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用八卦鏡來陪葬這種事我聽都沒聽過,更何況我們村子一向都沒有放這玩意的先例。」一個看起來像是楊村長親戚的男人拒絕讓我們把八卦鏡放入小福的棺材裡。
「可是……」我開口嘗試解釋。
「再說,我怎麼覺得你們手上這面八卦鏡好像怪眼熟的,好像我曾在甚麼地方見過的樣子。」那男人皺着眉頭瞇着眼睛盯着我手上的八卦鏡看着,我怕「借」鏡子一事要是被發生了會讓村裡的人對我們產生不好的印象,那想要把八卦鏡放進棺木裡陪葬就更困難了,於是我急忙把鏡子藏到自己身後並把話題扯開。
「那楊村長現在人在嗎?我想跟他談談。」
「小楊?他昨晚回來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來,咋了?你以為你只要說服他就能把這玩意放到小福的棺材裡了?我告訴你別想太多!就算他肯我也不會容許你這樣做的!要知道我們村子從來就沒有這樣做過!你放些有的沒的東西進去後拍拍屁股就能走人,如果要是將來出了甚麼岔子我找誰負責去?」
「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
「不管甚麼原因!不行!」那男人斬釘截鐵地說:「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活呢!你們兩個都給我出去!」說罷他就不耐煩的把我們兩人從屋子裡趕了出來。
「呯!」門在我們身後被重重的關上,我跟武痴兩人面面相覷,十分無奈。
我們在屋子附近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想對策,我不岔氣地說:「他娘的,眼看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能成功了,結果卻在這節骨眼時被人趕了出來,老子真他媽差點沒被氣死。」
「耀祖,那現在我們咋辦?」
「安靜!我這不是正在想嗎!」
就在這個時候老頭兩手拎着滿滿的佛手瓜從不遠處走過,他看到我們兩個後就朝着我們走來並問:「你們倆坐在那幹嘛?」
由於老頭他對我們兩個十分好,我也不想對他有太多的隱瞞所以就把想要把八卦鏡放入棺木一事如實地告訴給他聽。
「八卦鏡?你放這玩意進去想幹甚麼?」老頭聽完問道。
「自然是辟邪!」我順口就答。
「嗯……確實我們村子從來就沒試過往棺木裡放八卦鏡的,你要是有甚麼理由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進去說一說。」
於是我就把八卦鏡的功能和終陰棺本身的特質跟老頭說了一遍,當然小福有機會會屍變一事我是避而不談,怕會讓別人以為村長給楊村長他送了個次貨過來,不過還好老頭對我的解說聽得頭頭是道,他了解了大概後就答應替我們進去再次嘗試說服屋子裡的人。
在老頭進屋約莫十五分鐘後他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並對我們搖了搖頭……看來是失敗了……
我們又回到了老頭他家,午飯吃的基本上還是跟昨晚一樣都是佛手瓜,武痴照樣吃得不亦樂乎而我此時卻沒甚麼胃口吃東西,滿腦子都是想着該怎麼辦。
在飽餐了一頓後老頭跟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小呷一口後說:「我覺得你們還是別搞那甚麼多事情了,當初小楊不肯讓小福按傳統土葬已經跟村裡人鬧過一次大的了,現在又要他們讓步讓你放個八卦鏡進棺材裡我看是不太可能的了。」
「喔?是怎麼的一個鬧法?」
「你讓我尋思尋思。」老頭閉起雙目搜索腦袋中的回憶:「喔,想起來了,當時小楊知道有方法可以讓小福屍體不腐時別提多高興了,恰好當時有一個白袍道人路過此地,他找到了小楊並提議他可以把小福葬在村外的一個山洞裡,這樣他就可以不時去看看自己的兒子了。」
「甚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掌拍到桌面上大喊:「白袍道人?你確定?」
老頭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說:「是的,是一個穿着白袍的男人。」
他給我描述了一下那男人大概的長相,跟我當初在刑場見到的那個男人十分相似,如無意外的話那個人應該就是張神算的師弟……愧見仇。
「告訴我!那男人現在在哪裡!」
「他啊?給完小楊建議後就不知去向了。」
聽完後我的腦袋開始快速運轉起來,愧見仇……你來這裡到底想打甚麼主意?他建議楊村長在山洞裡安葬小福,當中必有甚麼貓膩。
在沒多久之前他就曾經把終陰木裡躺着的那具飛殭放出來害人,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假如小福的屍體和終陰棺要是落到他的手裡的話肯定又會出事。如果把小福安葬到那個山洞裡是他所希望得到的結果的話,那麼我必然不可以讓他得償所願!
我跟老頭查詢了那個山洞的大概位置,然後就決定在晚上去那山洞一趟看看有沒有甚麼不尋常的地方。
當天晚上我跟武痴在老頭家吃過晚飯後就找了個藉口從老頭家裡溜了出來,為免他起疑所以中午的時候我們已經把可能要用到的工具裝進一個背包並把它放了在屋外的一個隱蔽處,我們在出發的時候抓起背包就徑直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我打着手電筒在漆黑的小路上走着,此地不但雜草橫生而且蚊蟲又多,走了沒多久我的手腳就被蟲子叮了幾個大包小包,不過幸好武痴突然想起自己昨夜有從老頭那要了一副蚊香,在蚊香燃點後我們的情況就好了一點。
但是蟲子雖然少了埋身,但是蚊香的味道卻引來一些更不好對付的傢伙……
在我們快要到達山洞的時候,我左手小指上的紅線因感應到靈體而開始跳動起來了。紅線每跳動一次就說明身邊有一隻靈體存在,而在紅線跳動了數十下以後我心中暗叫不妙。糟了,沒想到蚊香不但能驅蚊,還能招鬼啊……
「耀祖……我覺得好冷……」在我身旁的武痴氣弱如絲地說。
當我側眼一看的時候才發現武痴突然變得面無血色且嘴唇泛白,在說完後更跪在地上嘔吐大作把晚飯所吃的全都吐了出來。
「喂!武痴!你還好吧?」我用手拍着他的背希望他能好受一點。
此時左手小指上的紅線因縮得太緊而深深陷入了我的肉裡,最後更因超出了可承受的張力而斷裂,我看到後當機立斷當佛牌從脖子上解了下來,眼前又是一片白花。
在白暈過後,眼前的光境差點沒把我嚇死……因為四周的樹木上放眼所見盡是身穿白服的吊死鬼!武痴所站之處剛好是在一個吊死鬼的腳下,它兩條灰青色的腿正垂了在武痴兩耳旁邊。
看來武痴剛才走的時候是直接穿過了那吊死鬼的身體而被它的陰氣入侵了,武痴雖然體魄異於常人但怕是也受不了,剛剛他突然吐了起來就是最好的證明了,而我是因為身攜佛牌所以才得以幸免,否則我的下場肯定也跟他一樣。
要快點離開這裡,不然大家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在我想要扶起武痴繼續前進的時候,臉頰上突然有種又濕又冷的感覺,我下意識的用手去抓,結果卻發現那是一條……舌頭。我看到後那長長的舌頭後頭皮馬上就發麻了,我拿着舌頭的那隻手不斷的揮動着希望把它給甩掉,但是不管我怎麼甩也好那舌頭就是粘着我的手不放。
「嗄……你冷嗎?」一把幽幽的聲音從我天靈蓋上方傳來。
我聽到後征了征全身的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接着我就順着聲音方向慢慢把頭抬起來,一張蒼白的大臉赫然出現在我面前!那大臉詭異地笑着並沖着我來看,嘴巴吐着長長的舌頭還冒着白色的寒氣,不對,不應該是用「看」,因為它的眼眶裡根本沒有眼珠子,臉上本應是眼睛的地方就只有兩個黑洞在那。
「來陪我吧……」那張大臉又開始講話了。
「陪你老母!」我聽到後想也不想就用拿着佛牌的那隻手一巴掌甩了過去,那吊死鬼被我這樣一拍居然就打了個粉碎,魂飛魄散了。夜空中那吊死鬼在完全消散之前嘴巴裡還用高分貝的聲量在尖叫着,聽得我耳朵直叫疼。
我在脫身後第一時間又蹲下查看武痴的情況,不妙啊,他現在已經有點神智不清了。
「奇……怪,背後好像有人在叫我的……我的名字。」說罷他迷迷糊糊的想要轉過頭去看到底是誰叫他。
我看到後腦海裡立刻就回憶起小時候張神算在狗蛋家按着我的頭的畫面,他那洪亮的聲音也隨之傳來:「天黑莫回頭,背後不是人!」於是我雙手急忙運勁把武痴快要轉過去了的頭給硬扳了回來。
我捧着武痴的頭跟他說:「武痴你聽着!在這荒山野嶺的除了我外哪還有『人』會叫你的名字?你別被迷惑了!人有三把三味真火,頭回一次,火滅一把,三火全滅你就完蛋了!」
虛弱的武痴聽到後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我的意思,而我把他的胳膊架在肩上後就準備逃離此地。
然而那些吊死鬼看來一點都沒有想要放過我倆的意思,我走了沒幾步天上就突然刮來一道猛烈的怪風,吹得我差點連眼皮子都睜不開,樹上那些吊死鬼亦同時發出詭異的笑聲。
被繩子吊着的它們開始慢慢的從樹上垂了下來並朝着我們靠攏,我舉起佛牌想要一掌拍散離我最近的那一隻,可是它們在看到先前那一隻的下場後都已經學精了,現在它們都知道我手裡拿着個不得了的玩意,我那一下子快要碰到那吊死鬼的時候,它就馬上往後撤離避免被我擊中。
一隻退了後,另一隻就馬上補上它的空位向我撲來,但是每當我快要拍中它們的時候,它們都會以快飛的速度後退,就這樣不管我怎麼揮動手臂也好硬是一隻都沒有拍中。
那群吊死鬼看到我的舉動後笑的更大聲了,我的耳膜都被震得開始微微發麻。
「你們他媽的是在逗老子玩是吧?」我氣憤的朝身旁那群吊死鬼吼道:「我告訴你們!老子不怕你們!有種就別縮!」
就在此時一條不知道從那裡冒來的繩子從樹上垂了下來並套緊了武痴的脖子,我還沒來得反應那繩子就「咻」的一下把他扯到了離地二米高,因為氣管被套緊了所以無法呼吸,他的雙手拚命抓着繩子想要掙脫,雙腳則在半空中亂蹬着。
「武痴!」我看到武痴陷入危險後急忙衝上去抱着他的雙腿想要把他從樹上扯下來,但是此舉非但沒有成功拯救他反而讓他被繩子勒得更緊,看着他滿臉漲紅難受的模樣後我馬上就把手鬆開了。
一隻吊死鬼垂到了武痴身旁道:「終於找到替身了……嘻嘻……」
「放開他!不然老子一掌把你拍成渣子!」我朝那吊死鬼吼道。
我剛講完耳邊馬上就傳來了一把幽幽的聲音說道:「你以為自己還有餘暇去擔心別人嗎?」
一道寒氣從我的脖子擴散至全身,我又再次感受到那種掉入冰窖裡的感覺。
原來……一條繩子在我毫不察覺的情況下已經套緊了我的脖子,在我意識到有麻煩的時候那繩子已經把我扯到半空中。
呼吸不了。空氣吸不進,也吐不出來。
我拚了命的想要掙脫但沒想到這繩子居然愈縮愈緊,血液湧了上大腦後因為血管收縮而無法離開,腦袋因不斷有新的血液湧進而疼痛得像要炸裂。兩分鐘後意識開始慢慢離去,而在我對面的武痴已經完全失去知覺,吐着舌頭像個死人一樣被掛在樹上。
「武痴……醒來……」我費盡全身氣力也只吐出了四個字。
四周的吊死鬼開始狂歡地在空中飛舞,而我也開始覺得很困,眼皮子也變得沉重起來,要讓眼睛撐住就幾乎花光了我全身的氣力。
難道在這個荒蕪之地結束自己的一生才是我的命運……?
好不甘心……我還有好多想做的事情還沒去做……人果然是無法跟命運對抗……正當我準備放棄的時候,地面上突然間傳來了狗吠聲。
「汪汪!」好耳熟的聲音……
「汪汪!」我記得自己曾經聽過這叫聲……
我用了全身最後一絲氣力張開了眼睛,果然有一隻小黃狗正坐了在地上看着我。
「小……笨?」
那酷似小笨的小黃狗聽到後高興地衝我搖着尾巴然後用自己長長的嘴巴拱了拱地上一件物件。
我定睛看了一下發現那是武痴找來的八卦鏡!看來是剛剛掙脫的時候從背包裡掉出來了!而且鏡面還是朝上的!
「鏡乃金水之精,內明外暗,古鏡如古劍若神明,故能辟邪魅忤。」
這下可能有救了!手電筒一直被我抓在手上,一般的電筒光對靈體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經由八卦鏡反射的則另當別論了。
手腳雖然已經麻木不過還是有一點點知覺,我慢慢的挪動拿着手電筒的手讓光線往八卦鏡方向移動。
武痴,再忍耐一會兒,我馬上就把你救出來。
在我移動手的時候,吊死鬼發現了我的舉動,它怪叫着想要奪走我手中的電筒,不過為時已晚,手電筒的光線已經來到了鏡面的邊緣。
我口中唸唸有詞的喊了一句:「八卦鏡,辟邪驅魔!」然後就把光線移到鏡面之上。
光線經八卦鏡反射照亮了我跟武痴,套在我們脖子上的繩子「啪」的一聲就斷裂了,我跟武痴兩人重重的摔到泥地上,而吊死鬼們被光照到後一一作為了白煙飛散。
「呼哇!」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然後爬到了武痴身旁搖動他的身體說:「武痴!武痴!你快醒醒!」
他沒有任何反應。該不會……我用顫抖不停的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呼……雖然十分微弱但是還有呼吸,嚇我一大跳。
對了!小笨!我環顧四周想要找出剛剛提醒我的那隻小黃狗,可是除了遍地枯枝爛葉外,我根本看不到有任何動物在。再說小笨早就已經不在了……
當務之急還是先弄醒武痴他的身體這麼沉,我可沒法帶他走多遠。於是我用拇指用力按壓他的人中,聽說這穴位對喚醒昏迷中的人是十分有效的。
果然按了一段時間後,武痴就從昏迷中甦醒過來。
「嗚哇!」他大大的吸了一口氣後又說:「耀……耀祖?我這又是在哪裡?」他四處張望仿佛對自己為甚麼來這裡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忘了?我們準備去查看小福準備安葬的那個山洞,但是卻被吊死鬼襲擊了。」
「吊死鬼?可我甚麼都沒看到啊?我只記得自己喉頭一緊,呼吸不了然後就失去意識了。」
啊……忘了武痴是看不到鬼的了。
「對了,耀祖。」武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後說:「我剛剛做夢見到我的弟弟了。」
「啊?」
「嗯。」他點了點頭又說:「我見到他後就十分激動想要上去抱他,但沒想到他居然跟我說:『哥,這不是你來的地方,你還來得及回去,快點走吧。』說罷我就感到有股拉力從我的背後拉扯着我,然後我就醒了過來了。」
「看到了已死去的親人……嗎?」
根據研究,有很多在瀕死邊緣活過來的人都說過自己在昏迷中看到早已逝世的親友,科學上認為這可能是大腦因為短暫缺氧所產生出來的幻覺。
但是……這真的只是「幻覺」而已嗎?
「別沮喪了,武痴。既然是你小弟把你推回來的,那你就好好的連同他的一份生活下去吧!」我勉強地站了起來然後就朝武痴伸出了一隻手。
武痴聽到苦笑了一下後就抓住了我,我用僅餘的力氣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走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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