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戰事連綿的第二年,駐紮在東紫國南部的珀水江口的水師已然是除了東紫京城外,閔玧其桌案上預計拔除的最後一顆旗子。
北部屯軍與義勇將軍有千絲萬縷牽扯,在內戰初起就站到了閔玧其陣營。而南部水軍則是東紫當今聖上閔玧瑞一手編成,他旗下最為忠心的一股勢力。同時珀江水師一直以來都是西江國面臨東紫進犯最大的威脅。
雙方互有衝突已僵持多日,珀江補給船在濃霧掩護下,從支流運送糧草到珀江水師本營。
江面過於平靜,甲板上的當值守衛戒備已逐漸渙散鬆懈。
等他們意識到的時候,潮濕冰冷的空氣瀰漫著四面八方而來的山林氣息,過於強烈甚至無法判別來源,部分中庸的士兵已經腿軟跌地不起。即使對伏擊早有準備,但還是被殺得措手不及。
他們戰戰兢兢舉起武器,勉力與來敵搏鬥,此時他們已不在江面上,彷彿是在北方高山的松木林裡,被黑夜中的狼群包圍獵殺。
這場風暴的中心,狼王正亮著雙刀俐落優雅地在甲板上收割著戰果。主船上的兵力已被殺得潰散不成隊形,很快就讓他鎖定了目標,緩步走向主將,而對方看見來者何人早已失去戰意,他便不囉嗦一刀給了個痛快。
這等高效率屬下們都不免寒顫,更加兢兢業業於自己負責的區域,很快整支補給船隊都被控制住,開往已方陣營。
雖然田柾國每一步都從容不迫,面上毫無波瀾,但其實他內心七上八下,實在坐不住才自請這次的伏擊任務。
只因為一件事,西江的使者今日即將來訪。
「阿舅,數量都清點好了。」田柾國把紙捲上交給了閔玧其。
閔玧其看著他微微發抖的雙手就好氣又好笑。
那時在落月鎮,少年的五官神韻與記憶中親姐的模樣重合,還有田柾國這個名字也是田大哥親自取的名,剛題寫好就偷偷透露給他的,除了他們夫妻倆只有自己知道,誰也無法拿來冒充。加上年齡也對得上,他馬上確信這是一直以來都以為胎死腹中的親外甥。
自聽聞義勇將軍府被血洗,傳信來報當時懷胎六月的姐姐也沒有倖免於難,沒想到不僅躲到深山裡把孩子生了下來,還拉扯了這麼大,只遺憾等他知曉了這些,姐姐還是已經離開人世在他界與田大哥相聚。
而那日這孩子出現在破敗的將軍府,他自是不認為是什麼偶然,心想這孩子肯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世,才找上門來投靠他這個親舅,決心共同討伐殺父仇人,他還欣慰了一把。
沒想到幾個護送金南俊一行人離開地界的弟兄們回來稟報時,認出他就是拐了金南俊的么弟讓他們一頓好找的臭小子。
一問之下這孩子不但不知道自己是田將軍與長公主的獨苗,投奔他還是為了金泰亨這個漂亮的小坤澤。氣得閔玧其立馬揪了剛上好藥準備就寢的田柾國去府內打理好的祠堂跪著認祖歸宗。
「這點出息。」橫了他一眼,閔玧其接過紙捲細細閱讀,同時不忘數落一句。
田柾國一言不發立於一側,阿舅還是不肯透露來的有誰,他就打定主意在主帳不走,非要等到人來為止。
如今明白自己身世,他這兩年也是真心實意為阿舅打天下,想替未曾謀面的父親平反。只是這些事情本來就跟他要討媳婦不衝突啊,他努了努嘴。
鄭號錫一旁看了覺得好笑,就想起了當時盟裡關於田柾國的傳言,更是無聲地笑得不能自己。
人人都知道田柾國有一顆心頭上的朱砂痣。
這件事都從跟宗主一起去過落月鎮的弟兄那邊聽說。
田柾國不知怎的拐了個容貌絕色的小坤澤私奔,而人家的親哥與宗主是舊交,為了搶在弟弟失去清白前救回來,還求了宗主要人手幫忙,動員了一大夥人封山才劫住了他們倆。
小坤澤的親哥給他一大筆銀子要他斷了念想,田柾國這個癡情種死活不收,在漆黑的山裡目送心愛的小坤澤被家人帶走,那失戀的模樣是人看了都揪心。
當晚田柾國就被宗主抓去訓了一夜的話,大夥才知道他竟是宗主的親外甥,還是田將軍的遺腹子。自此田柾國這個身手不凡的熊孩子就留在盟內反省過錯,為宗主鞍前馬後,很是勤勤懇懇。宗主威武。
知道內情的鄭號錫不但不闢謠,還開心地跟著大肆傳播,惹得小孩子不樂意了竟然翹了他的訓練,答應幫忙打聽金泰亨的消息才把這個兔崽子給哄回來。
然而結果就是,因為頻頻打探金泰亨的事,搞得金南俊誤會自己對金泰亨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而被金南俊重點堤防,幾次都討不到好臉色。
想到這裡,鄭號錫突然又覺得沒這麼好笑了,尤其等會兒就能看到金南俊那張千年不化的冰塊臉。
「西江來使到。」帳外進來一人稟報著。
而此時田柾國滿腦想的卻是那天晚上,金泰亨在他的身下,一邊嬌氣地嚶嚶啜泣,一邊乖巧地夾緊雙腿,他就不爭氣的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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