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陣恍然,岳秀琰想了好一會兒,問道:「歐陽兄,你......有十足把握?」
「要是在下沒有十足把握,也不會貿然出現在岳兄面前了。」歐陽昭站起走到岳秀琰身前,道:「若岳兄不嫌棄,不若帶著在下一起前往九龍幫總舵,向陶幫主稟報吧。」
「歐陽兄也想去拜會幫主?」岳秀琰奇道。
「若是岳兄覺得不方便,在下在此處靜候你們也可。」歐陽昭見好就收,他終究擔心趙倩彤被對方發現,既然已獲得岳秀琰等人信任,就迫不及待想他們快點離去。
「那這個小沙彌......」岳秀琰目光瞥向地上的和尚,歐陽昭笑了笑,然後低聲道:「岳兄放心,我會讓他閉嘴的。」
岳秀琰點點頭,與歐陽昭走到大殿門前,對著歐陽昭拱了拱手,道:「歐陽兄,拜見幫主一事,還是等此事塵埃落定後再說吧。小弟先回去告知幫主,待此事完結後小弟必然會想盡辦法幫歐陽兄洗脫罪名。」言罷向眾捕快打了一個眼色,眾人收起兵刃,一直以來那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就緩和了下來。
「歐陽兄,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既要我們幫你脫罪,那崖繼之的事,你是不管了?」
歐陽昭不予岳秀琰忽然有此一問,先是一愣,隨即微笑道:「在下說過了,我現在只要自己的清白,別的都不管。」岳秀琰也笑了一笑,點頭道:「如此甚好,其實以歐陽兄的身手和膽識,相信陶幫主也會重用閣下,此事之後,小弟會盡力向幫主引薦。以後歐陽兄飛黃騰達,切莫忘了小弟。」
「哪裡哪裡。」歐陽昭心中稍安,正要說幾句話打發對方,卻見岳秀琰左手搭在自己肩上,笑道:「當天崖繼之率眾前往趙荼的貨倉,還真把兄弟們都嚇了一跳,幸虧當然行動的都是咱自己人,去到天后廟附近時......咦!崖繼之!?」
岳秀琰忽然眼望遠處大喊,歐陽昭立即扭頭望去,遠處哪裡有崖繼之的人影?他心思轉得極快,立即察覺不妥,但終究慢了一步,一陣劇痛已從小腹傳來!
歐陽昭心感不妙,虧得他反應極快,甫一受傷,立即踢腿把岳秀琰踹開,低頭望去,一柄匕首已插進了自己的小腹!幸虧他適才稍稍後退一步,匕首才只刺進小腹只是數吋,尚且是皮肉之傷,並不嚴重。
但他驚魂未定,面前已勁風鋪面,但聽岳秀琰大喊道:「眾兄弟!殺!」
「嗆!」
岳秀琰一聲令下,四處傳來兵刃出鞘聲,眾捕快同時拔出兵刃向著歐陽昭猛劈過去!歐陽昭心中不解為何對方忽然動手,但此時此景也由不得他細想,他右手一抖,長劍應聲而出,在他面前織成一道光網,叮叮噹噹的把眾人的刀招架回去。
「難道還是敗露了?」歐陽昭收斂心神,持劍右手平舉,劍尖指向剛剛丟下匕首,拔出單刀的岳秀琰。此時,其他捕快包圍著歐陽昭,然而眾人都只是高舉兵刃,誰也不敢率先向南天神劍動手。
「岳兄,是否有什麼誤會了?」歐陽昭心中保存一絲希望,淡淡地問道。岳秀琰冷笑一聲,道:「歐陽昭啊歐陽昭,你當真小瞧了我岳秀琰。你與崖繼之兄弟情深,廣陽城誰人不知?你歐陽昭為人如何,廣陽城誰人不曉?我們害了你師兄,怎會不怕你事後報仇?即便韓非的事你說得頭頭是道,但我們又怎會愚笨得相信你說為了自己清白而棄崖繼之不顧?你武功再高,今天也要把命擱在這裏!」
聽到這裏,歐陽昭才醒悟適才岳秀琰乃故意試探自己,若自己當時猶豫多半晌,或許尚能騙過對方。他尚未來得及暗罵自己大意,岳秀琰已清喝一聲,三步並作兩步,單刀從上而下直劈向自己的腦門。
「這岳秀琰竟膽敢獨自向我動手?當真膽大!」歐陽昭一直壓制心中怒火,此刻對方率先動手,他也難以再作抑制。歐陽昭目光閃露出一陣寒意,看準岳秀琰單刀來勢,長劍一圈一搭,準確無誤地搭在刀背之上,歐陽昭右手輕輕一拉,立馬把岳秀琰威猛的劈斬卸在身側,然後長劍一轉一伸,寒光閃動,長劍如電光火石一般刺向岳秀琰左肩!
歐陽昭由守轉攻,動作之快可謂幾乎停濟,岳秀琰只覺單刀一重,隨即眼前便是寒光閃動,他立即向後仰撤步,歐陽昭的長劍已在他左肩的衣襟上劃出一道口子。
短暫的交鋒,歐陽昭與岳秀琰同時心中驚訝。岳秀琰心道:「歐陽昭南天神劍這名號果然名不虛傳,由守轉攻,由柔變剛,竟能做得如此一氣呵成!」歐陽昭則心想:「想不到他反應甚快,竟能及時避開。」二人心中想著,手下卻是不停,兩柄兵刃叮叮噹噹地交鋒起來。
岳秀琰輸了一招,卻無半點膽怯,雖然面對歐陽昭的快劍,他不但守得固若金湯,還能適時反擊,在圍觀的眾捕快眼中,二人身前都如罩上一團光霧,光霧交織發出悅耳的聲響。
但這些聲響,在神像後的趙倩彤耳中聽來,便是極不好受。她聽得這些兵刃相交聲,立即憶起前日家中慘劇,心中越來越慌,不其然地緊緊捂住耳朵,但聲音仍然不停傳入耳中,對她而言極是難受。
回說歐陽昭與岳秀琰的交戰,頃刻間二人已交手二十餘招,冷汗漸漸從岳秀琰額上留下。要知道歐陽昭的「眾生劍法」乃彼岸大師後期所創,這劍法殺傷力雖不如「伏魔劍法」,但剛柔並濟,比伏魔劍法精妙得多。
歐陽昭天資聰穎,在這劍法上的領悟極深,單憑劍法不論內力的話,恐怕只稍遜彼岸一籌。此刻他毫不留手,岳秀琰一開始仍能勉力擋格,到二十招後漸漸感到吃力,眼看自己也不知能不能再撐十招,岳秀琰把心一橫,心道:「沒辦法,只能賭一把了!」一念及此,岳秀琰單刀向歐陽昭猛然擲去,歐陽昭側頭避開,心中奇道:「他要幹嘛?」
歐陽昭還沒想完,卻見岳秀琰欺近身來,雙掌在懷前交錯抱圓,似要擊向自己胸膛。歐陽昭立即長劍一圈,意欲逼對方後退。豈知岳秀琰不但不退,雙掌翻飛,忽上忽下,忽慢忽快,歐陽昭但見眼前掌影重重疊疊,他一下看不清,只覺小腹又傳來一陣痛楚,原來已被岳秀琰雙掌擊中!
這一掌岳秀琰用盡渾身解數,終於打得歐陽昭噴出一口鮮血,往後退了數步方才站穩。
「好傢伙!他的掌法竟如此精妙!?」歐陽昭心中喊了一聲,但見岳秀琰雙掌一錯,獰笑道:「怎樣說我也是陶幫主親傳弟子,歐陽昭,你太小瞧我了!兄弟們,動手!」他一聲令下,自己率先衝上,其他捕快也同時拔刀相助。
這一下,適才的情況立即逆轉。歐陽昭中了一掌後,小腹尚自翻騰不已,而岳秀琰與眾捕快一同搶攻,自是攻勢如虹,如同狂風暴雨。歐陽昭轉攻為守,小心翼翼地擋開對方的一招一式,想到這岳秀琰深藏不露,難怪能夠成功暗算崖繼之。他沉著氣一招一招地擋開對方的攻勢,想到被謀害的師兄,想到連日的冤屈,心中怒氣勃發,殺意驟起,他長劍一抖,棄守轉攻,長劍如變成一張光網,向著四旁圍攻眾人撒去。
「見鬼!」岳秀琰見此架勢,立即心感不妙,連忙向後退開。但聽呼救聲四起,然後噹啷噹啷的一陣聲響,好幾個同伴已同時手腕中劍,單刀墜落地上!
眼前一晃,黑影閃過,岳秀琰立即抬頭望去,歐陽昭已躍在半空,怒喝道:「往哪逃?」言罷,右手一揮,長劍從上而下直劈過來!
岳秀琰吃了一驚,連忙向旁避開,但聽「轟」的一聲,長劍在青石板地上劃出一道深坑,岳秀琰咬著牙著地滾開,從地上撿起單刀,右刀左掌向歐陽昭迎去!
「鐺!!!」
岳秀琰猛劈過去的單刀,被歐陽昭橫劍格擋。
「吃我一掌!」
怒喝聲中,岳秀琰全力運於左掌,向歐陽昭胸口猛擊過去!
「砰!!!」
一聲巨響,岳秀琰沒有擊中對方的胸膛。反是歐陽昭也舉起右手,與岳秀琰對了一掌!始終歐陽昭內力比岳秀琰深厚,雙掌一對,岳秀琰立即鮮血狂噴,整個人往後飛去,「轟」的一聲重重撞在神像跟前!
就在此時,神像後的趙倩彤聽得巨響,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不自覺地「呀」的一聲驚呼出聲!
她這一叫,不但是歐陽昭,連岳秀琰等人都嚇了一跳,後者反應甚快,忍著劇痛著地一滾,飛快地向神像方向奔去。
「休想!」歐陽昭正欲阻止,但眾捕快已撿回兵刃,再次向他猛攻過去。歐陽昭心中雖是慌亂,但眼見白花花的單刀向自己劈來,只能舉劍擋格。但就這麼一緩,前方傳來一陣驚呼,歐陽昭定神一望,岳秀琰已抓住趙倩彤後頸,從神像後走了出來。
「居然是個女孩?」岳秀琰不認得趙倩彤,一臉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歐陽昭。
歐陽昭怒喝道:「岳秀琰!快放了這位小姑娘!」
「我不放你又能如何?」岳秀琰一手掐著趙倩彤的脖子,冷笑道:「歐陽昭,你若要我饒這小娃兒一命也可,你就先自行了斷吧。」
「你可知道這是誰?她可是趙荼的遺女!趙荼乃陶鐵手的義弟,你若傷了他的女兒......」
「義弟又如何?」岳秀琰掐著趙倩彤的右手一緊,趙倩彤登時呼吸不了,小臉漸漸發充血發紅,一臉痛苦,連呼叫也叫不出來。
對方人質在手,歐陽昭也不得不忌憚,或許是看到對方臉上終於露出狼狽的神色,岳秀琰得意得張牙舞爪,獰笑道:「嘿嘿,真險,真險!歐陽昭啊歐陽昭,你還是早點自己了結罷了。放心,我們很快就把崖繼之送來見你,讓你們三師徒黃泉路上也不愁寂寞。」
歐陽昭腦中急謀對策,但見岳秀琰懷中的趙倩彤臉色漸漸發紫,已經不能再撐片刻。
忽然,本來躺在地上的小沙彌憑空躍起,向著岳秀琰後背一掌劈去!這一下突如其來,幾是毫無先兆,而且小沙彌動作迅速至極,眾人只見眼前出現一道灰影飄過,岳秀琰已應聲中掌!
岳秀琰猝然受襲,他也是嚇了一跳,小沙彌這掌雖不致命,但足以讓岳秀琰「哇!」的一聲鮮血狂噴,同時雙手一鬆,放開了趙倩彤。
岳秀琰猛然回頭,順勢用盡全力回掌劈去身後,他雖有傷在身,但始終師承陶鐵手,這掌夾帶風雷之聲來得極快,小沙彌根本來不及閃躲,「砰」的一聲巨響,被鐵掌重重劈中前胸!
「啪啦!!!」
震懾人心的骨裂聲響起,小沙彌如沙包一樣往後飛去,「砰」的一聲撞倒在神像面前。
劈倒小沙彌,岳秀琰雙目一瞪,他這才想起,自己的背門已全賣給歐陽昭,他以最快的速度回身,但當他剛剛轉正身子,但見一道虹光閃過,胸膛已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
岳秀琰低頭一望,自己的胸膛已插著歐陽昭的長劍。他緩緩抬頭望去,眼前是滿臉怒容,卻眼泛淚光的歐陽昭。岳秀琰乾笑兩聲,干瞪著眼望後倒下,就此死去。
這一切變卦如電光火石,眾捕快根本反應不來,回過神來之際岳秀琰已成為了一具尚自抖動的屍體。歐陽昭跪在地上,一手扶著尚自哭泣,驚魂未定的趙倩彤,另外一隻手卻半抱著口鼻溢血的小沙彌。
趙倩彤眼淚如珠子一般掉落地上,她的淚眼看著歐陽昭,也看著這救了自己一命的和尚。
「歐陽昭你......看......看什麼,沒有見過......如此俊秀的......和尚嗎?」小沙彌不斷咳血,強作笑容地道。此情此景,歐陽昭悲從中來,再也按捺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他抱著小沙彌心中萬感交集,説不出話來。
小沙彌笑了一笑,道:「嘿,看......我大哥放了你一次,我救了你一次,你歐陽......昭,至少......至少欠我們......兩次。」他正面受了岳秀琰一掌,胸骨盡斷,此時全身軟綿綿的,口鼻溢血,眼看馬上就要撐不住。
聽得他的話,歐陽昭不停地點頭,小沙彌笑了笑,用盡最後一分力往自己臉上一抹,露出了本來的面目,然後右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再也舉不起了。
「小鬼,安息吧。」
歐陽昭淚如雨下,瞬間,他想起了彼岸對他的教誨,想起崖繼之不斷勸他投身衙門,更想起了韓非的一字一詞。
他緊緊地咬緊牙關,心中千濤百浪的翻騰不已。側眼望去,岳秀琰那張猙獰的臉孔映入眼簾。
「他身為朝廷命官,盡干傷天害理之事。」
他又看到小鬼帶著笑容離去的面龐。
「他雖是賊盜,卻為素未謀面的小女孩犧牲。」
然後,一個想法不停地在歐陽昭腦中迴響。
他雙目一瞪,似乎下定了決心。輕輕摸了摸趙倩彤的頭,低聲道:「小姑娘,抱歉,請你閉上眼睛......」
「接下來的事,還是不見為妙。」
歐陽昭雖是背對著眾捕快,但不知為何竟無人膽敢動手偷襲。聽得歐陽昭這般說,眾人才如夢初醒,齊齊轉身正欲離開,卻發現大門前已站著兩名循聲奔來的人。
「崖繼之!大鬼!」
捕快們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正自彷徨之際,眾人忽然感到一陣寒意,使得他們不自禁地發起抖來。他們扭頭瞧去,只見歐陽昭緩緩地轉身站起,他的臉上忽然如同蓋上了一層烏雲,銳利如劍的目光使得眾人雙腿顫抖不已,連動也不敢動。
歐陽昭語調如冰,為眾捕快敲響喪鐘。
「你們,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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