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等不到雨水滋潤的枯草在風中搖曳著,地上的枯葉也被吹得沙沙作響。山頂上的景色荒涼,對白奇來說卻是絕佳的地點。只見他氣定神閒,閉眼席地而坐,盤著雙腿坐在了一個深紅色的圓陣之中,本應清新的空氣中卻彌漫著一陣鐵鏽味。
身後那把染著血的鐮刀染紅了地面,旁邊還放著一個盛滿血的木筒。彷彿是感應到了呼喚,白奇張開了眼睛,目露兇光,遂脫去上衣,露出了結實的肌肉與寬厚的肩膀。
「臭白蛇!準備好了沒?」白奇瞄向匐匍在地的白蛇問道。
「少囉嗦!在等你而已!」白蛇也來到了白奇身旁,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人一蛇屏息靜氣,白奇回憶起從前每次情緒暴走的時刻,嘗試重拾殺意外露時的感覺,此刻的他需要運用這股不詳的氣息。
直到內心沉積許久的怒氣填滿了內心,白奇睜開了雙眼,用指尖沾上了木筒裡的血。沒有半點猶豫,從額頭開始,順著脖子往下畫出一條條血紋,心裡反覆地確認著步驟,不敢有半分差池。
身上畫滿了血紋的白奇於山頂遙望著山下的「加茂村」,努力壓抑著心裡的憤怒,牙關緊緊的閉合著,不時發出「咯咯」的磨牙聲。
忽聞天色異變,大片的烏雲往小村落的上方聚集,天上的景色已是一副風雨欲來之態。
就是為了這場該死的雨嗎?白奇的雙手握得更緊了,咬牙切齒的力度大得彷彿要粉碎下顎。
白奇閉上了雙眼,屏氣凝神,心裡暗道︰「小璟別怕,你在黃泉路上不會孤獨,你走慢點,哥很快就來陪你了。」
待少年再次睜開雙眼時,眼眶流出了深紅色的血淚,眼白的部分都化作了血似的紅。
「還有這群自私的畜牲也逃不掉!!!」
身上的血紋開始發燙,隨著少年的意念越是集中,那種深入骨髓灼燒感便越發強烈,彷彿聽到身上每一根骨頭,發出的撕心裂肺悲嚎。然而端正而坐的少年依然不為所動,盡管臉上的表情已經痛苦到扭曲。
「呀呀呀呀呀呀呀!」忍不住放聲慘叫的白奇引來山下村民的注意。
從頭部到腳指,身上每一吋的肌膚都像是被放到一千度高溫的熱油裡烹煮。猶如被長釘刺穿的疼痛直擊雙眼,兩則的太陽穴像是插了兩把電鑽,不斷往腦部深處鑽洞。十指骨頭每一秒都在經歷被折斷的痛感,心臟的狂跳讓他左胸口處感到劇痛。
此時純白的光芒開始從白蛇身上透出,隨著白奇的叫聲越發淒慘,甚至有銀色的雷電圍繞在白蛇身上,刺激著牠體內每一吋神經,彷彿有一千根帶電的細針扎進牠的每一個細胞上。
然而白蛇依然緊閉著雙眼,默不作聲,牠很清楚只要稍有鬆懈,現在所承受痛苦就會轉移到白奇身上。
痛苦到扭曲的蛇身開始瑟瑟發抖,白蛇的尾巴早已失去了知覺,強烈的痛感蔓延全身。為了保持清醒,白蛇不惜咬斷自己的舌頭,鮮血從牠的嘴角滲出。
「此等強度的咒術連白老大都幾乎沒有用過,這小子到底在承受多大的痛楚……」白蛇心裡暗道。
此時在山林某處,受驚的飛鳥四散,有一個佝僂的身影慢步於樹林之間,一手撐著一根長長的木柺杖,另一隻手扶著後腰。老人的整張臉龐都藏於斗蓬之下,只露出前端的些許白髮。
忽有一陣怪風迎面拂來,老人停下了悠閒的步伐,斗蓬的衣角在怪風和雨點中飄逸。
「這是……」抬起下顎,老人睜大深邃的眼眸,焦慮的神情瞬間顯現於佈滿皺紋的臉上。
「真沒想到除了那胡來的丫頭外,竟還有人妄用此術,希望能趕上。」望向山頭的方向,老人若有所思地說道。
「要動身了。」話音剛落,有一隻剛睡醒橘色小貓咪從斗蓬中鑽出,落在老人的肩膀上。伸了一下懶腰後,小貓咪一躍而起,在空中幻化成一團橘色的光。
老人高舉粗糙的手,伸進那團橘光裡。再次抽出時有一杖閃亮的戒指套在了老人的中指上,形狀像是野獸張開大口咬著老人的中指似的。
「橘玉.氣吞天下!」
老人用戴著戒指的手於空中輕輕一揮,在佈滿樹根和雜草的地上頓時出現了一個耀眼的巨型橘色光圈,一雙巨大的貓耳朵從光圈中冒出。數秒後,一個有數米高的橘色貓頭出現在老頭面前,一雙靈活的大眼睛正盯著老頭,上揚的嘴角似笑非笑的。
「動身到山頂,快!」巨貓打了一個大呵欠,遂張開大口,讓老人爬進牠的嘴巴裡。盤腿而坐。待巨貓完全合上嘴巴後,牠便潛入光圈裡,消失在了山林裡。
過了不久後,白奇聽見遠方陸續傳來呼救聲,強忍著眼壓的疼痛,他張開眼睛,所看到的景象讓他的嘴角向上揚。
前方的村落不知道從哪裡升起了雄雄烈火,此時天空終於下起了大雨,村民們都探頭出來,無不高舉著雙手歡呼,用手接起了久違的雨露。有幾個男丁看到雨水也無法熄滅眼前的大火,便紛紛拿出水筒,心想要滅火。
以為得求的村民喜極而泣,殊不知白奇笑得更開懷了。
「我要你們的靈魂不得入地府輪迴!!永世困在這片土地被火焰折磨!!」
雨依然下個不停,而村莊的大火也燒得更旺盛,村民們的尖叫聲此起彼落,猶豫一群垂死掙扎的螻蟻。火焰快速卷上婦人的衣袖,掠過的每一吋肌膚都變成了灰燼;躲到角落的小孩看著父親的面容已被燒至全黑,臨死前驚恐的表情深深地烙印在了小孩的腦海裡,將如鬼魅般伴隨著他的餘生,即便是化作鬼魂也無法忘卻。遍地的炭屍覆蓋了原來乾涸的土地,即使已然死寂無聲,熊熊大火依然不肯熄滅,彷彿是宣告著就算到了冥界也絕不寬恕這群帶罪之人,直到虛無。
在無情的火光裡,人們相互抱緊,向天乞憐,最後葬身於火海的表情,盡收在白奇眼底下,面前的景象已然是人間煉獄。
雨點打在白奇的臉龐上,宛如淚水般劃下,卻讓人分不清他是在哭,還是在笑。漸漸他的意識也快要被奪走了,最後一眼看到的,是一場不會終結的大火。
業火的熱力蔓延至村外,直逼村前空地上那炭黑般的木樁。已經倒下的白奇沒能看到,在本應了無生機的木樁上,出現了一道鮮紅色的裂痕。順著木樁原有的紋路,正在發光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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