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卧在那個地上,每隔八小時左右,牧師會在我旁邊放下食物,有時我會吃幾口,有時我則完全沒有食慾。時間慢慢一天又一天的過去,我甚麼都不想做,餓了的時候就吃一點點東西,內急的時候就爬到一旁的草叢解決,累了的時候就倒在地上睡覺。
牧師在青龍的幫助下在我所在的地方用磗頭砌成了一間小屋,有簡單的床鋪,有比較衞生的廁所,讓我不至於挨餓、生病又或是被風吹雨打。每天牧師都在進屋內放下一些生果又或是烤肉,我在這小屋內每天過著這種像廢人一般的日子。
「你別再耍廢了!重新出發吧,好不好?」過了兩星期,牧師進來小屋放下食物後說。
我沒有回答他,拿起他放下的烤魚,吃了兩口,然後就倒在床鋪上睡覺。老實說,現在還說甚麼「重新出發」?我們失去的還不夠多嗎?放棄吧,想要結束這場戰爭的人,最後都只會失去重要的東西,所以幾百年內,除了我們幾個傻瓜之外,從來沒有人打算結束這場戰爭。
而我們這幾個傻瓜,有一半人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活著的則失去了生存意義,我緊緊地捏著那個裝著骨灰的小瓶子,心中除了絕望,甚麼都沒有。而牧師在沒有得到我的回答情況下,只有無奈地嘆氣,再轉身離去。
時間繼續溜走,我已經開始沒算我究竟有多少天沒有離開這間小屋,有多少天沒有見過太陽了。最近小屋的外面常常有喧鬧聲,不知道有甚麼人來了,也不知道外面在發生甚麼,但我完全不關心。
但外面的聲音一天比一天嘈吵,牧師的樣子也一天比一天疲憊,我有點擔心牧師了,或者今天我就開口問問牧師吧。
「哎⋯⋯」我張開嘴吧,卻沒法發出聲音,看來是因為太久沒說話了,聲帶沒有習慣過來。
「你慢慢講。」牧師幫我倒了一杯清水,對我說。
我把水喝乾,清了清喉嚨。
「外⋯⋯外頭為⋯⋯為甚麼會這麼吵⋯⋯?」我再次嘗試開口說話。
「女記者發現我跟你都生還,所以追來這裡了。」牧師答。
「你幫⋯⋯幫我把她趕走了?謝謝。」我說話已經順暢了一點了。
「怎麼可能,她可是女記者,是青龍幫我們用植物在這小屋外面築起了迷宮,她們見到這小屋,但就是沒法子走近。」牧師答。
「所以他們跟全隊採訪隊都被困在迷宮外?」我說。
「沒有沒有,你在這裡的消息傳出去後,很多人希望跟隨你,甚至在迷宮外面紥營、起屋,在你還沒出去見他們之前,他們都不會走。」牧師答。
「我?跟隨我有甚麼用?送死?」我說完,爬會床鋪之中,沒再理睬牧師。
過了幾天,當我還在睡的時候,有人敲小屋的門。牧師是不會敲門的,青龍不喜歡變做人型,當然也不會敲門,那麼敲門的人一定是一個我不想見到的人,所以我完全沒有打算要應門。
但那個人敲了很久、很久,有規律地、徐疾有致地敲打著木製的門。
「走吧,我不想見任何人!」終於我忍不住了,對著門外大吼。
「勇者,你開門啦!」門外傳來的,是一把女生的聲音,一把我從來都沒聽過的女聲。
「走吧!」我再次大吼。
「你不開門的話,我就用我自己的方法進來了!」女聲說。
我沒有再理會她,退回床上打算繼續睡覺。就在這時,小屋那度木製的門一下子變成了一灘油漬,不知道多少天沒見過的陽光從門外透進來,讓我張不開眼。
一個黑影跨過油漬走進屋內,過了好一陣子,我眼睛才適應了太陽的亮度,看見那個走進我屋內的黑影原來是一個魔族的少女,身穿一件鮮紅色的法師袍,一頂棗紅色的法師帽,手中操控著一個立體的煉成陣。
「我是煉金術士,由今日起,請你讓我代替魔法師加入你的團隊。」煉金術士對著我一邊躹躬、一邊說。
「你走吧,我不需要任何人來代替魔法師的位置。」我真的不需要,魔法師的位置永遠是魔法師的,沒人可以代替。這種看完水晶球直播就發明星夢的小女孩又怎麼可能明白魔法師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你先看看我的能力吧!我的紅魔法是直接師承紅龍的,我敢說,除了本身掌管紅魔法的紅龍之外,沒人會比我更強。」煉金術士說。我當然知道,煉金術就是紅魔法,是一種把物質中粒子排列改變的魔法。
人類研究紅魔法的歷史非常悠久,主要由國王和王族聘用的煉金術士主持,他們一直在研究怎樣用紅魔法來製造黃金、又或是長生不老藥。但一直沒甚麼成果,最多只是把動物的屍體煉成了黑色濃稠稠的油、或是把鐵弄得硬一點來製造武器。不但成果不似預期,而且研究紅魔法的術士們,大都會患上怪病早死,所以人類中研究紅魔法的人越來越少,紅魔法也越來越式微。
我所以會知道這些,當然是魔法師告訴我的,她本來就是文武全才,魔法學校有史以來最完美的畢業生。
「你想表演魔術?你表演完就離開啦!我沒興趣!」我說,說完我躺回到床上,示意我不會理會她。
煉金術士走過來我的床邊,一手搶過我的帎頭,把它放到手中的煉成陣中,帎頭浮在半空好一陣子,然後開始出現了烤牛肉的香味,最後變成了一塊煮得剛好、香噴噴的牛肋骨;然後她隨手拿起地上一把泥變成了一個陶瓷的碟子,把牛排裝好,放在桌子上面。
「表演完了吧?走啦!」我說。我沒了帎頭,被逼坐在床邊,指著那個已經變成了一灘油漬的門口。
「你想一想,只要有我的能力,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人捱餓,所有產品的生產效能會增高,大家會有更多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只要將紅魔法普及化,就不會再有戰爭。」煉金術士連珠爆發地說。
「走啦!」我知道她說的很有道理,但現在的我完全沒有心情理她。
「但是,要將紅魔法普及化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是沒法做到的。但你跟我不同!你是唯一一個在黑風山兩邊都有極高知名度的人,只要我們結束這場戰爭,整個大陸的人都會聽命於你,我們可以一起去建設一個更美好的世界。」煉金術士說。
「你好煩!你不離開嗎?好,那我走囉!」我說,說完站起來,向著門口方向走去。
「好丫,我在這裡等你回來,除非你讓我加入,否則我都不會走。」煉金術士坐了在床上,說。
「隨便你!記得要修好大門,還有我的帎頭!」我一邊說,一邊跨過了那灘油漬,離開了小屋。
不知道多少天沒有讓陽光直接射在我的皮膚上了,那暖暖的感覺讓人感到自己活著的氣息。但是我覺得活著的人應該是那個以一擋百,有史以來人類最強的魔法師,而不是我,我做錯了決定,讓巨魔這個魔族軍隊的總司令跟著我們這麼久也沒有發現,我害死了魔法師。
小屋旁邊種滿了各式各樣的植物,組成了一個非常複雜的迷宮,迷宮的頂部,有一條石製的橋,大約就是煉金術士剛才製造出來跨過迷宮的東西。看來只要跳到那條石橋上面,我就可以走到外面去了。
我奮力一跳,但結果頭卻撞中了石橋的底部,太久沒運動了,無論高度、準繩度和速度都下降了。
於是我只有硬著頭皮向著迷宮走去,迷宮在我走到他面前時,植物開始移動,撥開了一條大路讓我走出去,青龍的青魔法果然不同凡響。我離開了迷宮,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繁盛的市鎮。
市鎮圍繞著那塊藍龍和青龍戰鬥時脫下的舊皮建設,有大路、有各式各樣的店鋪、不同種類的餐廳。而在藍龍的舊皮頭部的附近,則立起了四個銅像,分別是我、魔法師、牧師和狂戰士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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