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曲 - 三十七、英雄小宴

翌日辰時，沈輕雲、薛彌陀晨起練劍已畢，三人正用早飯，還沒等來魏東陵，卻來了個意外訪客。

「四哥，薛大哥，小荻姐。」來人笑著打了招呼，臉上疤痕也跟著他的笑容上揚。

「小七？」沈輕雲微訝：「怎麼這時間來了？」

「別急，先讓小七坐下來有話慢慢再說。」李玉荻笑著招呼：「你還沒吃早飯吧。」

柳七巴不得這一聲，眉眼都笑開了，能和沈輕雲、薛彌陀同桌共餐，就算只是吃蒸餅、喝羊湯，對他來說簡直像在赴英雄宴。

待他小心翼翼坐在兩人身邊吃完一張餅，更是等來了幸福的高峰。

魏東陵也到了，還笑向柳七揮了揮手，也坐下吃飯。

坐著吃完這頓英雄大宴，柳七擦擦嘴，心滿意足道：「今日我是奉了頭兒命令特來告訴四哥一個消息。」

「查到什麼了？」

「是，說起來多虧小荻姊要我們查寺廟的寄殯處，」柳七道：「那之後我就特別留心，昨日安仁坊的薦福寺送來一具屍體，是永樂坊陸家的老頭子癆症死了暫寄在薦福寺，已委託東市的凶肆做了棺材，擇日就要下葬。」

薛彌陀挑眉：「陸老頭的死因有內情？」

柳七神秘兮兮地說道：「倒不是，不過凶肆那邊來消息說陸家要求做兩層棺。」

「兩層棺？」李玉荻和沈輕雲面面相覷。

「也就是棺材做夾層。」柳七道：「偶爾會有些富貴人家要求這麼做，至於是為了放陪葬或是有其他內情……嘿嘿，那倒不好說。不過永樂坊陸家窮得叮噹響那是全坊都知道的事，他們怕是連買棺材的錢都湊不出，怎可能還特別訂做雙層棺來葬陸老頭子？這其中必定不單純。」

魏東陵眼睛閃過一絲光芒：「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有人給了陸家一些好處，要求陸家訂做雙層棺，好把一些秘密也跟著陸老頭子一起埋進土裡？」

柳七道：「那也難講。不過如果是你們在查的那件事，那趁著陸老頭死一棺兩葬，就是最便宜的方法。」

沈輕雲問：「陸家訂製的棺材何時會運到薦福寺？」

「本來訂製要多費不少工夫，但陸家急著下葬，竟還加了價，要求三天內做好棺材運到薦福寺。」柳七道：「這也很可疑。因此昨日得了消息我就趕緊過來通知你們。凶肆的弟兄會和我聯繫，棺材一出東市我們就會知道。」

「你一有消息就立刻告訴我們。」

「那當然，絕不誤了四哥的事。」

李玉荻又問：「今天狗坊有幾具屍體要驗？」

柳七搖搖頭：「小荻姊你們就別過去了。出了大事，現在狗坊忙成一片，我們根本沒空管屍體的事，若今日到狗坊怕是要怠慢了你們。」

魏東陵笑道：「出了什麼大事？你們聚賭被發現啦？」

「三哥別取笑了。」柳七不好意思搔了搔頭：「是昨天夜裡修德坊突然起火……」

李玉荻聞言一驚，手上的碗沒捧住，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唉唷！小荻姊這是怎麼，可別傷了手。」

「沒事，」她強自鎮定，聲音卻在發顫：「修德坊起火？」

「是啊，修德坊東南隅昨晚不知怎地走了水，一燒就是一大片，坊中武侯拼命救火但還是死傷慘重。修德坊靠掖庭宮很近，這火還驚動了官家，五坊小兒們今日幾乎都被叫到修德坊幫忙善後去了，我待會也要過去。」

沈輕雲道：「既然今天不方便去狗坊，三哥你就去春風館看看七妹。小七，再煩你告訴你們頭兒一聲，我們改日再去叨擾。」

打發了柳七，魏東陵也順勢告辭。

薛彌陀笑道：「那我呢？」

「老薛你到那樹林子裡邊走走玩玩好了，別走太遠。」沈輕雲牽起李玉荻：「你跟我進來。」

薛彌陀哼聲：「打發小孩兒呢！」

但沈輕雲不理他，逕自帶著李玉荻走了。

回到李玉荻房裡帶上了門，他握住她的手，她手上的顫抖止不住。

他嘆氣：「告訴我，杜若姑姑這些天是不是就住在修德坊？」

李玉荻忽地投身入懷摟住他，顫聲道：「……我昨日就不該去見她的，我定是被程元振的人跟蹤了，我一走他們就對杜若姑姑下了手！」

「是我們去春風館的時候？」

她在他肩上點點頭，聲音嘶啞：「都是我害了她。」

真是太欠考慮了。

但他此刻也只能安撫她：「別這麼想，先告訴我妳為什麼昨天去找她。」

李玉荻終於放開他，垂下了頭：「只剩二十多天了，我們一點消息都沒有，我本來只是想問問杜若姑姑有沒有第三個內應的線索。」

「不是說她不知道麼？」

「但你也說了，或許情況已經有變，或許程元振的人已主動和杜若姑姑連繫，所以我才想冒險試試的。」

所以原來還是為了他。

沈輕雲一嘆：「結果呢？」

「什麼也沒打聽到，但是……」

她將昨日和杜若姑姑的對話、及香舖中傳訊的內容合盤托出，沈輕雲大為震撼。

料不到杜若姑姑和阿行都是天子埋伏在程元振陣營的眼線。

又不免感嘆：易水幫中的暗潮洶湧原來是天子和程元振之間互相角力的餘波，程元振想收買易水幫死士做為擴張權力的資本，天子想蒐集程元振圖謀不軌的証據以鏟除其勢力，而兩者間的惡鬥會為易水幫甚至整個大唐天下帶來什麼變化，沒有人可以預料。

他看向李玉荻，那雙杏子眼中除了淒迷，一樣倉惶無措。

真是前路茫茫。

沈輕雲沉思道：「我覺得不對勁，修德坊大火真的是程元振的人下的手麼？」

「還會有誰？」李玉荻紅著眼：「我昨天才找杜若姑姑，修德坊東南隅就起火，哪裡有這麼湊巧？」

「那妳為何會沒事？」沈輕雲看著她：「若程元振的人馬都跟蹤妳到修德坊知道杜若姑姑的所在了，還眼看著妳離開修德坊，那麼第一件事不該是繼續跟蹤妳麼？」

李玉荻不說話，瞪大了眼睛。

「關心則亂，否則妳也該想到的。」沈輕雲道：「杜若姑姑不敢離開那屋子，妳卻走出來了，可以合理推測杜若姑姑可能把重要消息託妳傳遞出去，那麼跟蹤妳找出傳訊者、或者乾脆攔截消息殺了妳才是跟蹤者該做的事吧？至少我就會這麼做。」

「那修德坊的大火又怎麼說？不就是殺了杜若姑姑想毀屍滅跡麼？」

「毀屍滅跡根本不須要弄出這麼大動靜，」沈輕雲無奈一嘆：「記得崔命吧？他平日不出門，若不是老薛去找他，只怕至今也沒人發現他死了。杜若姑姑也一樣，反正不敢出門，如果真的殺了安靜放著就是，何必縱火？修德坊離掖庭宮只有一牆之隔，像現在這樣驚動官家，豈不是更弄巧成拙？」

「你的意思是我沒有被跟蹤，這火不是跟蹤者所為？」

「還是得去看看才知道。」沈輕雲道：「這事既已驚動官家，現在怕是進不了修德坊了。不過小七才說了老高現在就在那裡坐鎮，我們裝成狗坊幫忙的人混進修德坊應該不成問題，現在就去。」

薛彌陀在草藥圃來回跺步，一見他倆出門就迎了上來，顯是一直在等著。

沈輕雲皺眉：「不是讓你去樹林子裡邊走走玩玩麼？」

薛彌陀懶懶道：「樹林子有什麼好玩的，我和你們走一趟。修德坊是吧？」

「什麼修德坊？」

「別裝蒜了，」薛彌陀冷冷看著他：「剛才提起修德坊失火小荻驚得連碗都打破了，老三一心想著幫主的事沒留意，我可是從頭到尾都盯著小荻。」

從頭到尾都盯著小荻還敢講得那麼理直氣壯？沈輕雲愈想愈來氣。

「你別跟了，這沒有你的事。」

「小荻的事就是我的事。否則我方才幹嘛不跟著老三去春風館算了？」

提起春風館，沈輕雲又是一凜……杜若姑姑的事還不能讓荊無雙或蕭鐵笙知道。蕭鐵笙一直懷疑李玉荻才是內應，如果杜若姑姑真的已死，他必定認為這是李玉荻在殺人滅口掩蓋真相。

「好吧，你也一起來，但今天的事別和三哥說起知道麼？」

「知道了。」薛彌陀懶洋洋地笑了：「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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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英雄小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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