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曲 - 三十三、月下試劍

回到百草堂，李玉荻一下午連驗了四具屍體著實有些睏，便早早睡下，沈輕雲又在百草堂前練劍。

他的身法依舊如行雲流水毫不滯澀。月下運劍，劍鋒上的光芒格外銳利。

薛彌陀不知何時已坐在堂前的台階上笑吟吟看著他。

「好啊老四，許久沒見，看來你的功夫也沒太擱下。」

薛彌陀走到他身邊，還是帶著一臉無所謂、懶懶的笑容。

「看你練劍我手癢了，」薛彌陀拔劍將劍鞘隨意扔到一邊：「試試？點到為止。」

「來吧。」

兩人月下持劍對峙久久不動，秉氣凝神注視著對方，都在尋找出手的最佳時機。

忽地，薛彌陀長劍一抖刺向沈輕雲胸前，這一擊之迅速精準出乎沈輕雲意料，想要提劍撥擋已然不及，只有先側身閃避。

不想薛彌陀竟似對他的想法了然於胸，又往他閃避的方向凌厲刺出一劍直取沈輕雲腰際，他勉力一側才得以避開向後退去，這一瞬直是間不容髮，待得站定沈輕雲背上已是冷汗直流。

薛彌陀卻也未再進逼，只立在原地，好整以暇調笑著：「沈郎好細腰啊……真有一手，這都能讓你躲過了。」

沈輕雲內心驚異已極，難道自己這三個月來劍術身法竟落後到如此地步……這是什麼感覺？

薛彌陀的劍竟有這麼快？怎可能這麼快？

「噢，你別誤會了，」薛彌陀又好似看透他心中所想：「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快，你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麼膿包，方才你避開的那一下實在很精采，只是……」

他又笑了：「你很少對上左手劍吧，所以不知道我們有多難纏。我可是一直都在對戰右手劍客，所以我很清楚你們的罩門和弱點。」

「算是謝謝你請我吃飯，我今晚就好好陪你玩一玩。」薛彌陀又持劍笑嘻嘻地朝他走來。

沈輕雲只有苦笑著一邊後退：「說好了點到為止，但現在我可能會被你殺掉啊。」

「那只能說是佛祖的安排了。」薛彌陀揚眉步步進逼：「如果連我都鬥不過，你遲早也會死在第三個內應手上，那還不如讓我來送你一程。放心，你如果活不過今晚，我會幫你照顧小荻的。」

「這就不勞你費心。」沈輕雲不再後退，沉聲道：「來吧。」

薛彌陀又是倏地一劍刺向沈輕雲右脅，沈輕雲這回看準這一劍的方位立刻旋身退開，同時朝著薛彌陀左腹閃電般出了一劍，逼得薛彌陀不得不迴劍隔擋，兩人劍鋒相交又各自退開一步。

「攻敵之所不得不救，見招拆招後發先至。」薛彌陀讚聲不絕：「老四，就你這身法和應變幫中就沒人比得上，不過你也該看出為什麼左手劍難纏了吧。」

沈輕雲的確能明白。

左手劍出劍的方位和攻擊的距離，對上右手劍客是壓倒性有利。相比之下右手劍客慣於對手由左側出劍，面對左手劍的右方攻擊很難適應，回擊也容易落空，一旦回擊落空，就會露出讓對手反擊的破綻。2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5mR58NBRz

而如果高明的左手劍，如薛彌陀這樣的快劍，連架帶刺鑽入自己右臂下方直取腰腹，自己恐怕只有死路一條——除非能比薛彌陀更快。

「很難啊……」薛彌陀卻又看穿他想法似的搖著頭發話了：「我身量比你高點，手臂也比你長些，在你刺中我之前我的劍就會先貫穿你了。我不是沒被右手劍傷過，但那些傷我的人最後還是都死在了我劍下，知道為什麼吧？劍招沒我狠、出劍沒我快，那就只有死。」

薛彌陀那瘦骨嶙峋的身影，現在看來猶如一尊擋在他面前的險道神。

但如果連薛彌陀都勝不了，那也別想勝過第三個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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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量比你高點，手臂也比你長些，在你刺中我之前我的劍就會先貫穿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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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彌陀的話是對的，該怎麼做？

沈輕雲咬牙握緊了手中劍——必須打敗薛彌陀。

「再來。」

「對上我這樣的左手劍算是你的不幸。」薛彌陀又懶懶地笑道：「不過你還是有時間好好想怎麼對付我，所以其實我們也可以改日再戰。」

「就是現在，出招吧。」

薛彌陀訝異地發現沈輕雲站立的姿態變了，他側著全身，只用他握劍的右臂對著自己，劍尖正直指自己左脅。

這會有用？

薛彌陀出招了，這一劍如靈蛇吐信直指沈輕雲肩頭——這麼快的左手劍他擋不住，誰也擋不住。

但這一劍卻刺空了。

薛彌陀神情僵硬，沈輕雲憑空消失在薛彌陀的視線中。

他在哪裡？

一切不過是電光石火的一瞬，薛彌陀發現沈輕雲竟已來到自己脅下。

不好！

薛彌陀立刻想退，但來不及了，沈輕雲的劍已撞向他左肋。

他整個人被撞飛到了十步之外，倒地不起。

薛彌陀不敢相信自己身體感受到的衝擊，他乾咳了幾下，汗溼脊背，然後意外發現自己沒有死。

「沈四！你這該殺的！」薛彌陀躺在地上大罵：「這根本不是劍法！」

沈輕雲在薛彌陀出劍之際配合他抬腕的動作迅速鑽入他脅下，再以劍柄撞他左肋——如若是以劍尖相撞，薛彌陀此刻已經見佛祖去了。這期間動作之迅速、時間方位拿捏之精準，還有正對薛彌陀直面而來的快劍還能沉著前衝的勇氣，都令人讚嘆至極。

可是這他娘的根本不是劍法！

沈輕雲上前扶起還咳個不停的薛彌陀：「別罵了老薛，幸好不是劍法，否則你早就涼透了不是？」

薛彌陀瞪著眼問道：「我問你，如果我出劍的方位再往下低三寸，你怎麼辦？」

「這條右臂就只有送你了。不過你的劍刺入我右臂之後你就沒劍可用，而我已經搶進你胸腹要害處，隨便什麼招式都可以要你的命。」

沈輕雲居然有點不好意思：「只是一開始就說了點到為止，我想老薛你也不可能真的廢了我右手，所以就賭一把。」

薛彌陀恨恨道：「我怎麼會有你這種朋友！」

「別這麼說，說好了點到為止的，我也沒有真的用劍傷你啊。」沈輕雲問：「你還好吧？」

「死不了。」薛彌陀笑了：「不過真是敗給你啦！」

「沒這回事，要論劍法你或許比我強。」

「但如果真的性命相搏我就不是你對手。」薛彌陀悠然道：「為達目的不拘手段，你的決斷、應變和勇氣都遠超於我。我愈來愈想看你和第三個內應過招了，必定精采絕倫。」

沈輕雲苦笑，到底第三個內應是誰還是毫無頭緒，他實在沒法像薛彌陀一樣笑著看待眼前局面，和薛彌陀的比試也讓他感到自己在對戰左手劍時確有不足之處。

「老薛，幫我個忙。」

「說吧。」

「這幾日就待在百草堂裡陪我練劍。」

「終於想認真對付第三個內應了？」薛彌陀笑了：「行，我幫你，這段時間只要管吃管住讓我陪你練多久都行，不過刀劍無眼，要是真把你殺了……」

「那也是佛祖的安排。」沈輕雲笑了：「不過你捨不得殺我的，你還想看我和第三個內應過招不是？」

薛彌陀眼中浮現了笑意。

於是，闃靜無聲的月下庭前，兩個削瘦修長的身影，又開始了你來我往、勢均力敵的試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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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月下試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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