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金泰亨實在是撐得不行,就想散散步消食。
小院落隱蔽在山腳下的草原旁,傍依的山林坡度和緩,走起來很輕鬆,於是飯後散步就變成他跟田柾國這幾天來的習慣。
可能是越鹿草真的有奇效,也可能是心情愉悅的緣故,短短幾天身體好轉了不少,剛開始還會走不動要柾國揹回去,現在可以自己走完全程了。
自從吐露出想生孩子,田柾國就開始了他的餵豬計劃,每天都張羅出各種吃食。說憑他這個小身板要是懷孕肯定折騰得不行,必須得多長點肉才可以,一邊手還不安分偷捏他屁股說肉都光長在這裡了。
小院落裡早備好一星期份的食材,時間到了才會有人再送過來,然而卻三天就見底,但田柾國這個山裡長大的孩子,一身野外求生的技能,抓著一把弓一把刀就隻身跑上山橫行無駔,昨天打山雞今天打野兔每天變著花樣,明天扛一隻野豬回來金泰亨也不會太意外了。每天這樣餵養,連朴智旻都平白無故跟著胖三斤,很是無語。
金泰亨從小就挑食,食量也一直不是很大,剛開始他很擔心會不會剩下太多白費田柾國的心意,但顯然此擔憂也是徒勞的。不論剩下了多少最後都會被田柾國清空,好像就沒看他真的飽過一樣,難怪能長得這麼高還一身腱子肉。
明明是來當護衛的人,一手包辦了採藥還有一日三餐,晚上還要拉著他交作業,都不知道這些精力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他從沒介意過田柾國的出身。在西江連床都不能起那段日子,支撐著他熬過去的想法就是,康復起來可以起身走路的時候,要回到那個雪白的山林裡找他。總是想像著他在那裏都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如果他還願意接受自己,那拋下身份一起隱居山林有多好。
也因為想過這些,聽聞他上了戰場才讓金泰亨當時才那麼得驚慌失措。
戰亂無情,害怕會再也找不到他。害怕那個雪地裡純真的少年會永遠消失。
出門散步前,智旻讓他喝下了今天的湯藥,神色有些焦慮,說再照這樣補下去,二殿下很快就要喜當舅舅了,希望他不會想起來要把他這個乾爹兼大夫一起收拾了。
思及此,金泰亨就想起有件事一直沒好好問過。
「你一直喊你們宗主阿舅,不會真的是親舅吧?」
「是親舅啊。」
金泰亨瞪大雙眼,想起了兩年前那顆靈藥。當時就感到奇怪,這樣的一個孩子何以有此秘傳的靈藥。
「神醫公主是你的母親!?」
「我從沒聽過母親講這些,但她確實是精通醫術。藥理的事情也都是她教我的,只不過我學到一點皮毛而已。」
「當年閔玧瑞奪嫡逼宮後,以為東紫皇家再無其他人,沒想到不只你阿舅還活著,連神醫公主也是。」仔細想想這位傳說中的人物現在居然還是自己的婆婆呢,說起來也是因為神醫公主自己才能夠活下來。
「不,我母親六年前已經過世了。」
看著金泰亨驚訝得一臉難過說不出話來的樣子,田柾國笑了笑,捏捏他的臉。
想起母親臥病在床彌留之際,當時他還很小,拼命想留住母親,散盡所有積蓄用再珍稀的藥材也只能吊著母親一口氣,生命就像手中的沙子散去一樣抓也抓不住。
就像那天晚上,揹著他逐漸冰冷的身體一樣,無力又悲痛。
如果再一次失去他,自己肯定會瘋魔的吧。
想著他告訴自己關於想念還有喜歡的話,還說了要替他生寶寶,世界上怎會有如此珍貴之人來到自己的身邊,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都想把這個人給牢牢抓在手裡,不讓他離開。
「我當時認為自己再也沒有親人了,但現在我有阿舅,還有你。」還有我們未來的寶寶們。
「嗯,」泰亨握住了他覆在自己臉上的手。看著他正想說什麼,眼神卻被別的東西吸引住。
他們已經在返途中,隔著林木就是珀江的一個小支流的河岸,田柾國轉頭看過去,不過就是對岸有一行尋常商人在裝填貨物,幾個腳伕吃力地把好幾個木箱小心翼翼搬到小貨船上。
「怎麼了?」田柾國不解他何以看得這麼專注。
「不對勁,這時候哪有商人會在戰場的上游運貨?」說著就把田柾國一起拉到樹後,一個商人打扮的男子剛上了馬正四處張望著,而金泰亨此舉就是為了躲避他的目光。
「還認得那個人嗎?」
聞言田柾國看過去,瞬間臉色就沉了下來。
「就是他在落月鎮對你下的毒。」
就是那個在地道裡帶頭埋伏他們的黑袍男人,威脅著要滅自己口,最後還在他們逃脫之際擲出銀針在泰亨身上種下致命劇毒。原以為當時連同雜魚也被金南俊一併抓穫,看來此人狡詐得很還是讓他脫了身。
男人像是監工一樣看著小貨船行駛而去後,便拉著韁繩掉頭往對岸林深處離開,田柾國依稀還能察覺那處草木間還掩藏著一小隊人。14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EoTiikZv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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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追船,貨物這麼重他們應該不打算航行很遠。」
轉頭就看見眉眼如冰神色凜然的小坤澤稍微熱了身,一個蹬地就跳上樹梢,藉著林木遮掩如飛鳥而去,身形敏捷靈巧,不善強攻但隱匿無蹤,好像只是一陣梅香清風吹過。
田柾國怔忪間心想,可能這就是身中劇毒而元氣大傷前,同時不受潮期所累的金泰亨,那個在東紫京城與君王周旋抗衡,佈下細密如網的耳目,意氣風發艷冠滿城的西江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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