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愛經過沉澱發酵，才能變得甜美。不論是相戀之中，還是獨自牽縈。
自遠處偶然看見妳背影的那天數算，又過了個多月。在那天妳如往昔一般被眾人圍繞，而我只是在陌生的圈外等待他人；許多的撕裂就在這空間中發生。我想起上次妳臨別前對我說的話、還有語氣，忍不住便逃走。依稀和許多人擦身而過、碰撞、逃離；只怕一旦停下腳步，就會忍不住回頭，試著和妳目光相接。
好吧。其實我怕的是妳偶然和我目光相接後卻急忙別開目光，收起笑容離開的那瞬間。雖然這只是剎那間腦中出現的幻想，但我已經承受不住了。
我離開了那刻個多月，但腦子卻離不開。要是把場景再往回推數月，我大概知道在四目交投後妳會向我走來；但我要怎麼回應呢？面對已被許多我不知道的東西充斥生活後的妳，面對妳身邊的其他陌生人。妳會否介紹一句，我又該怎麼應對；我又該是那些陌生人的誰？朋友的朋友？但和妳分手後，我從都沒能承受住自己變成妳的朋友呀。那也未免太痛苦了，就像靜靜佇立，等待妳把以往我們一起的日子全盤否定，塗改成只有最初那三天的記憶一般——不，比那更不堪，畢竟在那三天之間，我們早已滋生情愫——而「朋友」也可以是「只是朋友」，對吧。況且，斷絕來往的我們，也算不上甚麼朋友吧。
也不能期待妳胡亂在句子中剜著人際，跟其他人說，我在妳的過往中存在過一段日子。那有多難堪？我不知道，沒試過。從前：我想迴避這個諡號。我不願呆站著被妳親口向他人彰顯我們沒有如今。要是讓妳說出了這句話，那就將會像被妳進行某種獵巫後，把我推向那種世人認同、「我必需不再如往日一樣愛妳」的定論中，用一句再純粹不過的話，把我抹上徒勞的顏色。
遠離妳是為了我自己。我如此逃避。
明明每人都能說愛有無限種形式，但總有人能指摘他人的愛並不尋常。每跟陌生的他人說起妳的事，我都能從他們或細微、或漠然的反應中，中讀出了那些說出、或沒有說出的拒絕。他們拒絕我孤單地向甚麼都沒有的方向投擲愛。他們說那邊沒有路；一呼一吸，僅會被空氣剝削體內的水份。喜歡我的人否定它，而討厭我的人嘲弄我。我感到衣不敝體。只要他們認為我還聽得進任何一句話，那他們就絕不會停止如此地拋動手上的釣竿，讓魚鉤在我背後劃出一道道裂傷。我只好像鬼一樣隱去神智，又像瘋人一樣在吶喊中使身影消失，他們才願意放棄，不再看我。
在如此遠離妳的地方，我才能靜靜的追究，我們的過去。
那時和妳一起，我就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誰。妳無數次隔著電話聽筒跟我說，妳過去因為其他男孩而受的許多傷害；妳所述說的、許多我不知道的過去，深深剜入那些我還未認識妳的時空中。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自己應當拒絕——那時我只想讓妳所述說的過去，變成可以讓妳在明天一笑置之的昨日。所以我只好盡力把自己變成妳能安心愛著的男孩，後來，便喪失了自己。
不過說來好笑，後來每次深讀回憶，越是發掘，便越是找出更多我無法吻合妳、而讓許多狀況變成傷害的故事。我許多至今仍沒有改變的習慣、還有任性的行事，都默默變成我們漸漸別過臉去的理由。但即使如此，我仍想跟妳說，那時即使笨拙，我也依舊付出全力和妳戀愛——只是，都是走入歧路罷了。但那和妳一起時輕輕流逝的時間，如今我依然深刻記得。
但在妳的日子中，屬於我的部份故事，大概也從未抵達那時妳所需要的地方吧。
我漸漸又回憶起另一次，似乎曾和妳擦身而過的記憶。妳跟我說過妳的親戚就住在我家附近；所以我在自己樓下和某個女孩擦身而過時，不期然就篤定那是妳。直到妳走過後我才驚覺，但轉過頭卻連背影也不見——妳的視線似乎也不曾注意到我（至少我是這樣覺得）。然而就在再次回頭邁步那瞬間我卻有種錯覺，就像自己變矮了一樣。也許妳長高了，我不清楚；那真的是妳嗎？我如此懷疑。此刻回想起來，便忍不住回憶起過去緊抱妳的那刻，努力比對。
在過去，我兩手環抱著妳，便可吻到妳的鼻尖。妳的體溫似乎總比我高上個一兩度；在冬天裡抱著妳，妳毛衣上受體溫而散發出香氣，使我舒心。此刻再次回想起一切，便因自己一個人在路上因發冷而拽著外套衣袖趕步走動的身姿，使我覺得越是拽動，和妳的距離便已越扯越遠。妳也在後面，越行越遠。就算和妳再擦身而過，我也無法再次聞到妳的氣味；那刻在彼此肩頭間留空的一個厘米，被商場冷風灌滿，充滿超市凍櫃的氣味。我似乎在妳身後變矮，矮得無法再看見妳的雙眼。
雖然有點突然，但妳小時候有試過寒假過兩天就要結束了，但卻還是感覺到好像『明明才剛放假不夠一週』的那種時空錯亂感嗎？
如今，我覺得自己好像被凍住了。在漸漸麻木的日子流動中，我只能被某些確定、熟悉、而悲傷的情歌所引導、喚醒，才能篤定現在自己所在的時空。日曆早已失去意義，年份也一直被我寫錯。看見不斷遞增的年份，我覺得自己就像個時空旅人；日復一日、毫無改變而重覆來臨的寒冬，把我體內的未來現在、過去全部打亂。妳知道我不曾在意過世界如何變化，而唯一的刺激只剩季節。但現在它已經無數次堆疊，寒冷也已鍊成既視以後，時空便再次模糊。
然而唯獨只有和妳一起渡過的冬天，是我的絕對指標。正因它不會再出現，我便可以藉由計算自己離開妳那時的體溫多遠，記住自己走了多久。妳曾經喜歡就像標本般為妳的前度標上日期；但我猜，妳應該沒有想過，因妳而產生的記憶也會被永久封存，變成某種象徵吧。
和妳相擁、分離，然後對視而笑。那便是我歲月中僅有的、最甜美的標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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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見妳。我想抱妳。此刻一湧而上的感覺比和妳在一起的日子，加起來更加強烈。1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lzw9TEqT
（本篇原文發表於原Wed, 16 Sep 2009 01:3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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