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八歲的小女孩,抱著比自己體重重兩倍的母親屍體,在大街上非常顯眼;城鎮中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小女孩就是做成那場「冰霜箭雨」的魔女,沒人敢走近她。
魔法師用空洞的眼光看著蔚藍的天空,即使有魔法的加持,但要抱起母親繼續走下去這件事還是非常勉強。況且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裡,她想離開那間大宅,離得越遠越好,但是她沒有確實的目的地。
她沒有食物和水,口渴時只能躺在地上,張開口喝簷篷上滴下來的水,肚餓時則會坐在路邊,希望有人會施捨她一點食物,但好心人卻從來都沒有出現。
小女孩漫無目的地走著,累了就把母親放下,自己坐在一旁休息。兩天後,屍體的腹部開始膨脹,發出的臭味越來越厲害,那味道讓魔法師一直嘔,嘔出來的全是膿黃色的液體,她知道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關於魔法師傳聞越傳越誇張,即使她身體虛弱,而且一直在嘔吐,城中的人都不敢接近她,覺得一旦接近她,就會引致世界末日。母親的屍體上剛開始時浮現出的淺綠色斑紋,慢慢變成了深綠色,甚至有一些柔軟的組織已經完全腐爛,變成了液體狀。
過了大約五天,有一個外來的老人家走到她旁邊,放下了一個麵包。魔法師早就餓得四肢發軟,但由於喉嚨太乾的關係,只能一小塊一小塊的把麵包塞進口中。
「你好,小妹妹,我是魔法學校的校長,我是來救你的。」老人家用慈祥的語氣說。
魔法師自顧自的吃麵包,沒有理會校長,校長則用漂浮魔法把屍體搬開,再用火球點燃了屍體,那個火球的溫度很高,沒等魔法師回過神來,屍體已經剩下一堆骨灰。
校長拿出一個小瓶子,把骨灰裝好,再用一條繩子把瓶子綁著,讓它變成了一個鍊墜,掛在魔法師的頸上。
「媽媽⋯⋯」魔法師手中捏著麵包,雙眼看著校長,口中朦朦朧朧地吐出了一些字。
「你母親的死亡是一個不幸的現實,從今以後,你要學懂怎樣去接受各種殘酷的現實。你要跟我回去魔法學校嗎?那邊有很多老師可以教你好好地使用魔法。」校長說。
魔法師把餘下的麵包吃完,看著這個老人家,微微的點了點頭。
魔法師在魔法學校待了十二年,每一年,她都是學級成績的第一名。比起其他人要學習如何增強魔力,又或是使用法術,她要學習的是控制,控制如何不要人使出太過強大的法術。
正常人的最少魔力量大約是總魔力量的一百分之一左右,而她經過幾年的努力,終於可以做到最少魔力量是五百分之一。但比起平常人而言,那還是強大得太過份,一不小心,就可能把整間學校毁滅。
亦因為這樣,魔法師在學校中沒有任何朋友。大家都妒忌她的才能,同時又害怕她的怒火,她一直都孤身一人,沒有人明白她的煩惱,也沒有人嘗試去明白她的煩惱。
到了畢業那天,魔法師二十歲,也是魔法學校成立以來最強的畢業生,甚至可以說,她已經是人類之中最強的魔法師。但是,畢業之後一年,魔法師都找不到工作,沒有一個王族或是貴族願意聘用一個曾經引致滅門慘案的魔法師,而在人類世界,魔法除了用來作戰之外,就沒有其他用途。
於是魔法師回去找校長,希望他能幫忙。
「你想回來學校當教師,教授魔法?」校長問。
「沒錯,我比這裡任何一個老師都要強。」魔法師用肯定的語氣回答。
「我一直看著你長大,所以我最有資格說以下的話。」校長在這裡稍作停頓:「你並不識合做教師,因為你是一個天才,你學習的過程太簡單,你不了解凡人的難處。」
「校長,你知道我畢業一年之後,最深感受到的是甚麼嗎?」魔法師搖了搖頭,說。
「是甚麼?」校長問。
「就是除了學校之外,我已經沒有另一個『家』了。」魔法師從懷中端出那個裝著骨灰的小瓶子,把玩了一下,然後答。
「傻瓜,學校就不過是學校,無論你有多愛學校也好,學校也不會變成你的『家』。一個『家』,最重要的,不是地方,而是家人,那些無條件地信任你的家人。」校長用他那一貫慈祥的語氣說。
「你是我要去找一些會無條件地信任我的家人?」魔法師一臉疑惑。
「不如你去參加勇者團隊的選拔吧,加入勇者團,和他們一起冒險,我可以做你保薦人。如果你成功回來的話,你就是自立一方的貴族了。」校長說。
「其實我也有考慮過,不過,勇者團這麼多年以來,全都是有去無回的;大家應徵都不過是賭一賭,看看能不能給家人更好的生活,但我呢?我沒有家人,也沒有生活上的煩惱。另一個問題是,我一直有研究勇者遠征魔族的資料,我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魔法師說。
「是甚麼事?」校長問。
「我發現人類對魔族的理解很少,少得不合理。畢竟人類和魔族已經交戰了幾百年,作為對手,紀綠沒可能這麼少。」魔法師說。
「那很正常吧,因為勇者團從來都沒有試過成功。」校長說。
「越過黑風山的勇者團隊,每次少有三、四個人,有時甚至十幾人,幾百年來,總共二百五十七個人出發去到黑風山的另一邊要戰勝魔王,他們個都是精英級人馬,沒可能連一個人都沒法逃走回來。就算他們真的全部客死異鄉,中途無論如何總會有些紀錄吧?日記呢?人證呢?為甚麼從來沒有人會去回收這些紀錄,再準備下一次遠征?回收紀錄,要比擊敗魔王簡單得多吧?但我翻查記載,從來沒有人去回收或者拯救這群失蹤的勇者。」魔法師說。
「你有結論嗎?」校長顯得有點緊張。
「我怎麼可能有結論,根本就甚麼資料都沒有吧!」魔法師說。
聽到這句,校長明顯鬆了一口氣。
「那很簡單,你自己出發到魔族領地看一看就解決了?如果是你的話,大概可以成為第一個從黑風山東邊平安回到人類地盤的勇者團成員。」校長說。
「如果連我也沒法回來呢?」魔法師真心地問。
「你是魔法學校創校以來最強的畢業生,如果連你也沒法回來,那我肯定無論再多打幾多年,多派幾多個勇者,都不會有人有法子回來。」校長說。
「那也對,況且即使我真的死在那邊,這邊也沒有人會為我傷心。」魔法師一邊說,一邊嘆了一口氣。
「別這樣說,你還有我跟她,我們都一定會記得你。」校長說到「她」字的時候,用手指指著魔法師胸前那個裝著骨灰的小瓶。
最後,魔法師接受了校長的保薦加入了勇者團隊的選拔,這消息傳了出去之後,所有本來打算參加選拔的魔法師都退選了,大家都害怕選拔環節中有對戰模式而要和她直接交手,於是在選拔會那天,站在我面前的魔法師就只有這個做成「滅門慘案」的女性。
「你好,我是勇者。你可以先介紹下你自己嗎?」我問。
「我是魔法師,我想越過黑風山,我想知道那邊究竟有甚麼秘密,我想知道為甚麼從來沒有勇者可以平安歸來。」她斬釘截鐵地答。
「嗯?就這樣?」我再問,我之前招聘主攻手時,每個人都在自我介紹時不斷吹噓自己有多強,不斷說自己之前殺敵的經驗,特別是我們最後選上的狂戰士,對自己鬥技場中勝過的276個對手如數家珍,滔滔不絕。
「對,說完了,不夠的話我再加一句好了。我猜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面、甚至是有史以來最強的人類魔法師。」魔法師充滿自信地說。
「可不可以露一手讓我見識一下?」我問。
魔法師舉起了她的手,整個會場在下一秒就被特強的暴風雪襲擊,不消三十秒,積雪已經有膝蓋高。
「夠了夠了,這樣下去會凍死所有工作人員的。」我連忙阻止魔法師。
「無論對方有多少人,只要我想的話,我就可以清除他們。」魔法師用冷漠的語氣說。
「我的目標是消滅魔王,然後結束這場歷時幾百年的戰爭。正因如此,我很需要你!你一定要來幫我手!」我在那深深的積雪中衝向魔法師,雙手握住她的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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