狂跳不己的心跳聲。體內的業力彷如鐵匠手中燒得火紅的鐵鎚,一下一下的用力敲打在白奇的心房上。
但沒有人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切口正冒出一縷輕煙,崩堤般的出血也得以緩和。
片刻,只見通紅的血色從臉上褪去,白奇緊閉的雙眼也隨之張開,正大口吸入周遭的新鮮空氣。脖子上的出血早已停下,卻留下了一道明顯的深紅傷疤。
「疼死了,這就是為何我不愛用此咒。」甩了甩左手上的鮮血,白奇挺直了腰板,視線直指面前的左輔。
「不要命,瘋子。」左輔冷冷地說道,剛才看過白奇用咒,讓他更相信這男人並非尋常咒師。
「我就是受不了被人箝制。」白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喂白痴!!以你如今的業力要怎麼跟他打!!」白蛇大喊道,剛才一咒已消耗了白奇大半的業力。
「他不比我好。」收起散漫的眼神,白奇上下打量著左輔的身體。以左輔清晨的狀態推測,現在與他交手也並非毫無勝算。
擺脫了烏雲的圓月再次普照大地,明亮的月色讓對峙的二人看清楚對方的臉。
「月亮出來了!要速戰速決!」白蛇焦急地說道。
「我也想,但恐怕沒那麼容易了。」刺骨的痛楚再次從血紋中傳來,白奇深知要是拖下去只會對自己不利,遂向左輔大喊問道︰「你乃何者,有何目的!」
「哼,無需知道。」左輔呼出一口白煙,反問白奇道︰「鬼禪之徒,所知均言!」
「無可奉告。」聽到對方是來找自己的,白奇的眼眉輕輕往上提了一下。這個小動作被左輔收在眼底,多年的偵察讓他可以讀出人們的想法,剛才那一下肯定是有所隱瞞。
「休怪我,不留情。」重新挺起了胸膛,左輔注視著眼前這男子,霧刃再次亮於月色之下。
「那我也只好打倒你再問你來歷了,你這個該死的入侵者。」白奇也稍稍壓低身子,擺出備戰的姿態。
當兩人正要用咒之時,遠處傳來一聲巨響,打破了對峙的局面。
「呯!」
一陣巨大的風壓迎面吹來,捲起了地上的落葉,剛才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樹木倒下的聲響。
白奇兩眉緊皺,這般凝重的神情,白蛇從沒見過。只聽他大聲問道︰「這是你的救兵嗎?」
「非也,難道是你?!」左輔不敢分心,仔細聆聽著周遭的動靜。
腳下的大地傳來密集而快速的震動,林間的風聲夾帶些許的雜音,聽起來像是某種龐然巨獸的低鳴。然而長久以來,白奇不記得在這片森林有如此生物。
二人相視不語,片刻,白奇便率先動身。那輕盈的身段在樹幹間來回跳躍,不出幾秒便來到了樹頂。
左輔也隨之爬上了樹頂,縱然身上的傷口好像快要裂開了,他也要親自探究目前的狀況。
立於樹頂的兩人肩並著肩,一同凝視著發出巨響的方向。沒有人開口,空氣中只有呼呼的風聲劃耳而過。兩位咒師都被面前的光景所震撼,久久說不出話來。
放眼望去,只見有一群巨大的粽色物體聚在一起,身段之大甚至完全遮蓋著身後的高山。那些粽色的肉塊彷彿有生命般,在地上蠕動著,一不小心便推倒了旁邊的樹木。待這群巨物抬起頭來,白奇與左輔才認得出來。
那是世間根本不存在,卻又出現在眼前的,如巨神兵般龐大的切葉蟻群。一雙雙血紅的雙眸渴求著鮮血,嘴邊伸出一對漆黑的巨鉗,於空氣中左右開合著,輕易將旁邊的巨樹切成碎片。
本已熟睡的村民們被林中的巨響驚醒,紛紛出門探頭議論,並再次點起燈籠裡的燭火。村子一瞬間成為了黑暗中的唯一光源,很快引來了切葉蟻群的注意。
微亮的燭光從牠們的眼裡映出了如寶石般的腥紅,頭上的一對觸角微微顫抖著,這是牠們互相溝通的方式。不久後,原本扭作成一團的切葉蟻逐漸散開,彷如受到了感召般,一同爬向村子的方向,踏平了大半片森林。
「遭透了,那群怪物要去村落那邊,我得趕過去。」揚起的塵土為白奇的視野蒙上了一層薄紗,攥緊的雙拳放在兩旁,著急的他仍不忘警惕著身旁的左輔。
「先勿論你要如何對付一群大蟲子,如今首要是擺脫這個混蛋。」白蛇冷靜地說道。
「喂!外來人!」白奇轉頭對左輔大喊道︰「我知道鬼禪之徒的事。」
「快說!」按捺不往心中的激動,左輔頓時精神抖數。
「可以告訴你,但我有個條件,」白奇瞄了一眼村子的方向,繼續說道︰「在我打死那群蟲子前,我倆暫時停戰,你不得過來騷擾我,完事後我倆再說。」
「諾。」呼出一口白煙,左輔爽快答應後,白奇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他的眼前。
「左輔!你果真讓他走?!」猞猁急忙問道。
「正好我,要些時間,養精蓄銳。」說罷他便盤腿坐於樹上,面向村落。心裡本想等待白奇業力耗盡之時,便可輕鬆將他帶走盤問。
然而他想起是村裡的一個女孩,在他頻死時把他帶回了村,他才得以保存小命。想到這裡,心裡彷彿被插進了一根長針似的,連呼吸都被打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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