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屍體?」夏白本以為只有突如其來的哭聲,想不到還有其他意外,但見張立不停地點頭,道:「是......是趙家武師的屍體啊!」夏白一聽,也感覺不妥,立即提起兵刃奪門而出,直奔船頭探個究竟。
哭聲依然若有若無,商船前方的河道兩旁,一個又一個燒着的木筏一字排開,上面均躺着兩至三具屍體,而屍體身上的衣服正正就是趙家的服飾。兩行木筏似是用繩子或是鐵鏈互相串連着,在洶湧的浪濤下也只在原地起伏,並不沉默,在火光下,海沙幫眾人就似駕着船進入修羅河,兩旁的火把為他們指路一樣。
望着這詭異的情景,夏白心中雖稍感不安,但在江湖打滾多年的他有什麽風浪沒有見過?哪會畏懼眼前的伎倆,於是朗聲道:「裝神弄鬼的,趕快給老子滾出來!」
夏白語畢,那哭聲又再響起,前方一個沒有着火的木筏擋在河道中間,悠悠哭聲正是從這木筏而來。夏白見木筏上隱隱約約有個人影,他怒從心起,喝令手下:「別停!撞上去!把這兔崽子撞個稀巴爛!」
就在商船撞上木筏的一刻,哭聲驟然而止,一道黑影騰空而起,躍過了眾人頭頂。這身法之快,跳躍的高度之高,連夏白也不禁驚嘆。待他和張立等人回過頭來時,但見一名又高又瘦的男子低着頭站在眾人身前莫約十來二十步的距離。
而地上,亦多了兩具無頭屍體,兩名站得稍遠的幫眾頭顱已骨碌碌地滾到一旁。
從木筏躍上商船,再殺二人,這只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情,夏白心中一驚,暗道這是何等身法,居然快得如此厲害。此時,只聽「鏘」的一聲響,張立與眾手下已紛紛拔刀在手,前者大聲喝問:「大膽!來者何人!?」
那高個子抬頭,月色和火光照在他的臉上,登時讓所有的人都打了一個寒顫。
這高個子擁有一張瘦骨嶙峋的臉龐,煞白如死人一般的面色,頭上沒有盤髮,一頭長髮披肩被夜風吹得散亂,更可怖的,是這人雙眼下有一道不知是紋身還是傷痕的疤痕,從眼角一直延伸到頰骨,使得整張臉更顯陰森可怖,如從地獄來的惡鬼一樣。
高個子沒有回應張立的喝問,嘴角牽起一個詭異的笑容,扭頭往船尾直奔而去。
久歷江湖的夏白立時明白高個子的動機,大喝:「追!」說着領張立等手下追去。
高個子實在太快,包括夏白在內的人竟然無一能夠追上,夏白對張立道:「這傢伙身法詭異,待會你要當心。」張立從來未見師父如此叮囑,於是也打醒十二分精神,待眾人來到船尾時,立即印證了夏白的猜度。
負責撐船掌舵的海沙派幫眾,全部命喪當場,但那高個子卻不見蹤影,就似是消失了一般。
沒有了人掌舵,商船立時顛覆起來。夏白忽地感到背後殺氣湧現,立即回過身來,狂刀擋在身前。
「鏘!」
一聲清響,兵刃相交綻出火光,高個子猙獰的笑容忽然消失在夏白眼前。
「糟糕!」
但聽耳邊傳來一聲呼喝,夏白使出刀網護身,回過頭來之際,卻見張立單刀斜劈,高個子身形一晃,不知如何的就掠了出去,瞬間已站在十來步之遙的船尾。
「幫主,這廝……」張立話說到一半,忽然咽喉一陣涼快,鮮血激噴而出,把面對面的夏白灑了一臉血水。夏白與張立四目交投,二人目光中都透露出愕然。張立咿咿呀呀的似乎還要說什麽,卻身子一軟,倒地就此死去。
張立乃夏白一手調教的徒弟,雖不是什麽頂級高手,但還是能躋身一流高手之列,卻想不到面對這高個子卻連一招也接不了。此時,剩餘的幫眾心中恐慌之極,要不是懼怕夏白,早已腳底抹油開溜了。而夏白更是氣得雙手發抖,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高個子並不搭話,只沉默地豎立於眾人之前,手中長劍上的鮮血嘀嗒嘀嗒不停。夏白想了想,又問:「難道,你是九龍幫的人?還是那個什麽南天神劍?」
高個子依然沒有回答,夏白不耐煩地怒喝:「裝神弄鬼的!快說!你為何會知道......」他的問題問到一半,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怖的念頭,脫口而出問道:「你!你!你就是給我信箋之人?」
終於,高個子擡起頭來,邪邪地笑一笑,也不知算是默認了夏白的問題,還是訕笑對方依然沒有猜中。後者見得對手如此,咬牙切齒地道:「好小子!你到底目的何在?」
「目的?夏白,你枉自活了那麼多年,如此淺白的道理還是不明白。我的目的重要嗎?」高個子的聲音極是古怪,既似是低聲哭泣,卻又似低語陰笑,他微微一頓,續道:「要是我目的是對付你要對付的人,那又代表什麼?代表我們會化敵為友?代表我剛才殺死你的手下也沒有所謂?不,不,不。重點不是我的目的是什麼......」
「重點是,我殺死了你的手下,而接下來,我還會殺死你全部的手下,還有罪該萬死的你。」
夏白又驚又怒,冷笑道:「罪該萬死?夏某落草為寇多年,想要取我的性命還得要排排號!嘿!原來又是一個自命不凡的俠士,想以夏某人來成全你的俠名,那倒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最後一句配合內力吐出,眾人耳畔猶如響起一記驚雷,幫眾們登時震耳欲聾,但高個子還是不為所動,搖頭道:「俠?不,不,不。我說的是……」
「二十五年前,那五百一十二條人命的事。」
其餘幫眾不明就裏,卻見平日泰山崩於前而不形於色的幫主神色大變,就似是遭到電擊一樣,驚怒交加地怒喝:「你到底是什麼人?」
「韓非。」銀光抖動,長劍在韓非手中如同一條銀白色的活蛇一樣吞吐光芒。
聽到這個名字,夏白臉色大變。
只因他終於知道眼前這人的身份。
哭聲驟然而止,冰冷如雪的語調讓人格外心寒。
「狂刀夏白,
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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