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請讓我偷偷告訴妳:我如今,仍錯覺自己在等妳。我確實知道,妳早已離開,但卻忽然不再清楚你離開了多久;時間,開始變得混亂。我以為自己距離上次看見妳卻不敢跟妳說話的那一刻,早已過了整整半年;但記憶卻翻滾沸騰,在腦裡發出莫大聲量,一再吶喊,說妳不過在七天前,才跟我說分手。
今年我讓自己重新回到考場。為此我努力開始了我從不曾認真做過的溫習;努力翻開所有放置了許久的課本,把它們一一從角落再次尋出,重頭細讀,亦把記得和不記得的句子重新再讀過一遍。但當我認真的開始抄寫筆記,便覺得自己也許不會寫得完我要懂的東西了。然後,忽然到了今天,要正式開考了。
也許正因妳是在那場考試的七天前跟我道別,所以只要再次站在另一場考試的七天前,我便會因而記起當年的妳;記憶再次翻滾。我讓腦內充塞各種公式,搪塞自己這能暫時忘記妳已離開,但卻仍然使我大腦發痛。
在考場所寫的字,不知不覺便越發用力。手腕開始發疼,又莫名觸發另一個回憶。
那時我每天都翻開筆記簿,按動電話。左手姆指在電話上游移,右手在簿子上下筆,一一抄寫下妳傳過來的訊息,留下記錄。妳知道的,我並不太信任留在電子訊號上的一切記錄方式——於是,我便像個傻子,又像個瘋漢般在空白的紙中剜下妳的話語來。和妳交往時,我只要有暇餘便會悄悄筆錄,默默填滿了數本記事。這亦持續到妳的離去。但我在妳離開以後,也沒停下抄寫;如今說起來,也許在旁人眼中,這便充滿了某種瘋狂吧。我一直不停的抄、努力的寫,好像要等待自己記摘的那些時間過去一般。別說我傻癡,我確實清楚無論自己如何用心記敘,妳也不會再次出現的。那麼這些筆順,大概還是為自己刻劃的傻事吧。
如今在考場急速揮筆,幻覺便讓體感化成妳離開我的第七日。我也許是精神錯亂了,因為腦裡的感觸,如此真實……
腦中我握筆抄寫的動作,彷彿某種精神麻痺。手腕無比酸痛,但靈魂卻好像有點離開身體一樣,從苦惱中切割。如同偽想著妳還在身邊,妳每天都會在訊息中向我報備妳身邊發生的趣事,那麼,如今所有事都會變成一杯苦酒。然而本應無盡的訊息,在妳離開後便忽然有了盡頭;想到這點,手腕手指便不覺開始用力壓著筆桿,把它變成雕刻刀,把痛楚變成妳的記認,刻在運筆的習慣之中。
1695,這是到如今為止,我所錄下的訊息數目。抄寫也變成我一再重溫彼此間日子的,劇目般的間場。我不斷想,為何在那些日子中為何我們夠能如此頻繁的彼此互傳訊息,直到一切句子都被我們讀過,然後內裡的意思都被抽光,變得乾癟;又如果說,在訊息中的情話,已經早被我們刷洗得了無新意的話,那我們面對彼此時,所講的一切甜言蜜語,是否也曾讓妳我幸福地笑過,直到,妳已經習慣它是妳生活的一部份呢……
我不知道。或者該說,我不想去計測一切我們之間經流而過的所有感情。我一直希望,我們彼此間的感情並不是單純能讓別人拆解分析的事情。也許是因為我不想把這件記錄譜成一份結束的歷史文檔,所以才一直瘋狂沉靜徘佪在電話的九宮格上來回奔跑。不過,妳早不在我身邊很久了;妳的訊息也斷了,很久了。這手機裡的訊息,也總有全部輯錄完畢的一天。想到這裡我就開始怕,是否到了真正完結的一天,我便會失去憑藉這些片言隻字,想像和妳一起的資格,而最後就變成深沉的埋葬自己,變成在墓穴前不停翻閱自己筆跡的狂人?
……然後不覺一用力,筆桿就斷了。
考場的冷氣突然向我的身軀涌來。我回到了現在。
我渾身冰冷。我可能在提起勇氣再次跟妳說話前,就失去一切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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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寫於Sun, 19 Apr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