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紅衣的女孩子?」
「對,看上去很年輕,嘴角有個痣,眼睛又細又長好像沒睡醒,有這樣的人嗎?」
「你講得很清楚,我聽了就知道她長怎樣。」那大夫一本正經地點頭。
「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村裡沒有這樣的人。」說完僧人停頓,看他沒什麼反應便又低頭繼續倒藥。
大夫大概就只是想跟他聊天,所以故意這樣說話,張輕也不大在意,反正答案很清楚,既然沒有就沒有吧。總歸來說,抹過女孩給的藥以後沈安平的病情確實好了很多,足夠讓他走到旬尾村找到村裡的大夫進行診治。
說是大夫恐怕也不太對,比如說城裡開藥堂的大夫會有一整面牆的藥櫃,正經八百的前堂,一個到兩個夥計,把完脈以後會抓藥讓你帶回去煎甚至是直接幫你煮,但現在這裡就是一個院子,那個被村裡人稱為大夫的老漢草草看了一下便讓沈安平坐在前院躺椅上休息,自己則去後院煎藥,不久便端著兩碗冒煙的湯出來。
「這是藥湯。」大夫遞給張輕一碗,「你跟他接觸過,自己也會有染風寒的風險,喝一碗保險起見。」
「這得加錢吧?我可沒要這個。」
「不加錢。」大夫呵呵笑。
年紀頗大的老漢將雙眼藏在深深的皺紋中。張輕看著混濁的湯打從心底不想喝,乾脆先放在旁邊說道:「湯可燙著,我放涼點再喝。」
「也行吧,不過可別放到真的涼了,到時候就沒藥性了。」
老漢走入屋內,身影消失在房子的陰影裡,張輕認真聽了聽,老漢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而消失,看來是真的走到不知到哪裡去。沈安平已經捧起碗吹起湯來,鼓冒的白煙散開,而張輕嗅著飄盪的煙,只覺得當中有股甜膩怪味。
「這湯沒問題吧?怎麼髒成這樣?」張輕對沈安平低聲說。
「哪裡髒?我看湯很清澈像白水一樣。」
「你先別喝,我試著喝一口看看。」
張輕不知道沈安平是不是故意跟自己抬槓,他低頭含進了第一口,比起外觀上的噁心跟嗅覺上的不適湯反而意外地沒什麼味道,卻仍讓張輕打從心底作嘔,這種噁心感就算是張輕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怎麼說?」沈安平問。
「很噁心。」
「藥湯味道都是這樣。」
張輕確定這次的情況和沈安平說的不一樣,他本來就不是怕苦的人,往常藥堂大夫開的藥再苦他都能吞下去,但這回這碗藥湯卻讓他由衷感受到本能性的不適,就好像人會怕黑、怕危險那樣的直覺性,甚至於是他沒辦法再說服自己良藥苦口。
手指發抖著彷彿身體在阻止自己喝下它,莫名的恐懼在心中擴散,張輕略作思索便已自行想通,雖說藥苦而能治病,倘若吃出心病來又是問題,於是四顧無人索性把湯倒進旁邊的花盆,又翻了翻泥土使得整個花盆看上去沒有異常。
沈安平沒有發表意見,又或者其實沒看到,張輕轉過頭的時候沈安平正望著院子之外。旬尾村四面環山、森林包裹,周圍的山總是隱藏在雲霧之間,灰白的雲層好像長年化不開似的,接近他們所在的地面猶如伸手可及。
約略走了半天路他們才到達村莊,村子很安靜,唯雞鳴狗吠相聞,不時有模糊不清的竊竊私語從巷子深處傳來。跟當地的官員報明來意,問清楚大夫的住處以後才來到此地。
「那你剛才有聽到我跟大夫說了什麼嗎?」
「聽到了。」
「無聲無息消失,這有可能嗎?只有輕功造詣到了絕頂了吧。」
他們身為棘府差役多少都會修行武功,比不上長年修行的江湖武人但緝捕案犯還是不在話下,也有眼界,張輕對自己有幾斤幾兩算是清楚,但年紀看上去比他小的女孩子竟然能在他一轉頭就神不知鬼不覺消失,輕功造詣如此出色,實在令他不敢置信。
「不用去想了,反正沒有辦法解釋的東西就說是鬼神幫忙這樣就好。」沈安平蓋棺論定。
「鬼神?未必吧,說不定她掌握了我們不知道的捷徑。」張輕其實也不敢確定,只是硬著頭皮辯駁,他心裡清楚沈安平的想法才是對的:想不通就這樣講就好。
「她幫了我們,就是這樣。」沈安平道,沒有打算跟張輕繼續討論,「這代表我等所行為正道,就連鬼神都願意幫我們。」
張輕心想沈安平行他的正道,自己在走的卻是陰暗小路。沉默片刻,他忽然想到上山前跟擔夫說的話,這裡還有另一件事情要探查一番,於是起身走進前廳,「大夫,你們這供的神都在哪兒?」
「都在師父那。」沒看到大夫人,聲音從正門面對面的後門那處傳來,他只看到大夫幾不可見的影子看上去在鼓搗什麼。
一些鄉下地方的人會把志樂教的僧人稱作師父,比較馬屁的叫法還有大師。張輕因於辦案需要也都管僧人叫做大師或高僧,純粹是基於辦案需要,對於他們在棘府辦事的人而言,面對僧人心裡只覺得麻煩吧。
問明了僧人的住處以後張輕回到前院說道:「我去師父那邊問看看有沒有案子的線索。」
「順便上個香,進山好有保佑。」沈安平交代,他還得休養身體,自然無法進山,事情就只能落在張輕頭上。
張輕不可置否。他把碗放回前廳顯眼之處,提了提腰間掛刀,用前院的水井裝滿水以後便逕行離開這所謂的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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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15修稿
基本上,我都是這一章寫完,然後確認好下一章的方向才會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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