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妳看完這標題會笑我中文好差。
我剛剛修好了我掛在門背上的鐘。……不,我並沒有修好。掛鐘只是在不知何時就停掉了;待我拿下檢查,才發現原來只是電池早被人取走而已。然後我也只不過在家中隨便找一顆電池,裝上去,調好時間。就這樣。
這流水帳至極的生活雜事,在妳眼中也許毫無意義,在旁人耳邊也大概不值一聽。嗯,任由他人如何觀察,他們也無法在這個行動中找出任何重要的線索。但我在這裡提這件事的唯一原因,只是我在做這件事時,不知何故腦裡一直都在想妳的名字。
我想不出彷如電影或漫畫等的媒體,以那些第三視點的角度要如何表達這種奇妙的感情。掛鐘只是我從其他地方收到的禮物,電池也沒特別和妳的事有明顯關聯;今天並不是甚麼特別日期,現在也不是甚麼重要的時段。一切不過是平淡平凡的某時而已。但我也想不通為何偏偏在這種時候,突然想起了妳的名字。
甚至想起的也並非妳本身。而是很明確的三個字。字型,發音,筆順。先是浮現出型狀,再在腦中響起不知是誰——我毫無印象——的中性聲線,唸出妳的名字,再在剎那間想起,我每次寫妳的名字時的每道筆順。而在思索一切之間,不知不覺我便完成了擺弄掛鐘的動作,重新坐在床上看著掛鐘的秒鐘默默跳動,舒出一口氣後,才意識到這件事。
然後我想便起妳曾坐在我床沿的一瞬間。
那時已經是夜晚,外面早沒有光,房間也沒有亮起燈;妳從外面走進房間,坐在我每天都會躺榻的地方上。我看著妳的臉,而妳正在笑。一切都自然發生,就像是過去我曾經期望過,會在未來變成日常的事。
記憶就在此瞬間無限被拉長。妳只是在那裡一直看著我笑,而我也只是一直站在房門外默默看著妳。被記憶插播的片段彷彿也停止了我大腦,眼睛只有默默看著秒鐘跳動。聽著那規則的踢搭聲在寧靜的空間漸漸變得吵鬧,我卻連思考的餘力也沒有,彷彿被時空抽離。
記憶不斷拉伸;後來那些形狀,就變得像無數次拿影印覆本在影印機再覆印的圖像一般。那些如此真實的輪廓曲線,最後都漸化模糊。而妳的臉,也在這段記憶中開始渙散。
在不斷的陷沒於那些關於妳的記憶之中時,記憶便像是奇怪又沾稠的湖水中忽然冒出氣泡一樣,隨著奇妙的聲響扯出了許多細細碎碎的事。想起了當初為妳取的第一個綽號、又想起第一次跟妳聊天,還想起了在妳面前說錯話,第一次被妳糗。想起妳,想起那時候的自己。
所有記憶不停在後來的日子交纏;我至今距離認識了妳多久、又和妳分開了多久?我都記不清楚了,也不想再去弄清楚了。
妳一直都會出現在夢境與夢境以外的地方。
回憶會想起妳的身影。走過某些熟悉的場景,便想起妳與我一起走路的身體肢態;待在那個地方,妳所說的話我連神情都記得。
在白日夢中想起妳的話;後來我總是在發呆,坐在床沿思緒便總是找尋那些晚上妳電話中的密話、或是吵架的痕跡。和妳在一起的時候,我變得相當眼淺;因為我如此的信賴妳。
炒菜時看著爐焰,又想起妳。記起妳在那裡曾經作過小菜。那時曾經想邀約妳,和妳一起作晚飯,和妳一起共渡一場居家的約會。原本是這樣想呢。不過,總是因為「不過」……。
要是把我在這些瞬間想起妳的片段畫面化的話,不插些旁白,我看來就會像個智障一樣。呃,不,插了也只是像個瘋子而已,也沒多大分別。算了。
時間流逝,我深深感知到記憶將會慢慢變淡。如今我連妳在何時何日裡隔著電話跟我說最後一句再見、哪天傳給我最後一條短訊,也不記得了。也許會在比世界末日還要快來到的未來某天(我還是很期待世界末日的,別笑我了),我會連在哪一天失去妳也漸漸忘記;天氣呢?時間呢?在那天之前,我們在做甚麼、聊過些甚麼?當晚我如何了?那天之後呢?
我最後一定會忘記吧,我沒自信記得住那麼多細節。但在忘記這些的同時,我知道大腦就會自行產出新的記憶,新的,關於妳的記憶。這些在之後也會漸漸變多;而後來創造出的一切關於「失去妳的回憶」,就像是嚥下苦藥後的餘韻。
距離妳越遠,便越是發苦。流逝所形成的故事就像是一個漏斗的末端一樣。投入一粒細砂後,它在盡頭消失時所發散的空洞感,是如此的澀人。
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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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寫於Wed, 04 Feb 2009 14:2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