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在大堂打開後大叔就帶着垂頭喪氣的我從大門離開。
「喂!你們兩個上哪去啊?事情辦好了麼?」一直在殯儀館外靜待的標叔見我們頭也不回的走着後便急忙追問。
「基本上是弄好了,還有一點我們現在就去處理,錢你存到我的帳戶裡就行了。」大叔沒有停下腳步,邊走邊說。
很快的我們就遠離了殯儀館,留下了滿臉疑惑還沒弄清楚狀況的標叔。
我跟大叔根據標叔先前給予的資料,找到了靈體生前位於西環的住所,那是一幢起碼二十年樓齡的私人樓宇,一看就知道沒有經過維修,歲月的痕跡在大廈外牆上表露無遺。
礙於大廈有看更的關係,我們給靈體家人撥了通電話,想讓他們下來接我們。在電話響了好一會兒後,終於有一個女人接聽了。我們表明自己是殯儀館的人,但從聲音中我能聽得出她對我跟大叔的身分仍然抱有疑問,經過一番擾攘後她終於還是答應下來。
電話掛掉後大概五分鐘,一名年約四十的中年女性推開了大廈鐵閘,她一見到我們兩個就問:「剛才那通電話是你們打的?」我跟大叔不約而同地點了頭,接着她就招手讓我們進去。
她帶着我們走過大堂並搭上電梯前往單位,沿途上她一直都一聲不吭,直到電梯來到六樓後她才開口道:「到了。」
在她掏鐵閘的鎖匙想要開門時,我發現大叔居然對旁邊的那個單位瞧個不停,更一度將眼罩脫下但又隨即戴上。
我刻意壓低了聲量湊到大叔身邊問:「尚大哥,怎麼了?」
大叔也壓低了聲音:「待會兒再說……在客人面前耳語不禮貌。」
女人把門打開了後又說:「進來吧。」大叔臨進屋前還是多看了旁邊單位幾眼。
單位內所有的傢俱都被白布蓋上,女人把沙發上的白布挪開了以後就讓我們兩個坐到上面去。
「要喝點甚麼嗎?茶?水?」那女人問。
「不用了,太太你知道我們這一次來的目的嗎?」大叔開門見山道。
面上流露出悲傷表情的她說:「是……跟我兒子有關的吧?」
大叔默默地頷首然後就將殯儀館裡所發生的,以及她的兒子怎麼以自己的方式守護家人一事全都一一告之,她愈聽愈激動,在大叔講到那靈體怎麼襲擊我時她終於按捺不住情緒,大聲質問大叔:「我兒子現在到底怎樣了!」
「你放心,它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去了,我沒有把它打散。」
她聞訊後舒了口氣,無力地靠坐在椅背上哭道:「那傻孩子……做事老是這麼衝動。」
「太太,我們這一次來是希望你可以盡快搬離這裡,還有想知道你兒子跳樓前有沒有甚麼怪異的舉動。」
那女人用濕潤的雙眼掃視房子一遍後說:「不瞞你說,我跟我先生決定暫時離開香港回內地居住了。」
「喔?之前發生了這麼多怪事都不肯走,怎麼突然間就改變主意了?」大叔好奇地問。
我這才明白為甚麼傢俱上都蓋上了白布,原來是準備走了。
「家中的貓狗在前天都得急病死了,原本我們早已有離開香港搬回內地的想法,只不過是捨不得兩隻寵物才遲遲不肯走,現在兒子走了、寵物又沒了,我們也沒了留在香港的理由,所以就決定離開。」
其實我是覺得她這個做法挺不錯的,換個新環境是有助自己從喪子的陰霾下走出來。
但大叔就瞇起了自己正常的右眼問:「那對貓狗是怎樣死的?」
那女人怔了一怔,彷彿大叔在強迫她回想不愉快的記憶,只見她輕咬着下唇噙着淚說:「那天清晨,我從房間走出來時發現牠們都躺了在地上口吐白沫、昏迷不醒。送到獸醫那裡也查不出是甚麼病,當天晚上牠們就一起走了。」
在她說完後,大叔的表情就變得十分凝重,同時以極其微弱的聲量地說了一句:「不妙啊……」
當我聽到大叔那句「不妙啊」時,身體不自覺地顫了一下,沒想到真如那靈體所言,潛伏在這裡的「某種東西」在害死自己後準備對其家人不利,看來我們這一趟還是來對了。
接着大叔開始詢問死者在自殺前的日子有沒有做出過甚麼奇怪舉動,或者有沒有去過甚麼地方之類的問題。
女人嘆了一口氣後道:「我兒子當時在準備考試前的複習,一天到晚基本上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苦讀,偶而才從裡頭出來一次,若問他有沒有去過甚麼奇怪地方的話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沒有。」
那就說明他撞邪的地方就只能是「這裡」咯?
「你這樣問倒是讓我想起一件事來,一天晚上他說想去樓下的便利店買點提神飲料,結果出門不到兩分鐘又回來了,我見他神色古怪就問他:『你不是說去買東西嗎?』沒想到他居然嬉皮笑臉道:『不用了,我現在很精神。』我當時沒把這當成是一回事,但確實從那一晚起他就開始神神化化了。」
「出門不到兩分鐘?」大叔瞄了門口一眼又說:「請你繼續往下說。」
「這孩子本來很討厭喝番茄汁的,從那天起他每日都要喝上幾罐番茄汁才行,而且書也不唸了整天在客廳裡跳來跳去,大喊大叫的。」
「做出與平常不一的舉動,是典型被靈體附身的徵兆。」大叔搔着滿是胡渣的下巴說。
那女人愕然道:「靈體附身?我還以為他是書唸太多導致精神失常了……」
「幾天後他就從這裡跳了下去嗎?」大叔指着客廳另一邊的窗戶說。
不敢直視窗戶的她點頭默認。
兩人都聊了這麼久了,可我卻像個透明人似的坐了在這裡,為了增強自己的存在感,我張口問道:「尚大哥,這裡有甚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沒有任何異常。」大叔環顧四周後又說:「不過我覺得這一點才是最異常的地方。」
大叔頓了頓又跟那女人說:「不好意思,能給我們倒兩杯熱茶嗎?」
大叔趁她沖茶的時間跟我密聊:「我看出事的不是這個單位,而是跟這裡只有一牆之隔的隔壁單位才對,在這裡我一點靈氣都沒感覺到,反倒是進來之前旁邊那道門給予我一種強烈的不愉快感,仲佑你試着給門口的土地上上香,看看有沒有甚麼反應。」
「好的,我現在就去。」我說完就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但又被大叔給喊住了。
「等等,你脖子上的佛牌先借我一下。」
「欸?為甚麼?」我把佛牌解下來後不解地問。
「我覺得這家人的狀況已經十分危急,家裡的寵物突然暴死是一種相當明顯的預兆,所以我想暫時把這佛牌放在他們身邊,這樣不多不少都會有用的。」大叔把佛牌攥在手裡說。
我是沒甚麼所謂,借給他們就借他們吧,反正有大叔在身邊應該不用擔心的。於是我趁她還沒回來就走到了門口土地公處。
看來這一家人平常燒香都燒得挺足的,土地公前的香爐,灰都滿得快溢出來了,我從旁邊裝有拜神用香的塑料罐子裡取了三根香出來點着,恭敬地拜了三拜後插進香爐裡。正當我以為完事準備回去時,三根香居然在沒風的情況下熄滅了!感到莫名奇妙的我只好試着再點一次,沒想到剛插下去又滅了!接下來不管我把香點着多少次也好,只要一進香爐裡火頭都會自動熄滅。
我記得老爸曾說過這是土地公不受你香火的意思,換句說法就是「我保不了你」。這幢大廈裡頭果然是有甚麼東西在潛伏着。此時一陣陰風冷不防從身後吹來,回首一看,發現旁邊單位的門緩緩地打開了……
陰風正正就是從單位裡吹出來的,我嚥了口口水後就慢慢走到了單位門口並往裡頭瞧了一眼,這大白天的,裡面居然黑乎乎甚麼都看不見。門開了即是代表裡面有人吧?我狐疑地敲了敲門說:「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
我只好轉身想回去大叔那裡,待我正要離開之際單位裡面突然傳來了數下彈珠掉到地上的聲音,但是在這昏暗的環境中我看不清聲音傳來的位置,於是我就把手機轉換成手電筒模式然後打着燈步入了黑暗之中。
裡面的窗戶原來全被人用木板給封住了,難怪會這麼暗,而且滿地都是垃圾和灰塵,看起來已經荒廢了有好一段時間。
慢着……!
那……那到底是誰給我開門的!?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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