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輕跟那名少女道別後又在大街晃了一陣子。
前面意外一瞥到僧人帶著幾個乞丐不知道跑到哪裡,好奇心作祟下追著僧人的方向前進,走出了人群當中。
但張輕什麼也沒找到,只看到房屋之間空曠的巷子。被夾在房屋之間的巷子不斷延伸,直戳入光火照不到的黑暗當中。
張輕站在巷口前猶豫片刻,還沒想好要不要進去的時候背後傳來樂隊演奏的聲音、民眾的叫嚷。
回頭再看的時候已有一群人背對著自己朝這邊靠過來,張輕不得不先走出人群,士兵推開群眾,讓出一條寬闊的大道。
換了個位置他才能看清楚發生什麼事情:一群士兵拱托著一台囚車,裡面關押著一隻蒼白的惡鬼。
這些人跟看守城門的那些士兵穿著不一樣,內裡除了基本的黑布甲以外外邊更披了志樂教的紅披帶從肩膀兩側垂下,代表他們是燕朝地方指派給志樂教使用的。
這種士兵通常負責護衛志樂教的僧人,協助志樂教置辦事情。
站在囚車邊的僧人叨叨念著經,對惡鬼近在身邊,不斷衝撞囚車置若罔聞。
這是志樂教處置惡鬼時的佈置,一旦人化身為鬼,對志樂教而言他們就是死了,而在死後惡鬼按照自己所為會有兩種死法:一種是被僧人點燃的神火燒盡,另一種是在眾目睽睽下被士兵們用長槍刺穿身體,然後士兵會利用志樂教的大磨將其搗碎,連日後給家人埋葬的骨灰都不剩下。眼下的布置看起來是後者。
這也意味著,這隻惡鬼在變身之後因為失控造成許多破壞,罪無可救。
雖然人變成惡鬼同時代表人性喪失,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張輕這下也知道為何不是什麼特別的節日卻要張燈結綵了,便是為了面前這隻惡鬼的處刑儀式。張輕心情受此影響,也有些感慨。
不是對此有所感觸,孤家寡人的他怎麼看其實兩種方法都差不多,若是涉及惡鬼的案子辦完後面的事情都是志樂教該做的事情了。但他的職責卻是在人變成惡鬼之前去辨別變成惡鬼的原因,跟變成惡鬼之後的所作所為。
也就是說,他要幫助志樂教看到這人是遭人所害還是自甘墮落,而在變成惡鬼之後他又不由自主的造成什麼傷害。許多家屬會為此而嘗試賄賂他,讓他說謊替變成惡鬼的家人在死後還有個好結果。
只不過對於志樂教而言,一旦變成惡鬼放棄神所賜予的軀體走向另外一條極端,這個人本身就不容赦免了,也就是志樂神的聖地不會迎接他們。所以如果所謂死後的生命依然存在,他的結果也不見得會有多好。
民眾的叫罵越來越激烈,更甚者丟出石頭,這當然只是少數,士兵隨即便喝斥了丟石子的人,雖然對他們而言大多的考量還是會不會丟到僧人。
就在群情激憤的時候卻有孩子大吵大鬧的聲音格外刺耳,他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個哭泣的女人正抱著自己的孩子,其他人要嘛只顧著順應僧人禱唱號令、要嘛跟著吶喊,沒注意到後面的動靜,沒什麼心情的張輕反而看到了他們倆個,頓時便有了猜測。
但類似的畫面總很容易在志樂教處置惡鬼的儀式當中看到,沒有一個在乎變成惡鬼的親屬的人,會不為即將而來的遭遇感到悲傷的。
張輕忍不住搖頭,後面有手直接搭在他肩膀上。
張輕回頭一看,還是前面那個貪吃糖的江湖少女。
「很殘忍對吧?」
張輕看少女手裡沒糖,包袱倒是鼓鼓的,估計全塞進裡面了,瞧這數量她這後面恐怕還拿了不少。
沒等張輕回答,少女越過他往前。
江湖武人的勇力讓她即便是面對那些比她高上不少的漢子,擁簇的人群都能硬生生擠出一條路來,而一面走著,少女也將背後那根布包裹的長桿取下。
動作委實不小,周邊的人紛紛注意到經過身旁的少女有古怪,連忙退開,而這些人一傳十十傳百,也在人群中造成一陣不小波瀾使得士兵注意到。
「站住!」
察覺異狀的士兵舉起槍向少女聚集,其他人越跑越開,變成一大片空曠地而只有少女站在中間
望著少女背景張輕竟只覺有些嚮往,心中的熱血也在此時湧動,一股非得要做些什麼的衝動油然而生。
包裹長桿的灰布飛揚,直直飄到了張輕那邊被他接住,厚厚的布革褪色而佈著補丁。
一桿銀槍頭在陽光下發光,無比刺眼,少女提槍一指,朝向囚車。
士兵提槍一刺,少女只是腳掌微微出力便高高跳了起來,掠過士兵擺出的人陣。
飛在空中的少女揚槍往囚車直直一落,站在囚車邊的僧人連忙逃開,銀槍向著囚車內的惡鬼飛降,抬頭看到少女的惡鬼張嘴咆哮。
囚車炸開,原先由金屬鑄造木板支撐的籠子發出轟然巨響。槍頭如同鎚鏈一般砸開了鐵質牢籠,讓鐵籠折彎變形。
槍桿子穿透惡鬼身軀,火焰先是從槍身與木質身軀相連的地方竄出,惡鬼抽搐掙扎還試圖攻擊少女,火焰忽然從惡鬼體內炸開,延燒的赤火瞬間就將惡鬼吞噬殆盡。
少女無懼火焰拔出銀槍,回頭掃視畏畏縮縮的士兵,跌坐的僧人與逃跑的百姓,頗有傲視眾生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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