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半夜裡，金泰亨就發了高燒。燒得迷迷糊糊說著囈語，也不知道人是夢是醒，不管怎麼呼喚都好像沒有意識。田柾國馬上就慌了，趕忙找來了朴智旻。
深深內疚怕是自己纏著跟他親熱，才害得他生了病。從來沒看過他這副模樣，戰場上出生入死再驚險的事都發生過，也不曾如此這麼恐懼。他害怕孩子有萬一，更怕金泰亨會有任何三長兩短，那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看著紅著眼眶緊抿著雙唇的田柾國，智旻嘆了嘆氣，雖然他早就答應泰亨要瞞著不可以說，但還是不忍心看他這個樣子，好像都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了。
「別擔心，我施針後他睡一覺起來就會沒事的。」
「怎麼會沒事？明明人燒成這個樣子？」
「這幾天他都是這樣的，應該說還在西江他就常常這樣，已經算是老毛病了。」
「……他不是已經好很多了嗎？為什麼又……」話說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就發現朴智旻已經看向案上畫到一半的設計圖。
「他剛回到西江的時候就常常一邊發高燒一邊做噩夢，我們都覺得是在東紫這裡發生過什麼事，但誰去問都一樣，他就是不願意講。」當時二殿下可是發了狠不問清楚誓不休，但還是泰亨更犟一些，二殿下也是不忍心在他身上施加更多壓力最後還是作罷。
朴智旻一邊收拾著銀針，一邊繼續說：「後來他身體好轉了，也開始比較能常聽到你的消息後，他發作的次數就漸漸少了。而現在這個樣子，也許是因為這幾天他開始畫那些東西，必須一直回想起當時的事情，我認為這就是原因。」他想過也許是逃亡途中發生的事情讓他惴惴不安，接著田柾國後來佔據了他絕大多數的心思，使得他不再想那些事而平息了噩夢。
看著田柾國陰沉駭人的臉色，朴智旻實在拿不準自己剖白了這些是好是壞，但他勸不住泰亨讓他停筆不畫，也許換成心上人來勸阻，會比較有效果的吧。
叮囑了幾句，要田柾國如果情況有異就趕快通知自己後，朴智旻就先離開了房間，否則少年身上迫人的寒氣已經快把他給凍僵了，心想著只有金泰亨會純真地把這樣的人當成小白兔。
田柾國輕撫了撫他微蹙的眉頭，紮了幾針後確實是穩定了下來，燒也漸漸退了。當時在珀江看到那些東西後，他對自己說那些話的同時，就隱隱察覺他就像是懼怕著什麼一樣，那時以為他只是擔心事情不順利而已，如今想來也是另有隱情。
他要自己把那幅穿著婚服的畫像給燒了，他沒有照做而是偷偷藏了起來。現在看來這麼做是對的，如果對自己他也不願意說的話，也許只能從這邊尋找提示。但他心裡早已有一個定論，這事絕對與閔玧瑞有關。
隔天清晨金泰亨還在沉眠之中，睡得很安穩也沒發燒，田柾國便沒有驚擾了他悄悄起身，知會了朴智旻請他幫忙照看，隻身就到了行宮的小書庫裡待著，不久後等候之人就守時地出現。
「什麼事情要緊到必須夜裡傳話找我過來？」
「我只是覺得二殿下應該也想知道這件事。」他翻出了藏在書架暗格的畫卷交給了金南俊。
等他攤開了畫，臉色一變之後，田柾國開口繼續說：「二殿下手邊可還有知情兩年前東紫宮內發生過什麼的人？」
金南俊深吸一口氣，心下了然地問：「泰亨怎麼了？」
眼看這反應就明白，最近又開始發燒這事不只瞞著自己，就連金南俊也不知道。他的坤澤可是慣於逞強得讓他傷腦筋，這位二哥肯定也深有同感才對。
聽了田柾國的話，金南俊收起了畫卷，說自己有點主意，那日救下的人當中就有個當時在東紫宮裡跟在他身邊的小太監，調查過了與內戰無關只是被無辜牽扯進來的人，現在在別處養傷，可以把他叫過來問話。
「告訴我那人安置在哪裡，我現在就能過去。」
看著田柾國緊握著雙拳黑沉著臉，金南俊忍不住微笑了。
那天他問田柾國是看上了自家么弟哪一點，才讓他非得這麼死纏爛打，這小子坦然地回答因為泰亨長得好看人又香，他就是喜歡上了一輩子不會改，叫他聽了很是無語，但要是他敢回答別的像是性情溫順懂事，還是精通琴棋書畫有教養這種華而不實的好聽話，他還真不敢信田柾國會是真心喜歡弟弟。
何況他這個弟弟也確實是長得好看人又香，這小子也沒亂瞎說什麼。
他一開始會如此牴觸泰亨跟東紫扯上關係，絕大多數就是因為泰亨對兩年前的事情閉口不提，當時人那麼虛弱還夜夜發著噩夢，肯定是有過什麼讓他極度害怕的事情。所以當時與閔玧其對峙時，他也懷疑過元凶就是田柾國，確信他已經對泰亨出了手才會如此大發雷霆。
接著不歡而散後回到西江，正要找王長兄商量此事，而碩珍哥馬上讓他看了閔玧其的來信，信上解釋了田柾國與么弟之間的來龍去脈，討要著當時的救命恩情來求娶西江小殿下，還有整整一頁信紙詳細說明了身世，田柾國確實是東紫神醫公主的獨生子，意思是小殿下也不算低嫁了，最後強調這兩個孩子不成親真的會無法收場，信末還附上生辰八字連庚帖都一併下給了他們。
雖然閔玧其這信寫得霸道，但句句在理屬實，他才漸漸想通而軟化了態度，而實際聽了他們兩人分別親口描述後，才真心接受這門親事。
如今看著田柾國跟自己一樣如此緊張著泰亨的事情，同時他似乎也不是如表面上那般天真，只是平常總會裝乖來掩藏內心城府，果然是承襲了東紫閔氏血統，絕非池中之物。
金南俊終於真實意義上安心了下來，好像長久以來終於得到了一位盟友，興許這位小兄弟還真能管得動弟弟那個執拗性子。
「好吧，那我和你一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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