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奸臣的小情诗 - 028

就在这僵持的当儿，一个锦衣卫走到了傅十一身边。

锦衣卫抱拳道：

“十一爷，顺天府尹王立元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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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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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尹？”傅十一蹙了蹙眉，这是个他平时并不熟悉的名字，“我们正在办公，有什么事，请他等我们办完公，到北镇抚司衙门去说。”

那锦衣卫面露难色：“恐怕不行。十一爷，那王府尹说现在就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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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宅大门外。

这是一处僻静之地，锦衣卫们都在宅子里搬着赃银，绝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冒昧打搅十一爷真是抱歉，但下官实在有要紧之事和您商量。”

北京城的顺天府尹王立元站在傅十一面前说道。

按理说，王立元官职也不低，没必要对一个锦衣卫如此客气，但傅十一是个软硬不吃的，前者只能尽量说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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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一不动声色地抱着臂：“王府尹有话请说。”面对王立元，他依然保持了锦衣卫该有的冷肃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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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元深吸一口气：“在下早有耳闻，锦衣卫今儿奉了上命要来查抄王立元的家产。敢问十一爷，共查抄了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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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一皱了皱眉：“这是锦衣卫内部的事，事关锦衣卫保密条例，似乎不应该王府尹过问。”

王立元笑了笑：“确实如此。但据我所知，这个张平乃严党手下的巨贪，今日查抄的银子数目，估计怎么也得有五十万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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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一抿着唇。

确实，迄今为止张宅的银子已经有将近一百万两。但不知，王立元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　

“王府尹到底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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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元叹了口气：“其实，我对张平一共贪了多少银子也没兴趣。但下官的工作你也是知道的，最近城里闹瘟疫，物价又是飞涨，顺天府的银库里，早就空了。”

顿了顿，又摊手道：“可京城里十几万灾民要吃饭，我们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买粮和救治病人。”

说着，他上前几步靠近了傅十一，小声说：“十一爷，咱不说那些为国为民的空话，这几十万的灾民要是病死饿死，属下，是要掉脑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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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一这才转着眼睛看着他：“王府尹是想让我把查抄的银子分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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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元道：

“是这么回事。这次抄家，十一爷是总负责人，十一爷又是锦衣卫的十三太保之一，只要您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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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一打断了王立元：“锦衣卫有规矩，凡查抄的家产，必须如实上交给朝廷。何况张平的身份你也是知道的，他是严党巨贪，正因为这次抄家事关重大，北镇抚司衙门才派我来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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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立元一脸僵硬的神色，傅十一稍软下了心，又道：“您可以给朝廷上奏折，等这批银子入了库，再让户部从国库里拨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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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爷，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王立元的语气有些沉重，凝视着他，一字一句，

“您在这里查抄银子，一旦交上去，那可就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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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一忽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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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下官在户部的朋友里说，国库里已经没多少银子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向十一爷借钱。”

说到此，王立元越来越激动，身前锦衣卫的沉默更激得他义愤填膺，

“百姓要吃饭，国库里却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在朝廷里做事的人都心知肚明，是谁……究竟是谁压着户部不让拨款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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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你敢说这些，不怕掉脑袋么？”

傅十一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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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元猛吸了口气，闭上双眼：

“我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就表明我已把性命家身都至于正义之外，为了能让百姓分到银子，我甘愿一死。而傅十一你，身为锦衣卫的十三太保，居然还帮着凶手遮挡掩饰，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这是锦衣卫的规定！我倒要问问你，锦衣卫里有没有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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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一没有说话。

他是锦衣卫的十三太保之一，是皇上的特务，其实，这些日子里户部的银子是如何没的，他再清楚不过。

身为陆炳的手下，傅十一也算涉政颇深之人，然而他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在某些方面也确实怀着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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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一在原地站了许久。

四周皆是寂静无声，傅十一开始在这里踱步，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这样，王府尹，待我禀明陆指挥使，再向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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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自己苦口婆心这么半天，总算有了一线希望，王立元出一口气，冲傅十一抱抱拳：“十一爷，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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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话，不准对第二个人说。”

傅十一警醒王立元，随即转身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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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停止抄家！”

傅十一大声命令院子里的锦衣卫，随即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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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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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把钱给了王立元，便无法向皇上交差，若不给，却又良心不安。”

陆炳坐在椅子上悠然地总结。

傅十一抿唇，陆炳不愧为锦衣卫指挥使、他的顶头上司，三言两语便把他的心思总结得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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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摇摇头，长叹一声：“这帮人，天天给锦衣卫出难题。”

“老十一，朝廷这场争斗本就只有严嵩父子、李公公和我能够操纵一二，万不是你们能够左右的。”陆炳缓缓道，“一个你，一个沈链，我真不希望你们被这种事情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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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链和傅十一，可以算得上锦衣卫中数一数二心怀善良的正直之人，只不过沈链是个彻底的直肠子，傅十一多少还懂些迂回，因此才能坐上十三太保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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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一眼中有光芒闪过：“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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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站起来：“这样，我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就说你玩忽职守，欺压百姓，把你调到江南，替我坐镇锦衣卫南京留守衙门。”

傅十一抬眼。

“那个赵文华不就是被严世蕃调到江南了吗？你就接着查江南的贪腐，若南方有什么消息，立刻通报我。”

见傅十一神色有些异样，陆炳拍了拍傅十一的肩膀。

“放心，严世蕃之所以接纳赵文华，只是为了利用他查出他背后的主子，但你不同。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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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傅十一低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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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看来，锦衣卫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然陆炳对于手下人的体贴和照顾，一直令北镇抚司许多人感动不已。

但傅十一毕竟是在刀尖上行走的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喜怒不形于色，很快压抑了喉咙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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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不如的严党……”傅十一只是咬住牙关，握紧了双拳直到指关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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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一，你还太天真。这次的事件里，严嵩和严世蕃，反而是那个凑钱的。他们比你还急呢。”陆炳轻嗤一声，“你以为若不是严世蕃有意放出风，我们能轻易找到张平这么个巨贪？张平，不过是个填补窟窿的篱笆罢了。”

陆炳叹道：“最近听说皇上要修道观，宫里正等着这一批银子，他们拿了，便是绝对不会再拨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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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指挥使虽然没有把话说全，但敏感的傅十一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满眼不可置信。

指挥使的意思是，嘉靖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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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知失言的陆炳却用话语打断了手下：

“这次国库银子紧张，和我们北镇抚司没有关系，你不必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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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一沉默半晌，还是不死心道：“指挥使，那张平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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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霍然看着他，眸光凌厉：“你现在已经是江南的人了，不该管的事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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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一一怔，低头颓然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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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十一走后，陆炳独自在值房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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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锦衣卫常年在黑暗和刀锋中行走的工作让他本就不喜点灯，但陆炳一向视力很好，即使不点灯，也能看清屋里的陈设，然而方才和傅十一的对话，却让他觉得眼前一丝光亮也无，窗口透露出的阳光和仿佛与角落的黑暗融成一体。

他与严世蕃从不是一类人，与嘉靖也不是一类人。尽管他表面上和严世蕃是同党，并且对嘉靖言听计从。　

可惜这大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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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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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进来一个力士，端着丰盛的饭菜走到陆炳面前，打断了他的思路。　

“指挥使，您的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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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士把午餐放在陆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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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瞟了一眼那饭菜。菜是鲜嫩的青菜，绿油油的，看得人眼馋。旁边是一碟上好的、刚刚宰杀出来的牛腿肉，肥瘦相间，还冒着热气。再旁边是颗颗饱满的白米饭、一壶刚烫好的特制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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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陆炳想起方才傅十一的话，觉得毫无食欲。

大明朝有多少百姓，其实吃不起这样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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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了吧。”

陆炳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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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士一怔，但看陆炳神色冷肃，便不敢多问。

他道声“是”后，撤走了午饭，躬身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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