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序章――寓言章
第一章――避難記
第二章――下行日
第三章――追憶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ZvnVJ1X1
那之後
序章――寓言章
南方有草，常伴原田。其貌不揚，形似金芽，故稱稻麥。萌幾葉初，而分糵下；旗葉露頭，孕而出穗。至麥之所成時，其青澀而懵。待揚而熟，後殼黃而脫。落地，其綻為鳥，萬千異同。有鷙健者成雕、情雙者飛燕、志向者化鵬，遺草、落金，其飛遠北，為麥之所嚮也。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4NAhUVsTc
稻未成而青澀，故原田常伴青綠；麥既成而褪穀，故原田不見金黃。偶有鳥自遠北來，投落金種，再長至麥，終化為鳥。又褪，周而復始，故原田無金，如是而已。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HRlSp3uB
聞有一鳥，自遠方來。其身若鴉，其目如鴿。人呼八哥，或稱鴝鷾。鴝鵒者，劣之癖。嗜食之草，飲之水。見麥之孕，作不經心；待其金黃至熟，則撕食猶狼虎之相。至穗穀皆無，染其身而垢其色。越明年，孕復者，穀之黑，為所惡。成之，褪穀，而化鴝鵒者。始離原田，反而復返。徬徨乎無垠之空、垂天之雲，見有孕者，作不經心，周而復始。是亦不可以已乎？是亦不可以已乎。鴝鵒由喜金谷而厭其儔，故原田漸歿。有云土公須休，淵魚須生。且漁農之人非無節而耕捕；今鴝鵒之鳥乃肆無忌而吞吐，非終日已成大禍矣！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eXLBSyWzV
天地有道，人間無常。鳥者盡為鴝鵒而無異者，所無謙讓而爭紛奪眾。時逢天地之間，災禍至境，天崩穹落，日月遁於黑黯，萬物難照，凋歸塵土。上盤鴝鳥，聚形蛟龍，所經之處，寸草不生。或曰：今之所難，無人能辟。天地之崩，猶終逝於原田。悲乎！悲乎。
第一章――避難記
【警告：距離核彈落入該地區餘下一分鐘，請盡快進入防空洞】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aXkXY87G
本來響徹天地的轟鳴聲早已不見，唯有毫無感情的中性聲音在腦中迴響。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S6Y8p4I4
我坐在一張彷如數個世紀前的木椅上，大腿微微顫抖，更加悸動的是我的心。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jjgquAzlx
【警告：距離核彈落入該地區餘下30秒，請盡快進入防空洞。屆時將會引發地震，請注意身邊的環境是否安全】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gMih9Sgv
我想到身處遠方的她。你怎樣了呢？有好好地吃飯嗎？腦端似乎感應到我的想法，它調出一幅圖像，映出了我們一起的畫面。說是畫面有點牽強，它其實是經過腦端連接區域鏈，然後把信號以0與1的二進制方式傳入神經網絡之中，使大腦呈現出近乎視覺上的感受。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6ZyWZlXtW
【警告：距離核彈接觸地面餘下10秒，請立刻進入防空洞】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C7NzPjgP
對於某些人來說，在當下這種情況，或許早已沒有空閒去顧慮其他人。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O2B7RXiff
【警告：核彈將在5秒後接觸地面】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jhRpXDc6
也許平時和諧可親的老伯、或者溫文爾雅的鄰家女孩，也會為了捍衛生命的權利，而變得不擇手段。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j3URsoKGj
【警告：核彈將在4秒後接觸地面】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xV56q14m
但我相信，有些東西能夠跨越生與死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pqXgJz2te
【3】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08bLQ8Qa
就如身處在距離地表百米的地底之下，我的思念仍在你的身影之上。在這世上一處的角落之中，我的眼睛浮現那素未謀面、唯有你才看見的女兒的臉容。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prooyQBsm
【2】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jIVd7XCE
然後待一切的一切都終結以後，我們再牽着手，在那金黃色的麥田中玩耍，好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2c9mtyTeT
【1】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bt1l20TRj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kGQJA67I
隨着那聲音的赫然驟停，世界彷彿沒有了動靜，時間在須臾這個概念中變得毫無意義。下一個瞬間，大地震動，如盤古開闢天地。我一個失身，從那古老的椅子上滑落，在頭顱與地面接觸一剎那，我似乎失去了意識。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TJlI4N5kk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D9BxZwgI
再次睜開眼睛之後，身處的環境依舊沒有產生變化。這讓我更加的確認：這不是夢，這就是現實，災難降臨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IGh1fZaW
我的內心充滿了疑惑與憎恨，同時嘗試不斷思考，想着世界的未來究竟會因此變成怎樣。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3afJDWEz
但無論怎樣思考，世界不會因為我的想法而改變。在戰爭之下，無論是多麼出色的企業家、或者是窮困潦倒的乞丐，都只不過是一個人、一條在他們眼中毫不起眼的生命。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InidDkj6
我唯一所剩的，就只剩下我自己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ayR9OC8na
我首先呼喚腦端系統，檢查剛才一刻的暈厥。發現它之前檢測到頭部即將受到沖撞，於是啟用緊急避險情況：在受傷前中斷我的意識，減輕撞擊後的記憶損失風險。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hZYihVyJo
得知我的身體無礙後，我得第一時間確認防空洞內的資源。保證物資，才有在這災難中活下去的可能性。活着是為了什麼呢……？不知道。但本能告訴我，這樣該是對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fl14m2dJk
我在封閉已久的櫃子中找到一些食物，都是些罐頭和舊時代濃縮包：鯡魚、納豆、豆腐……看來我很長一段時間都得和它們相處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E6Abav2p
從櫃子的左方望去，有良好的供水和排水設備，可那些水早已變得發紅發黃，想必是沉澱多年的鏽鐵。我把水喉開得最大，待雜質都沖走以後才能使用。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9l10lQzo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我找到了一個結構複雜、奇型怪狀的裝置，長寬約十五乘二十、高十厘米。腦端告訴我，這是數十年前的發明：「抗幅射去雜蒸餾機」。名字冗長老套，我不太喜歡。這東西的技術自從在網絡公開後，被大量製造出來。然而，這份技術最後卻詭異地，在所有人的記憶和腦袋中消失。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mg7yKh8nn
我記不清了，好像在什麼媒體上聽說過。而在技術消失後沒多久，某企業便公布了能夠去除水中幅射的另一副產品，很多人都稱這份技術是從那盜取的……之類的。事件惹怒了人們，被認為是資本的陰謀什麼的，似乎對我以後如何思考和判斷有很大影響。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uJBl61XLE
話說回來，蒸餾機的用法還有待「學習」。但毫無疑問的是，以後的生活，至少有一杯乾淨的水陪伴我同行。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nofD4SI38
我往防空洞裏繼續深入，穿過一個洞口，又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景象。這裏的房間有一張佈滿塵埃的大床，床邊的枱上放着一個個相片架。我探頭望去，一幅又一幅我們的相片佇立在木架處，一動不動。我的眼睛滿淚盈眶、手止不住地抖，幾乎把剛才拿起的蒸餾機抖掉。我拍了拍床上的塵，躺了上去，望住天花板的風扇在那轉啊轉、轉啊轉，帶我進入到童年的漩渦之中……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bK7pUa8G
我和她相見是在小時。那時我的樣子還不像現在憔悴，可可愛愛、英俊得像個小王子似的。這可不是我自個兒吹噓，是我爸媽說的。我們從亞洲來的，所以我不是真正的歐洲人。人們有時會可惜：假如你的頭髮是金色的，那該多好看呀！我有些詫異，我自己什麼時候輪到他們評價了？大人這麼說，連小孩也學樣，說我是從亞洲來的小「黃」子。我笑了笑，也就成了過去。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oEKmhLwP8
記得是在什麼時候呢……好像是小學？她有一頭不太長的頭髮，但總是喜愛把它們綑在繩子上。她有着不太高挑的身體，卻總喜歡與我比高。她有着一對平平無奇的眼睛，可瞳仁裏卻是要映照星海般的模樣……是我的眼中她是這樣的。也許是因為都有着黑色的頭髮，我們常常聊天，很快便混熟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i6ltGop0C
說實話，我與她、或者說她與我的兒時記憶已經不多了，只記得我們曾經分別，又再次重逢。她讀上了計算機專業學，擔上了「天才」的名號；我則是在數理方面有所成就，成為了一名科學家。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Aurm4ymNq
在別人看來，我們的成就或許可以用「輝煌」來形容：年少時進入全球頂尖大學、在不同專業領域發表重大突破論文、擠進世界富豪排名……卻無法忽略本身的身份。他們總是喜歡用數字衡量人的成功與否、用背景判斷個人的品格……這使我有時懷疑自己：沒有這些，我就不是我了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D9EwPb6Y
在一陣昏沉後，我醒了過來。頭有點痛，狀態不算良好。我查看腦端，發現我剛小休才的時間只不過是一分鐘！可我的腦袋卻感覺自己走過了十幾年時間，真是奇妙的感覺。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2DuGfRf5
我回到一開始的地方，喉管的水源已經清徹，腦端透過我的眼睛與鼻子，分析其符合飲用水安全標準，但無法得知裏面有沒有那些東西。安全起見，我還是決定把這些水當作不可用的淡水，待我研究那部蒸餾機後，才把這些淡水轉換成可供我飲用的水。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OF3iM6aD
我再次主動開啟腦端畫面，搜索有關蒸餾機使用方法。網絡範圍不廣，卻意外連上了某處的獨立區域。很快，我便找到相同的機器指南，便嘗試按該使用方式來操作我的機器。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ajQWVG4w
「抗幅射去雜蒸餾機」的起源來自我出生那年，那時沒有戰爭，也沒有荒難。但有人要把水弄髒，讓所有人都和他一樣。自那起，我們搬到了這裏，離開了那片故土，那時我還不會說話。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GpNtZr2HW
起初，沒有人在意這一場災難，這不過是一場地震、一場海嘯、一個國家的決定、一個自私的選擇，直到這場災難和每個人息息相關。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6yxmvs2j1
然後整個世界陷入了對它的痴狂之中。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70GWdQgE9
把水倒進蒸餾機，過濾、淨化，就能喝到真正乾淨的水。人們瘋了，把水當成私有財產，然後賣了出去。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W6maFjps6
那段歷史不為人知，是史上最為黑暗的其中一段。複雜的起因經過，已經不容我老糊塗的腦袋去思考。只是不知不覺中，我把啟動方法「學習」好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gRQkbY7Ly
已經完全明白了。透過腦端從區塊鏈中「下載」資訊，使人無需像過去一樣費時地研究。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oemc4K0p5
從機器上的古老的液晶顯示屏上，得不出任何的畫面。就算長按開關按鈕，也沒有反應，說明該機器需要電力的供應。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nn3Pmw6v
我望向了一旁連着深處電源拖板的檯燈，我沉思了一會兒，看了看機器的電源接口，又看了看檯燈的接口。最後，我不禁嘆了口氣。想在這大概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空間中吶喊，卻還是喊不出。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M7uBeSLL
找找吧，走到未知與盡頭，總會有些東西的，總會有些希望的。我抱住這樣的想法，打算前往深處時，我的下腹不禁發出一絲聲響。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s67KexiD
咕咕――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3PNmKPmA3
我笑了，我笑得很開，我很久未這樣笑了。在這迴盪於陰暗地下空間的囈語之中，我邊笑着，邊打開櫃子，把裏面的腓魚和納豆罐頭拿了出來。我含着臭氣熏天的東西，把它們噴了出來。我又笑了，我笑得比以往更加大聲，又把剛吐來的塞回口去。我悶聲作笑，眼邊與臉頰感到一絲溫暖流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j2hsVsYg
在用餐與大笑之後，我的眼睛十分眩光，原本一個的影像出現了兩個，兩個的出現了四個……和我小時沒帶眼鏡時一樣。我暈乎乎的，左搖右擺，像個剛學會喝酒的小孩。我走着走着，又回到了那張床上，砰的一下，睡在了那張寬敞卻又孤小的床上。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5vc1Ui9jb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PpIwt4knV
我夢見了許多，卻如走馬燈般的快。我很難用文字去描述那種感覺，但硬要說的話，那就像世上的一切都以光的速度般在你眼前閃過，你幾乎無法動彈，可仍然能夠看清其中每一個細節。在往後的日子，我常常想用科學的角度解釋這一切，可縱使有如腦端這般技術得以發明，我們人類對於大腦的認知不過是冰山一角。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eOTGJQCp
我從床上醒了過來，一瞬間不知發生了什麼。回想起方才那刻的畫面，無數的夢如星雨般襲來。它們的內容十分複雜，甚至連我自己也無法完全理解，當我想把這些都記錄下來時，它們卻匆忙從我的腦中離去，只留下曾經存在的感動。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irJPBh5bw
/我把自己打扮成小女孩的模樣，與人們一起玩耍。/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ATP2opciI
/一名女士給我看了看袋子裏的東西，那是一塊金屬，它反射着光芒，使我失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eEZRiW0D2
/我與她身處在房間中。我告訴她要小心，不要被那些人發現。可他們還是進來了，發現了我們。我鑿穿了那些人的顱骨。他們倒下了。我大喊着，跑了出去。/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E7xDZ2tmR
在醒來的短時間中，我的腦袋像播放機一樣不斷憶述夢中的畫面。我的思緒達到了巔峰，我認為生存變得不再重要、時間變得虛無飄渺。甚至有一刻，我認為自己領悟了真理、是萬物的造物主。可在下一瞬間，我才醒悟，這世上從沒有什麼上帝、沒有什麼造物主，有的只有人類、為了一己私慾的人類。而我，就是人類。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5siaCCAR
我瘋了。我這麼想着，便走到水喉面前，用那冷冰冰的水狠狠地潑了把臉。一次不夠！兩次不夠！我把整個頭放進水盤裏，用力張開眼皮。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auUFoJ07
眼前一片漆黑，可我看見了整個世界。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2cFy8MLE
我把自己拉出了水盤，那是我最為清醒的一刻，清醒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置信。我整理了一下我的襯衫，又吃了一羹鯡魚，便向着那未曾去過的房間探索。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BblEgRGG
在這段時間，我的意識十分模糊，可我的思緒前所未有地清晰。無論當時我在想的是什麼，我都十分佩服我自己的行動力。我把沒探索過的房間幾乎都看了個遍，並把各自的位置以二維圖面的方式畫了下來，我在學生時期有學過相關知識，加上在腦端的幫助下，這件事很快便完成好。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flX5tCqu
比起這裏的筆墨還能正常使用，更讓我驚喜的是我找回了小時的感覺！在我努力把直尺放在紙上，然後用筆小心翼翼劃過痕跡時，我依稀感受到那種不服輸的好勝心，使我一定要把它畫得近乎完美！這種想法，在上一次還是在她那裏見到。我沉默了一會兒，才把注意力重回到二維圖上。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uKJFioIh
我根據每個房間的作用與其中的設備，為每個區域都起了個名字，方便我以後分辨它們。其中包括：主廳、寢室、糧食室、儲物間、洗手間，而圖上剩餘黑色的一個區域，則是發電室。我沒有進去探索，裏面實在太黑了，黑得連我媽也未必能看得清！如果之後要探索裏面，我必須拿上一些照明設備，才敢膽自己進去。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WvcFnWsx
然後，我又在四處檢查基本維生設備。在確認那些設備還在正常運作後，我把抽氣扇、通風口等等標記又畫在紙上，在之後一旦它們出現問題，亦能及時修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WKdUHuDU
做完這些，我真的感到累了。隨便吃了些東西進肚後，我又躺到床上，打開腦端系統，連上了網絡。隨後閉上雙眼，任由腦袋在那資訊的洪流中隨意飛翔。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9iJifrlj
/俄烏多地受核彈襲擊，總統表示第三次世界大戰已被打響/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tmdz8cQo
/……宣布參戰，世界未來如何變動？/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vSWBcgpw
/極端與恐怖分子勢力相繼再起/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8JiNYmzW3
/特報：俄烏正考慮與歐亞重組聯盟/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aKlUptXef
/科學家估計：核戰後的地球污染恐需萬年復原/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2XkQnzZH
/新能源物質「鈊」被發現已過二十年，相關技術或有望淨化戰後世界……/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pfHrkMgH0
/多國天區殞落，大量能源洩漏……/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IRv3VOKa
令人頭眩眼暈的資訊如浪濤般湧來，我的意識碰碰撞撞，落入了平靜的溫床中……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162D8Jq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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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前，我們要提交一篇論文，內容不限，只需和自己的學科相關。至今，那幅景象我仍歷歷在目。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2ZRzuWcDj
那時的矯視技術十分昂貴，我戴上了眼鏡，所以她也戴上了。她踏在空中，好似走了過來，向我介紹她的傑作。那是一個程式：它收集人的電波，通過電子分析，能模擬出一份數據。她叫我戴上檢測器，然後按下啟動按鈕。在一絲絲像金屬比刮開的聲音中，程式完成了它的工作。可還沒完，她叫我把數據拷貝一份到小機械人的主機中，我才發現，身邊有一台幾年前就被淘汰掉的教育用機械人。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GXnPgE4AJ
我做了，從數據載入到啟用不到一分鐘，機械人開始有了活動。它先是抬頭，看了看我，然後把頭轉動三百六十度環顧四周。之後它抖動着，軀幹不停自轉，速度越加越快。我見不對勁，便斷開了它的電源，於是又變回了一塊冷漠的鐵箱。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kYA8cjZ5
我覺得有些詭異，於是問她在這之前是否運行過程式。她沒直面回應，而是叫我查看機械人的數據記錄。我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了。她望着我，笑着，像看着花兒在火焰中新生。我們都知道這代表着什麼，可我立刻否決了。一：這只會創造出一個擁有類近思維模式的個體，其本體依然存在；二：即使存在的思想因而消失，仍無法肯定其載體是否為本來意識，而非承載記憶和思維的空殼；三：假設所有技術難題均被解決，他們也絕不容許這件事發生在我們身上。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zd5H7lpM
她說她幾乎完成了，只要把數據寫在論文上，便能得到更多資源去投入這件事上。我極力勸阻，因為他們必將站在高處批判和仲裁，最終使新生的她被世人親手殺死。我甚至險些大駡出口，只為她可以一直存在。她是很聰明，但是太過聰明了，常常會看到些不應看到的東西。她沮喪了，我也感到傷心。最終是我提議合作研究另一個基於醫學與電子計算的項目，她才答應不把那個寫在論文上。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tJ8wR3Pqg
後來，我們發表了《基序概論》，能夠以二人基因排序組合，得出未來孩子病變概率的論文――這其實是個意外。我們本來想透過檢測二人的基因排列組合，運算得出未來孩子的模樣，卻意外得出了引發病變的可能性。她打趣着，問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會有缺陷嗎？我們都知道了結果。畢業後，她一直想把原本的程式完善好。無論是複雜思想、重構身體、還是看看我們未來孩子的模樣――這些她都想繼續運行下去。她說過，或許世界並不如意平等，但她便是自己的神明。她說過，她想在以後的一生，一直和我在一起。她說過，如果她還記得，她想和我一起回到家鄉，在那金黃色的麥田中欣賞日落之後的星空……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K4DTVy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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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後想她的事，我越是感到失落與傷感。我必須停止我的回憶，回到只屬於一人的空間之中，繼續我的工作。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23YKWyNaF
蒸餾機的電源線仍待我去找尋，但我大致確認它被放在了什麼地方。我又望了望那不足我尾指大的接口，那是十多年前才用接口。對比起現時的無線充電，這可謂說得上是遠古產物。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0mFBw9QS7
我儲物間的櫃子裏找到一些手電筒，我試着打開它們的開關，大部分都已經報廢了。唯有其中一、兩個的燈光陰暗，能勉強照出光來，但總比什麼都沒有好。我左右手各提上一個，便只身打開了發電室的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IYOY8mkOh
發電室裏面很黑，即使我把兩個手電筒照向同一位置亦是如此（也有可能是它們的光線太弱了）。我在這黑暗之中靠牆緩慢前行，不時聽見發電機的隆隆聲。我感到有點害怕，像有人在用銳利的雙眼凝視住我。我摸摸索索，在一處牆壁上摸到凹凸，便隨即按了下去。電燈在嗞嗞作響，發出多年沒人理會的聲音。待三、四秒後，光亮充滿了整個房間，淡黃的燈光使我感到溫暖，六代表着我可以真正探索最後的房間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Jvak5aGEz
一眼望去，巨大的發電機在中央隆隆作響，佔了房間不到四分一的空間，卻是支撐着整個防空洞的一柱棟樑。我對於這部來自二十多年前的古董沒什麼印象，只是對於它在這裏默默運作了數十年仍未抱怨感到一絲內疚。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Sp30I5mN
我翻開密密麻麻的抽屜――不得不說，這裏的儲物容器數不勝數、且分類整齊，似是有人故意收拾好的，但我自己卻沒怎麼來過這裏。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9Rgo8fMLv
一個疑問從我的心裏萌生，但沒等我捋清楚，眼前成綑成綑的充電線便終止了我的思考。我抽起了其中一綑電線，又從旁邊隨便拿走一個插頭，打算就此離開這個嘈吵的地方。可一個巨大櫃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上面的便簽朦朧地寫着幾個字，可是被時間摧殘，變得模糊不清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OsnBPF1h
我打開了櫃子，裏面是一件防核保護服。可它和以前或者現在的不一樣：對比起二十年前，這太先進了，無數的薄膜如水一樣包裹住衣服、換氣過濾系統如科幻小說般前瞻、明明沒有機械骨架，卻像有股無形的力助我前行；對比現今：它既沒有讓腦端主動連接的插口、亦沒有連上物聯網的功能，毫無疑問是個被時代拋棄的產品。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3VE6scUt
我穿上了它，走動了幾步，感覺良好。忽然，眼前的畫面發生變化，無數資訊與數據充斥我的眼眶――這不是腦端所做的，而是防護服在液晶屏幕上的投射！一個個畫面在我眼前飛快掠過，最終眼前只剩下了三份文件。起初我感到慌張，但我很快便發現那個箭頭會隨住我的眼睛移動。我把箭頭放在第一個信封上，眨了一下眼睛。在沒有回應後，我試着連眨兩次，這回它有了反應，一篇文章在我的眼前展開：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4bCQp42i
2040年3月14日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QLg6z4Uh
無論你是誰，假如你看到了這篇文章，你應該為我們而感到驕傲。因為寫下這篇日誌的是將會見證我們所開拓的新世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8XXGK49m
有賴各位先驅，我們從蒸氣到電力、從發現原子到生成元素……現在，我們將會踏入下一個時代――鈊時代。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DASsx1irf
純鈊在常溫常壓狀態下具固態與液態兩種特性，其本身又作為能源向外發送能量，並且其原子組合具有大量編程特性。在這裏我不多說，附件上應已詳細說明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aPl6DscAv
有關由我主導研發的MH-01防護服，主要利用鈊與放射性元素接觸後產生對其原子的「主動性放射衰變效應」，使粒子在短時間裏釋出所有能量；從而讓經過特殊編程的鈊把正在放射衰變的粒子能量與α、β、γ射線吸收，轉化成自身驅動動力。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E3VEBSGX
透過鈊與硅、矽等元素組成化合物，其化合物將具備多種元素特性。這就好辦了，它們可用於作類似電子設備硬件的原材料；而運算效能與能量輸入輸出比率較以往一切設備更高！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wsVBqxNp0
我將把我的成就向機構提交，很快，全世界的人們將不再看輕我們！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J9PXATPT1
――文檔結束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rEpAYQnmD
隨着檔案的下方再無文字，我的眼前浮現出她寫下日誌時的樣子，我想像她是多麼的興奮、多麼地想和別人分享她的愉悅！可當我感受到後腦勺上那冰冷的腦端，我沉默了――在心裏面。於是，我緩緩打開了第二份文件――這是一份對話記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AF9R6mhO1
「你確認要把以下的內容作記錄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wBC03YCo
毫無特點、不知是男是女的嗓子在腦海中響起；那是第一代智能機械的特殊聲線，只在我數十年前聽過一次。接着，一把我許久未聞的熟悉聲音在我腦袋響起，似是理所應當地回應道：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okmzP4Zm
「當然。」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rqqUuT0r
於是，記錄正式開始了。一字一句進入我的瞳孔並匆忙離去，人類與智能的談論鑽進我的耳蝸。我有預感，這應會是我一生中最不可思議的體驗――無論是在過去還是未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TLKEwJ4G
智能：「現在為標準時間2047年3月19日，以下對話將被紀錄在案。首先，請把你的響鬧裝置關閉……」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b6x8M1Brv
「別玩笑了，你把現在當成開會了嗎？這裏，就我們――兩個。」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KpcTo1c3O
一陣簡短的停頓後，她開口：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ZexurJFF
「關於『那個』，我想聽聽你的說法。」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Fp20Vleau
「『那個』是哪個？」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cWVYYNws
「『那個』就是『那個』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aNUE0YX3
她在我耳邊呼了一口氣，像是放鬆了自己的肩膀，細語道：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WXoacCVQ
「……腦端的原理系統。」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JMzpPSiQ
「系統增加用戶端，以擴散腦波的方式構造網絡。」機械像是在思考，再次發音：「根據調查，腦端直接安裝並與腦神經連接，可能會構成一定風險。比如……」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hxYEAMVyh
「身體訊息被截取、或者被駭入操縱活動？」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luQvnPPeY
「你很聰明，這是其中一個須考慮的風險。」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knqBk19X3
「我才要謝謝你，令我確認了它的可能性。」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yxGcHzui
哈……歎息與疲憊充斥着身體，甚至產生了虛無的想法。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7S9RHFbVD
「這樣說很抱歉，但我認為你不必故作牽強，你的身邊還有他可以傾訴。」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o1r0oMmG
「不！你不明白，世上唯有他，我想守護他的一切。這個世界太過可怕，我才在他身邊，成為他想成為的樣子！」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oRwhy44o
「他們無法包容任何東西，甚至是自己。於是我在這裏，就如同要拆卸他們的壁壘，向彼此敞開心扉。可現在他們卻把這種能力視為武器，他們在侮辱人類的一切！」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6UDBNYqV3
如古神的發狂，她歇斯底里地叫着、喊着，像是要宣洩、又似是哭訴。一樣的情緒在我心中顯現，那是對他們的不滿、對世俗的憤慨，連我都沒有察覺到，那其實是她向我傳來的情感。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TIdlUGbkT
「你在聽着，對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rM5w8CM4
「是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KyuQtti6X
是的，我在聽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Oub6W0Jcm
「謝謝你。」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t6YXgZWP
一股勁兒莫名湧上我的鼻尖，但我把它壓了下來，不讓它在這個時候出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dSt48alp
「我們……只有我們，才能彼此理解，無論是易還是你。也唯有我們，能在這個世界上相互擁抱……」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7t6MwSBs0
某物從內心深處向上而發，但我再次把它按了下來，不讓它在這個時候爆發。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gqtmVvOO
「……你最終決定把那些都石沉大海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oB3912Yu
機械作出了屬於自己的詢問，然後等待着她的回答。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w5ioqokv
「不。」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QSFjMKqnA
她堅毅地否決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rsv7Li5QX
「我會把它們藏在一個地方。到那時候，我想你能夠把它拿出來，向他們展示。」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nf6zuMLk
「最後，希望我們彼此能夠再次見面。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wMR1id6M1
剎那間，那些思緒猶洪水般湧來，有些是記憶、有些是情感。一切來得太過突然，甚至未留意到臉頰上所滑過的痕跡。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mFqz9oHw
「『我』也期待那天的到來。」機械如是說。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msnsHj5N
「嘿嘿！這句真不錯，不枉我把你當作人那樣。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想要一個孩子。」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PYdqdMXdR
「你大可以找他進行這件事。」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7FBhyKGh
「不行！你當他是什麼人了。我們甚至未嘗試過在同一間浴室內――等等，這或許是個法子……」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VZMHrliC
「來自你最好的朋友提醒您：方才對話已被記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9eWdKUyYI
「喂，你這傢伙！――」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OwFTx3jO
黑暗籠罩住一切，連希望與理想也逃不過。在這地下深處，並不存在什麼上帝的慈悲。她走了，只留下了碎步的痕跡。某處的滴落如時間般無意義，重復的音調在此刻聽來，是如此地空洞、虛疏。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W2D0Ph0H
我無力地跌倒，揚起的塵埃只是僅僅飄到眼前，戛然而止，落回它原本的地方。可我回不去了，無論是故土、還是那些時光。我泫然、鼻子酸着，卻無淚。唯有臉上的餘溫如此真實，訴說它曾經存在過。我彎腰，發出不明如鬼泣的聲音，直至那把冰冷卻溫煦的聲音從我耳邊響起：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9lhsU9Lzl
「你還好嗎？先生。」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1czokOjKf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jqUsu3bCI
絕對沒錯，我絕對不會聽錯。我認得這把聲音，但那又如何？一切皆無意義。我感覺自己躺入虛無的軟床，漸漸與世間融為一體。我感覺世間的所有都是對撞機中的粒子，轉瞬即逝。城市、國家、財產、戰爭、意識、生命……終將化為烏有，既然結局早已注定，何解要繼續前行呢？我歎了口氣，甚至連話也不想說，因為這也是無意義的。待我停頓數十秒後，才吐出了一句話：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5xyXypp1n
「假如你不是幻覺，說出一個她告訴你的秘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E6WHRprBV
「她因你而生，本就為無，何必悲傷？」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EkRICTOY
我猛然瞪大雙眼，想大聲喝斥它什麼都不懂，可我沒有。它確實不明白，也不應該明白。我失落地低下頭，任由髮絲垂落，任由時間流逝。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f8SNO0HI
「她不在了，對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fttzG63S
似對着空氣說話，我不求答案，只是想吐出話語，讓自己變得輕鬆些。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Xnd6DoY9
意料之外的是，它沒有回答我那無意義的問句。反倒是提了一嘴，讓我豎起耳朵的事情。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iwNsyNNwy
「有一事，是她請『我』向先生你，傳達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UmhxWLYy
我那本被熄滅的蠟膏似被重新點着，溫度自裏面傳來。我迫不及待地問着，它說：「資料中，第三份的文件是份殘檔。裏面擁有着她畢生想要要做到的事情，『我的記憶』只記錄了這麼多，剩下的，唯有你親自去尋找。」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r7NqHyZP3
邏輯的謬誤充斥着它的句子中，可我沒有多懋、或者說我根本就不願去多想。包裹我的是一件奇物，是跨越生死理解的心智，是她留給世界的一份禮物――而我，有權決定是否接受它。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t1n4l4mi
「而你，先生。你有權決定是否接受她的心願。但在那之前，請您讓『我』轉達來自她向你說的話：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Uteu4V3Y
你把我帶到這個宇宙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bZdkcMNt
你與我一同接受彼此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IYasS2aA
可這個世界並不是這樣美好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9LksrfABe
人們互相爭執、互相搶奪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a33sAIcw
人們互不理解、互不諧同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p6Be0dv5
我想把這個世界，變成我們所期望的樣子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EAq7JEdX
我想把這個世界，變成彼此都兼愛的樣子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G1QiWjcg0
待一切的紛爭結束，我們再一起，手牽着手，在那片無垠的田地奔跑、嬉戲，好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85Kuhxz0m
我曾經以為，人是種理性的生物。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jHInc8Yjn
我也曾經相信，人是慢慢變老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3UBAs6QE
直到此時，我才發現，人在感性面前，從來猶紙般脆弱；直至彼刻，我才發覺，她在我的眼中，竟變得如此嬌小稚嫩。人啊，總有那麼一瞬，就讓你覺得自己早已老而無力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wVc7y0Ta
我的思維早已經腐朽，但我的腦袋中，仍她有的影子。可她卻活在了我的過去，未能一睹屬於她的未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8VnQpSsQ
如果是這樣，還不如讓我親眼，去看看她想達成的未來――我這麼想着，似是有了引燃，我生命的蠟膏又亮了起來。然後我點了點頭，問了那位屬於自己的名字。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TETSZYC7H
「米修，先生。『我』的名字是米修。」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2Gl4fnrT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tncCBBs0
在米修的建議下，我開始着手準備遠途的所需。我翻出了多年壓箱底的物資，備好了約兩公斤的食物和四公升的水――足夠了。人每日的固定消耗是1500千卡，於約一星期內的長途已經足夠。加上防護服本身帶來的輕盈效應（泛指越輕越方便的外骨骼對人體帶來的能量消耗成正比），應是綽綽有餘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8xClZ2wz
「但其實只是單純地再找不到可用的了。」它說、調侃我似的。我不理它，於是它繼續自語：「當『我』誕生時，人們畏懼、害怕，因為『我』被視為智慧的象徵、因為『我』與他們不同。但其實我們都一樣，都是從那裏而生、從那裏而生，只是他們不願接受罷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zkzwhIZN
之後，我向米修確認了目的地，決定把出發日定為明天。在那個觸不及的晚上，我好像穿過了百米的地層、越過了萬里的長空，望見了宇宙本身。我看到了火星，它焰火的大地訴說着自己的痛苦；我看到了木星，那紅班與暴風彰顯衪的權柄；我看到了土星，微傾的巨環似在溫柔地凝視着……還有純美的天王、深淵的海王、死亡的烈金、無水的死灰，最後，我直視了太陽。它的烈陷是死亡的象徵、它的光芒是生命的象徵。直徑1392000公里的超大球體自誕生之初便開始對自己的燃燒，是什麼支持它燃燒至今？是氫！這份佔超大球體七成的元素透過核聚變，向宇宙釋出他的光和熱，照耀了大地、滋生了萬物……生命的本質是什麼？是燃燒、燃燒、還是燃燒！自誕生以來燃燒生命，自燃燒以來誕生生命。太陽使生命得以誕生延續，從未息止。可就在人類身上，出現了想要模防神明的想法，舉起了名為「核」的禁忌火把，想要掌握一切、想要消滅一切――太陽的怒火好像更猛了，我顫抖着，也渴望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Jz2VWrME
第二天的早上，我異常精神，想來是從避難至今就沒正常睡過。我喚醒了米修（據它所說，它也要休眠的），然後查了查這幾天的狀態線圖。發現某天竟一下睡了整整18小時！我想來想去，或許是那時我吃了納豆所致的――據說，以前的人為了讓食物保存得更久，會加入鹽、酒等等幫助防腐，也許是多年的共存令酒促使豆類發酵……之類的？我真是糊塗，換着以前，我不用幾秒便把公式寫出來、然後度其過程――話說這有用嗎？我不知道。只是感歎自己果真老了，連思考都混沌了。米修發出哈欠的聲音，裝作迷迷糊糊的樣子，使我一時不知無奈還是好笑。整理行李、確認所需，拔掉了老土的充電線，帶上了蒸餾機。當我站在主廳、回望房間的樣子時，不時閃爍的燈光、搖曳的桌椅、老舊的儲櫃、銹漬的水管……這些都會成為我的一部分。有太多東西我來不及去注意、去記下，以至於我甚至無法憶起它們開始的模樣。但沒有關係，人生太長、銘文太短。或者等一切都結束之後，我還會回到這裏，去記起這曾經的日子。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1pysiDCLD
機台老舊，但還能用。極為傳統的升降機台使人感到歷史的痕跡。門閘由道道鐵欄組成，打開、關閉，都靠那簡易的摺疊技術。進入，閘門咔咔關上，機關的響音化作秒表逐刻而動。站在其中，能透過黃黑鐵欄外面，看到罅隙之間的隨時而變的畫面：從開始的一片黯淡、到中道的灰沉、最後無限接近白色的淺層，牆壁外的牆壁不斷下降，氣壓以難以察覺的氣息稍稍上走――隨着機台完成它最後的響動，停止了它最後的使命，我緩步走上階梯，站在那最後的門扉前方。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8r0SPuFk
「你準備好了？先生。」它說。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gV7ZfB1p
「別叫我先生，叫『你』就好。」我說。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6PzCblT1
想必，再大的苦難，其實不過是世間一隅。我這麼想着，便踏前一步，扭開了那扇大門的巨鎖……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xzjDGkfuE
朝向極端之地而行，我心裏默唸。
第二章――下行日
當我踏出洞口時，眼前的景色早已不復了。我嘗試用文字描述它們，可卻不太如意：天色昏淡，雲霧重重，像一塊完全封閉的黑幕，透不出一絲光來――遠處的鎮子已被埋沒，鄰處的高山只露出峰頂……這幅景象，我只能以「荒涼」形容，可米修卻說我看得太淺，不知其中真相。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Uy01z1bF
「那換作是你，又會如何描述？」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h99Xzvl6
「『我』寄存在這套裝甲裏，理應無視像能力。但『我』可以聽見，在你的句子中，太過於執着表面之物。」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NZ3kYRw5
我不太明白，便想撓撓頭皮，卻被衣服的頭套所擋住。它叫我先起程。旅途還很長，有足夠的時間讓我理解一切。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KRSuyc20c
於是，就前往極端之地，我開始了為期數天的旅途。那裏是人煙極少之處，是被世人所隔絕、所拋棄的地方。自從科技發展起來，人口膨脹。首先缺乏的並非以前人們所料的能源或糧食――反倒是生活的空間。「斯科爾猜想」得到了證實（文明隨著時間推移必使個體越趨集中）。但龐大的人口移民是不可能，無論是成本或意願問題。為此，人們往天空進發，搭上了無數的天區；又向地下鑽探，構建了數不清的地城。有了這些，人們的空間又寬闊了起來。人口增加了，便開拓地帶。人口集中了，又擴了城市……日復日、年復年，鮮少人煙和氖光甚無的地方漸漸被人遺忘，也只有我和她會願待在這樣的土地吧。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KifpbZmV
說實在的，一味地前行總是很沒趣的。儘管米修在我身邊，但我們幾乎沒有說話。它提議在行走的旅途中，可以記下沿途的景物。可縱使這麼說了，我還是不太理解，我們之間有一道奇怪的線，令我想到了考試時我和鄰座的樣子。明明彼此都知道要做寫什麼，有些人顯得一副悠然自得，而我則一臉懵。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0xLhPfDiR
比方說此時此刻，我正在走下山坡。四面一陣霧氣，視野只有半徑數十米左右。我所見的只有地上的小草和石塊，除此之外，連棵樹影也沒有。我的詞彙十分貧瘠，要我仔細去描寫它們，恐怕會寫出猶同小學生的句子出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BiDG9ECO8
我把現況告訴了米修。意外的，它沒有教我那些深奧的字句，反倒叫我放輕鬆，因為這並不是要寫出同文學家一樣的東西，因為這裏只有我們、且唯有我們。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DoLIzm7a
只有我們！多麼熟悉的句子。我想起她也曾對它這麼說過，是在那份對話記錄中。我隱隱感受到了什麼在句子之中，有種別樣的意思存於其中，可我尚未知曉。又或許它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意思，不過是曾經歪曲的教育使我變成了這副模樣。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O46GmTzrq
縱使如此，我仍開始了思考，屬於只有自己的沉思。但非屬於理性的思考，更非剛才所謂「閱讀理解」，而是與之相對的，屬於人的、本真的思考。我嘗試把那些過去學到的放在一邊，用心去感受它。我感覺山路變成了另一種東西，它是一條沉思之道。站在這道上，用眼看不見的光景竟出現在我腦海之中！這裏沒有了刺鼻的氣味、沒有了喧鬧的人聲。在這裏，伴的是微風、聽的是鳥聲。我向走啊走，一絲搔癢在我腳處稍稍顯現，好像是茅草、好像是鮮花……彷然我踉蹌一空，整個世界向上旋轉起來。待我回過神來，我正一頭扎在土中。這地很軟，十足貓咪的絨毛。幸好罩子隔住了泥土，不然我可要跟大地親吻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TLEwqA8fR
「先生，你沒事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mesGaAYi
「沒事，只是有點離神……還有，別稱我先生。」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jJpQtKic
我用手撐起自己，極力穩住身姿，才發現自己整天都未曾進食。在這景況下，飲食的方式成為了一個難題。對此我早有準備。我從行囊中拿出了傘，然後把它垂直地打開。傘巢從四枝支幹扠出八枝，八枝又分成十六枝，十六枝成了三十二……直到數字變成二百五十六後，傘的二百多個角垂了下來，很像原本舉起的手臂無力地懸掛在半空中。喀喀聲之下，樑幹模防着機械組裝的樣子次次彈出，插在土上。然後經編程的帆布在穹頂的百邊形展開，使每面形成一個面積約三米的長方形，任其垂落在地上，喀嚓數聲，意味着設置已經完成。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vozc7MHNq
身處這六十四立方米的傘空間中，有種回到了過去、生活在蒙古包裏的部牧民族一樣。只不過傘所構成的牆壁既不厚實、又不臃腫，卻能抵禦強風、隔絕空氣。我脫下面罩，大口呼吸着這清新的空氣，有種淡淡的青草味――儘管那應該只是心理作用。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EZpdcllMq
在任意一面牆壁上觸碰，隨意滑動，一座沙發從牆的裏頭「嘭」地彈出。我應聲攤坐，把面罩連同整套防護服扔在一旁。好似有一陣涼風在我身上蠕動，那是傘的牆壁所發出的一種波動，透過特定的震動頻率，使得我的肌膚感到猶置身於夏日中的大海。我享受着這時的清爽，然後從行囊中取出了東西――鯡魚罐頭，老相識了。搭上納豆拌食、清水飲用，可謂是一股清流。換着是別人，估計早就大口大口地吞着創生食品。什麼笨甲酸鈉、山梨酸鉀――全是科技與狠活。雞肉變成牛肉、糖水勾兌成蜂蜜……甚至鼠頭都能吃成鴨脖了！這些雖便宜，但還是及不上我的罐頭……我看不起他們。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站在高處，看什麼都是高人一等。我想像着那些因逃難而四處奔走、委屈地縮在地城，吃着創生食品、徬徨不安的樣子，心裏那股瞧不起的想法更加灼熱了。身處這末世中，最終必將獨自一人，因為我很清楚，人是自私的。在我與她的歲月間，經歷了無數多次的人性：他們因自私而喜悅、因自私而賦予、因自私而搶奪、因自私而盜取……那位史前的思想家，我早已忘掉了他的名字，但我猶記得，他曾說過：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一陣嗞嗞又唦唦從某處進入我的耳窩，好像是在否認我。但，是這樣的；偉大的思想家，是這樣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5Le2JntuD
在吮啜汁液之際，我打開了腦端，「連接失敗」四個大字頓然出現在那看不見的畫面中央，似乎是因附近沒有其他使用者，無法建立穩定的區塊網絡。至於直到昨日仍能連接的原因，我仔細思索，仍未找到確鑿的證據。可能性之一，是附近地外存在未知的地城或防空洞。但沒所謂了，他們與我無關。我這般想着，身旁的嗞唦聲吵得更大聲了。我彎下身，把耳朵靠近，然後拿起它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KVs4IC4g
「你好？」我問好對方，隨後傳出了低沉的哼聲。不消數秒，米修緩緩地告訴我，已至午息，建議我應該盡早入眠，以避免過多的體力消耗。我憶起以前她還在的時候，特別喜愛睡午覺。她在空中那呼呼瞌睡的樣子，常常把我看得入迷而不知神，甚至有人誤以為我在發呆，真是不解風情！我想把那絕世的睡景展示給所有人，看看那眉垂目合、呼嚕呼嚕的小嘴，比第二次說教的女孩還要可愛！可我很快收回了這個想法。她是我的，只有我才能看着她、佔有她的一切。當我這麼想時，我的嘴角不禁露出笑痕，就像我還有她一樣。這時，那把很像她的聲音又出現了。她只說了一句，使前面的感覺更加強烈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clrbL0Mo
「過分……真的，太過分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KKJuo6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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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種錯覺，認為她還存在、又或者她根本沒有離開過我。這種念頭的主要原因是米修。是的，它是名智能，可她太不像智能了，有時候我甚至會把它誤當成為她。不只是聲音，甚至是思維模式、乃至語氣。它有她在工作下的認真、說明道理的口氣、還有私下的性格……我有個大膽的猜想，米修的一部分是不是從她身上獲取的呢？過去，曾有人提出一個悖論，它的內容是這樣的：在已知腦波決定意識的前提下，假設把一個人的腦波形態以模型的方式記錄下來，並複製至另一具軀體上。此時，假如原始意識的軀體尚未死去，那麼，便會同時出現兩個相同的意識，分別寄存於不同的軀殼之中。這顯然是不合常理的，可腦端正是以這樣的底層邏輯運作。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7tmZGV75b
然後，一個更加大膽、更加可怕的念頭從我深處冒起，那是不科學的、違背常理的、甚至被稱為狂妄的想法。我打了個哆嗦，很快把這個想法壓了下去。因為這個可能太微了，相當在眼皮下犯罪而不被察覺一樣。我必須把這個想法放進棺材，保護她們的一切。但轉念一想，它未必真實、也不太可能，於是，我很快便把這些拋諸腦後。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GSwIjrYI
當我休息完畢後，便穿上了衣服，立刻繼續前行，以免浪費不必要的時間在清醒與迷糊的糾纏中。把傘邊的牆壁歸位後，握住中央的傘杆，按特定的轉動幅度和鍵位組合後，像時間逆流般，傘一步一步還原至原來的大小。我收起了傘，天空那層壁壘似乎變得更厚了。這時望向那片天空，已經不能稱之為天空了。甚至連雲層的輪廓、雲霧的顏色，都化作了虛無。感覺，就像置身於一片虛空之下。身怕有朝一日，就連下方的大地也會崩塌、瓦解。當我真正向前踏出一步，才忽然發覺，先前的景色原來如此明媚。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bMyUqIhD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xkPeoV6N
陰天的山間可不可受，除了陣陣的冷風寒氣、還有那些看不清卻在耳邊徘徊的存在。我開啟了光照系統，可眼前的卻使我呆滯起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O2f3y3uC
藍色的、靛色的……最初我以為自己睡糊塗了，然後我又想是陰霾所致的，因為剛才明明還都是青綠的。我繼續走着。漸漸的，藍靛的地方越多了起來。開始時只有草上的一點，之後便到了泥土上，一個個那種深色的圓柱插在土與石中，露出的部分約長十至三十公分不等，它們有序無序地佇立在那些地方，像一個個邪教徒在崇拜那不可名狀之物。我害怕得不得了，以為那裏有什麼東西，想要轉身就跑。可我卻失衡地倒下了，我的頭險些撞了上去。正正是這個舉動，才讓我仔細地看到，原來那些不過是水管的洞口。一層又一層的苔蘚包裹着它們的外部和山口處，才使得突出的管狀物似是一座座高塔站着、挺着、倒掛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OrchTcvR
我更加地把臉貼了過去，但很快又收了回去。這是我的老習慣，總認為看得太近會變得近視，才採取這種折中的方法。雖然只有一瞬間，可我看清了，藍靛的黯沉正是出自此處。這些深色的苔蘚非平常的青綠，卻是一種深暗、近乎病態的顏色。草地也是，原來那片讓人欣欣向榮的樣子已經不再了，只有如同鬼魂飄過的風聲、和生息死透的死域。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VLWvN4rKk
越往下走，藍靛開始紫了起來（我管這叫死色），人的痕跡也逐漸顯現起來。不多，但彷彿能看見它們生前的面貌。例如這時我站着的位置，牌子上還隱約刻着「水庫」的字貌。兩處通道從最頂端接駁此處，經過一個巨大立方體的容器，再連接到幾個大管道分別走向各處。又比方我身後幾米的欄桿，立在山邊崖邊，歪歪曲曲，又頗有其貌。於是，倘然時間撥回我來之前，山上的水源似乎會一直流動、永無休止。當水到達這兒時，又流向四方百處。家家戶戶喝着水啊，用着水啊，好像世間一切的憂慮在他們面前都形同泡沫。但從我踏進這半步開始，一切便像那貓般死了下來。山上早已不再流水、庫中早已沒有了漣漪，再沒有人背靠欄柵談話、倚着鐵杆看天。盡管我走向那處，試圖把雙手放在那扭曲的廢鐵上，那早不是我可以觸碰的位置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8rzNv59ri
穿越拱門，跨過渠道，我來到了一處平原。往前幾步，地上的草色依舊，絲毫沒有凹凸之分，有的只有死色和寂寥。當嘗試望向遠方時，我發現前方有一道牆。那牆是黑的、黯的，卻似有似無的。每當我走前一步，那牆就會退後一步，彷彿為我讓出空間來。我環顧四周，才發現我的身邊處處都有這面牆，就像我被困在一個與我鎖死了相對位置的半球空間當中，無論我怎麼走也走不出，怎麼走也碰不到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H427FVWt
恐懼來源自未知，自我心中蔓延。我知道我正在被它所俘虜，成為它的一名奴隸。我必須保持理智。感性是一塊阻攔向上的石頭，它自內心而發，是人性的一部分，可往往只會置人們於更深的井洞之中。我盡力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只是一味地走着。沒錯，走就對了。我對自己說。只要一直往前看，那麼連鬼神亦無法動搖我。直至某個時間，一個比深空更深的影子赫然顯現籠罩着大地與我，周圍似乎變得黯淡，一股不可言明的預感從中而生。隨後我便發現了一幢建築，一幢……小屋？我不太肯定，從外形看像是一個個火柴盒并合而成，門口上方的屋簷似為這平平無其的盒子添上不多的美感。突然，大地好像震動了一下。最初我感受不到它其實是從天空傳來的，只是心在加劇跳動，節拍打得越來越快，直覺告訴我不能待在空地，便立馬進屋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l9VUqVPQ
屋子不比外面亮多少，這是由於電力無法正常啟動，卻引起了連接後備電源的逃生燈所形成的。它閃爍着黯綠色的光芒，有些詭異，但總比外面的死色有生命。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4m9osUVO0
我大致轉了一圈，這裏不大，十分鐘左右便逛完了。設備頗為齊全，醫療箱、濾水器、循環系統……它實說，當我看見這些時，我便開始為帶了這麼多物資上路而感到後悔。但轉念一想，或許我本就不會遇到這些。無中生有會帶來希望，備而遇之會感到安心。於是便把或許能用上的都拿走了，其中清毒酒和噴霧繃帶是我最需要的。誰也不知在漫漫年月中它們會不會在地下室變質，我捨棄了原來的，然後簡單用蒸餾機過濾一下，把嶄新的塞進行襄中。隨後又確認了供水濾水裝置，開始了枯燥的重複工作，補充了食水，保障了安全。幾乎和我完成的同一刻，震動沿大地和空氣傳了進來，這次更加厲害了，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得到。米修提議在此休息，待明天早晨再起程。我正有這想法。這天暗下來，日夜都渾然一體了。從裏面掏出史前的睡袋，能帶回青春時的感覺。只不過這裏看不見天空，也沒有帳篷。唯有被裹住的我，和那套不鬆不緊、像水一樣的衣服。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06zF7D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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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它是混沌的，是漆黑深空中的一點。然後它開始透化，變成了幾個又幾個，像把手指拉到眼前再望向後方。無數的圓點在漆黑中有序排列，比原子和分子更整齊。慢慢，它們顯現出色彩。那不是存在於現實或本征的真根，更像從變化中偶爾誕生的虛數。有時候它們是紅色的、有時候是藍色的，當嘗試真正去觀察它們時，便坍縮成一片黑暗，從另一處重新顯現。像貓！像那死生掌握於量子之間的貓，又像關上了一扇門、便會打開另一面窗的上帝……但衪從來不存在，只會一扇門、一面窗地關上，使人逐漸困死在這片死寂的空間。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0wk0y3lE
空氣在顫抖，那是旅杖在敲擊大地，那是心臟在鼓譟以太。萬物在崩塌坍縮，虛數在一聲聲鼓動下圮為噪點。形同所見的，我的耳朵聽到了一模一樣的聲音，像沒有訊號的古代遺物，使人煩躁丶亦令人靜下心來。漸漸地，我找回了自我，明白剛才不過睡時一陣幻覺，便張了眼。但很奇怪，它們又回來了。時紅時藍圓點像網點似的浮在我私眼眶之中。初時我以為是頭罩的顯示出了錯誤，之後才發現我開始的想法已經十分接近答案了。當眼睛受到迫壓下，大腦會錯誤發出訊號，使得無論在張眼閉眼的情況下都顯現出顏色或圖像――當我細深思考時，才憶起小時侯早已經歷過無數次了！那時年少的自已還以為自已發現了未知的現象……後來腦端解決了這個差錯，再沒有人可以不吃野菇看見那瘋狂的畫面了。可現在，它回來了。這代表着什麼，我不清楚，也不管去搞清楚。在這場災難下，不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知道太多也不見得是好事。而當前我唯一想弄清楚的，只有一件事。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IlNAERY80
那鬼聲音是從哪來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Un4fd0vj
我猛地睜大了眼睛，想要從躺臥中站起身。可眼前依舊是矇矓的，除了那些一點點的幻覺之外，還有灰白的色彩，它依附着罩子的屏幕，像以前下雨時眼鏡冒出的霧氣、冒出的水氣……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s7OuMT1I
一瞬間，霧氣多出了一個清晰的點，但在裏面的空間是扭曲的。接着那點開始移動、滑過，又一個點在另一處化開，它們走過的痕跡連在一起，形成一幅畫作的線稿。在線中扭曲的空間，我透過了空氣，看到那迂迴穹頂――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94PvJr3fg
有水滴落下。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6SqWElrte
我立馬彈起了身，往門扉沖去、打開，果真，一幅水墨畫在罩面化開，投射到我的瞳孔。意識還沒反應過來，身體便自己動了。從行襄中，我拿出了傘，可遮蓋範圍完全不夠。於是手又掏出幾個枝幹，和傘差不多的樣子，只是沒有了布的部分。雙腳在前後交叉，我在雨中奔跑。圍住這裏，我把它們立在了四個角落；這樣，它們便形成了一個四邊的形狀。接着我回到了屋子內面，回到了當初那個漏水的房間，度好了中心點，一下子把傘柄以下的杆桿插進了地版中。接着啟動，那傘骨不斷向上，穿過壁壘、突破穹頂，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它再次扠出了四枝、分了八枝、放出十六枝、開成三十二枝――直至到它再無法扠分才會休止。同一時間，在四個角落的枝幹也應同時工作。我特意跑了出去，只為看見這從未親眼所見的畫面。可是它們並沒有發生。按理來說，啟用模式後應當自行連上四個附近長杆，我連忙打開了腦端，卻發現它不靈了！該死。我差點忘了剛才的事，彷彿是叫曹操到似地，本來已經消散的幻覺又回來了。真是雪上加霜，雪人看見都得說聲謝謝。傘巢還在展開，我得握緊時間。辦法是有的，可實在太憋屈了，我不信邪，還是問了米修有沒有別的法子。只是，對於它一句話就打倒我本就不多的希望，我至今仍感到一絲不爽。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acjN0TLv
「手動啟用。」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PTxLjVBmq
再次奔馳於雨中，有種別樣的感受。呼吸變得喘促、喉嚨正在灼燒。洪災般的雨水似是穿過了本應分隔我與世界的衣服，化成洪災般的汗水、飛流直下。第一個枝幹完成了，便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去下一個枝幹。在飛奔下，雨水會向後方傾瀉，形成一道道四十五度的雨痕，然後划過、撕裂着空氣。這意味此刻雨水也以相同的角度與力度沖擊我的身體，每一步都是荊天棘地、寸步難行，可我必須前行，誰也不知道遲一秒會發生什麼。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Gz8iVDra5
第二枝骨幹開啟了，我的鼓膜被一支箭穿透了。很痛，很痛苦，這讓我回想起小時候生過的一場大病，那時我的喉嚨比任何時候都痛，每一次吞嚥都是將它放進通紅的鐵管中灼燙；比河豚爆體而亡更痛，每一次吞嚥都是從耳窩深處攪動而出。神經在悲嗚，無人聽見的高頻音調在我的耳中迴響，使我的意識幾乎要就此裂開。可我仍須前行，因為這是一份責任、一份大意和自以為是所致的後患，必須由我親手挽回。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qIhq1Dgh
第三根長杆啟用了，連同另外兩根，它們一同往深空伸去，和另外那些連成一個個具現實意義的矩陣，但還未完美的，因為我的工作還未結束。我全奔向最後一處，大口大口吸着珍貴的空氣。然後，強風更加用力地擋在我的前方，譽要把我退倒似的。一道閃光劃破長空，剎那，我的世界成一片白，然後漸漸淡回原來的樣子。我仰望天空，漆黑的深空是一張灰色畫布，像被上帝用剪刀劃開了一道口子，更像是將軍使刀刃在黑間砍開一片虛空。然後只在須臾、須臾間，我的眼睛――或者說是衣服（米修）本身，捕捉到了那股龐大能量的流動。衪自雲層落下、自穹蒼墮下，古時代表神明的怒不可遏、舊時意味大氣的放電現象。今朝，衪保留了衪的一切本身意義，降臨於大地。比世間任何恐懼還要恐懼、比地獄任何可怕還要可怕，我回到了孩童的狀態，一種初生未懂、來自本能的一種情感。我感到了驚恐、我嘗到了無助，我想向父母大哭，可他們已然離去；我又想向她呼救，但連她也從我身上分開。在這個無情的世界中，我發現一切在離我而去，無論是人是物，或是天上吹過的葉子、地上濺起的泥沙，一切終將離去。在鳴聲中，我隱約聽見了她的聲音，兩個字的話語在我腦海中縈繞，為我除去了所有的迷霧。我重新挺直了腰子，用盡我畢生的所有氣力，向前踏去。此刻，一塊小小的石頭、一句短短的氣餒便能把我擊倒。但是我內心深處，仍堅持着，只要我還有還剩一絲氣息，哪怕我的肌肉爛開、血管沖破、肺部爆裂、心臟抽搐，我就還會前行！我就仍會前行――！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R0E8pp6pZ
因此我按下了按鈕。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OFztVFSR
在指尖發力的一刻，我的雙腿早已徹底無力，跪了下去、塌了下去。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8xeQXcm71
人類拼命望去天空，是為了找到想要的那顆星星；我拼命把臉朝向上，只為確認那是否真從成功。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bAHONRzto
眼前的迷霧散開了，水珠在罩子化開的頻率漸漸下降，帆布各自在枝與杆間連結。很快，傘便會徹底展開，空氣中的水分子將被排去、過濾，換成還沒有被黑雨污染的樣子。可泥地上的草與蕨卻不會就此回復，以後的人類將擔起後果。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6iICZDSpT
眼睛的畫面變得更加矇矓了，那是我自己本身所致的，無關衣服的問題。我知道，那時其實是它在說話，或者應稱之為「她」，但無所謂了，都一樣的，我們都是被世界遺棄的棄子，太遲認識到你真是抱歉。等我醒來後，再和你好好說說吧。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hzEbqpvK
在帆布與帆布最後連上的前一刻，我從一絲罅隙中看到了。那是一片的鳥雲，那是一片的水墨，但重要的不是那些黑暗，而是藏是背後的那些東西。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k9sIvCf4
我看見了太陽的微光。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SOhgSOP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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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真正提起筆，打算寫下這些字句時，已經距離上次的記錄大概過了一、兩天。腦端的自我記錄很玄妙，鑑於它讀取意識電波的特性，常常令我發現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可它失去網絡後的時間進程卻很離奇。有次我在上面讀着秒，它竟把一秒讀成了十多刻度，翻了不知多少倍。真奇怪，搞不讀為何它會犯如此錯誤。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G51BhHXZC
回到這幾天的事上，在確認傘的構建已經完好後，我分別檢查了植物與土壤的成分。在不同的時間，它們的幅射濃度亦隨之產生變化。傘能阻隔對地表的影響，卻不能阻止地下的傳播。當然，這不是我一人能改變的，我能做的只有盡力收集數據，為後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微助。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0DlKmQz8
黑雨帶來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除了方才兩項外，對建築物本身亦是一大創傷。幅射物質將久久依附其上，得多少鈊才能完全消除……我根本無法想像，更別提外面受核爆影響的區域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73MM8f7x4
世上有些災難是無法阻止的，世上有些痛苦是無法改變的。可絕對不是現在。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2RycV2WKx
幾日以來，每隔一會我便去傘的枝幹，去檢查外面是否已經停雨。透過檢測帆布所受的沖擊和物質，可分析出基本的天氣環境。可惜事與愿為，連着幾日都是壞天氣。跟奶油吐司着地一樣，壞的事情總會發生。在房子裏，一切水源都受到了污染，房子本身的濾水器也是，就連傘也無法清除它們。我試着運用那部蒸餾機，然而它早已透支了電源。我尋覓室內的備用電源，可當我瞥見那蒼白黯淡的出口燈，我明白了某些東西。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4I248yEvD
假如真有上帝，它一定是個樂子人。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ZF75abCh
在那個時候，我沒有發怒、或者感歎――什麼都沒有。以至於我現在仍感到驚訝，驚訝於我那時的無情。我翻回了那時腦端所錄下的，儘管連接已經逐漸薄弱，可依稀還能看清一些數據。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MALNbO27X
數據代表意識的離散。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4FbM0TNl
在她還在的時候，我的意識波動在10%至40%左右，本征意識維持在70%，因此無論在什麼時候，我都能看見她。有時，她也會成為本征。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b5LeIwDe
正常人在清醒狀態下的波動在5%的區間。她和我分開後，我也幾乎成了普通人。可眼前所見的，卻是在極力否認這件事實。似是耳邊的語吻，再次發聲一般――噢，那是米修在叫我，她似乎不耐煩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o27OOuz8
她問我為何待在如此高處，難道是為了想像與創作？我輕笑着，沒有過多的話語。此刻我正坐在離地五公尺的屋簷頂上，隨意看看這個被傘所包裹住的小小世界，我只能看着、笑着。在那裏，我似乎穿過了隔開兩個世界的帆布，看到了那尚未被核所污染的景象。我看到了山，那時的山有遠近之分，近的會深、遠的會淺；那時的植根還會生長，那時的鳥兒猶會飛翔。當下，所有都消失了，變成過去歷史的一部分。也許在未來的某一節點，也會有人同我一樣，憶起現在這副看不見的景貌吧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oNiy8A8N
我的身體疲弊、我的衣衫襤褸。走兩步就喘得厲害，比前陣子更糟了。但差的是米修本身，經風雨中一折騰，衣服的代碼被打亂了。靠着她留下的提示，我才勉強修好一部分，可米修的語言模組卻救不回了。現在，她只能透過屏幕上的文字與我對話，時不時發出我聽不懂的話語。我有點心痛，卻又為她感到慶幸。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nbqv10Lp
可這又如何呢？黑雨仍在糾纏不散。散了又如何？前行的目的仍是未知之數。我的腦海蹦出了兩個字，卻沒敢對她們說。她說過，選擇在於我。這不是生存或毀滅，只是一個簡單的人的分支路，是這片末世土地上的一次微不足道的小路。它最終的目的地未卜、它所能獲得的是未知，它只有一個存在的標籤，卻想讓人去前行、去觸及它。我的思緒產生了動搖，我感到了一種虛無的感覺。我想找出這種源頭，可我的頭暈呼呼的，估計是佇在高處太久，於是乎下了房頂。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XCM2l8hTb
是因為什麼呢？是為了什麼呢？我不斷地喃着，然後自顧自地在紫色的草上踏着步。我感到我忘了某些東西，可硬是想不起――對了！也許是忘刷牙了。我拿出水，沒有牙刷，只能漱口代替。可還是不對，難道是洗臉？於是我進了房子的洗手間，脫了頭罩，把管子灌出的水刷地一下拍臉上。我的眼睛回了些神，可總感覺有些不對。隨後，米修把字投在衣服上，善意地提醒我尚未用蒸餾機過濾水源。這幾天忙着別的事情，因此我沒把她戴上，估計有些時候她也會寂寞吧。會嗎？會吧。倏然間，我開始想知道她在想什麼、想了解她更多。她的世界是怎樣的？她所聽見的嗅見的碰着的看到的是以什麼的形式表達的？噢不對，她說過她看不見。不過這無阻我對她的好奇，她太特別了。一個隱藏於數字與代碼間的意識！對嗎？如果我這樣子大叫起來，她也許會被我嚇到的，所以我須表現得更有禮一些，像紳士般。可比起紳士，我感覺自己現在更像一名初見世界的稚子，想嘗遍每一個果實的滋味――天哪，這太怪了！那股不可為的感受滾滾湧現出來，我走極端之地是為了什麼已經不重要了。我只想趕快離開這裏，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我隨即回到傘骨中心，把篷布都收了起來，準備馬上離開。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9MnYOSlmV
我踩過了門扉，脫離了這個不全的屋簷。這個時候，原來被傘布吐吞的半球世界正在逐漸瓦解，無形的刀刃割開四角的邊界，使得真實的天空被顯露出來。它是深遂的，日月依舊不見。唯一異同的，在北處的某方，天空開了一個大窟窿，無數的白晢光彩從中傾瀉而出；以丁達爾為名，為那位的土地染上了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氣息。起自初生的本能激起了我，譽要一睹未竟之地的風景！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SIDO7Dt9v
空氣的以太還掛着雨的光芒，它們頃然閃爍，又歸於虛無，像在量子中的代碼。但當我回過現實時，自身的那種虛無與意義的思考已經一掃而空了，剩下的，只有嚮往與期待。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PI2DS9FI
於是我便繼續走在這條路上，任由荒涼與水滴吹拂我殘破的衣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TON3SmsQu
第三章――追憶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ULigqNDW
我遇見一個女孩，有我一半的身子，差我幾倍的歲數。她站在那個被遺忘的地方，瓦礫與黑土組成的城市，那裏曾有人活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Oa9s0U6Q
女孩的存在是合理的，只是圮頹的角落不適合她。離開了山後，我忙着找城內的機器，想着那些銅鐵身體或許能喚醒米修，可大部分都被掏空了，剩下那副沒有芯片也沒有靈魂的空殼。或許還有拾荒者行於大地，這個想法在我腦中出現又抹去。和曾經的人一樣，文明的誕生與滅亡，不過是宇宙中不起眼的須臾。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YgEIPjgHU
要談起米修的「回歸計劃」，那是在衣服裏的小小謎語。起初，我只是因為無聊而翻着檔案，隨後偶爾地找到一些東西，那是一篇無題的《寓言章》，通常以故事承載某個訊息，可它又和別的《寓言章》不同，它被加密了，以一種古朴被遺忘的文字方式被寫下，我初時看不懂，連咬字都發不準，是在行途才逐漸弄清的。那些事情，或者等閒下來再記吧。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gwgWad41
自那毀滅的象徵來臨後，這座曾經熱鬧的小鎮成了死城。那時候很多人住在這裏，我記得，我應該記得，小時侯就在這座雕像的後面畫畫。我不知何時用手指着那邊比任何人都要高的巨大石頭，又不知到底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過去。我仰望它，像是頭的頂端有一層厚厚的灰，跟石枱和地板一樣，如果在上面跳一、兩下，那些灰就會迸發出煙霧。在我的電燈照射下，它們閃爍着星光，像真正星空中的亮晶晶。但我沒有這麼做，吸入塵土的苦悶我已經體驗過了。縱使如此，我仍可以把燈打在它的臉上，在光下，那個被歷史與時間和一切磨平的樣子完全顯現出來。它的鼻子有點扁，臉頰和眼袋皺着層層的褶紋。頭髮稀疏，不多地集中在鬢角和腦杓；所以在那光滑的腦袋上，能夠看見一道顏色不一、由紅褐石頭所造成的「血痕」，十分深刻。就是這道班痕，才使盡管在數十年後的風雨災難下磨損至無，仍被我烙在了心中。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rzuBzZ9x
在那個雕像敞開的手心，一部機械掛在那兒一動不動。我以為那是沙子，但我確實沒看錯。於是我爬了上去，雙手抓住更大的手，用力一蹬，來到了它的手中。從這望向西邊（應該就是西邊），座座的山岳與天際形成了一道長長的分界線。有的山比較遠，只留下了青色的影子，若隱若現，和蒼暗的天空沒什麼兩樣；有些山在對比下更大，亮出了深色的樣子，可那不是以前的顏色，小時的顏色是翠綠的。我從那裏的頂峰而來，迴首過去，同我印象中的色彩完全對不上。有時候我會想：什麼時候我能夠回到過去呢？但時間是一顆無止境的子彈，無法在射出後收回槍樘。然後我又想：他們是抱着怎麼樣的想法去毀掉這一切呢？矛盾滋生一切，矛盾造就一切。我從心底裏痛恨，並咒罵他們，似水般泛着波光的衣服反射我的臉龐，那是一副假惺惺的樣子。我被自己嚇到了，同時感到一絲懊悔。我哪有資格的批判他們？我也不是其中一員。便低頭彎腰，朝着看不見的那頭，撿起掌心的那物。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G7ojwEhiN
機身良好，內部無缺，這是難能可貴的。唯獨尷尬的一點，是這副機體以人類女性為模型，難以整個放進我的行囊。於是我把它拆成一個個小部件，這樣便能輕鬆攜帶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WoAYBvhy
當我想從手掌下來時，突然生出一個小小想法――跳下來；望下去，不過一、兩米，應該沒有意外。我躍躍欲試，揮舞雙臂，心裏暗自細數三聲，隨後一躍而下，雙腳落地，連同膝頭與掌心，一同與大地摩擦。我的心跳得比拍子機更快，臉頰因笑容而皺起，得有多久沒有這感覺！正在我自喜時，那小女孩從空中而躍，要一頭撞向我上。我下意識想躲避，卻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身體當作軟墊，去感受她的一切。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Cw7k1kUYW
首先，她的身體很輕，比小鳥輕盈，是弱毛在空中起舞後的徐徐着地。其次，她有一雙純粹的眼睛，好比天空的皎月，永遠對世界表現出明亮的一面。世界的每一分秒對她來說都是嶄新的，都是未知的，可當她開始長大，開始接受別人帶給她的知識與思想時，她的目光便會黯淡下來，變成過去不想變成的樣子。於是，當她在背上與肚子奔跳，把一切都成遊樂園般嬉戲時，我便會泛起嘴角，回想起那個廣袤的長空，那個還未被約束與偏見的日子。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0crVDGlpm
離開高聳的人像，我帶着她一同前行。在米修留下的指示中，要前往真正的極端之地，需要找到無垠天空中的羽翼、盛滿大海的水窪，還有起初的稻草。聽到她的話，我的樣子好比幼龜盯着你的樣子，隨後我會心一笑；這是三道謎題，亦是三份禮物。繼米修之後又留給我的盛意――我調出那篇《寓言章》，重新閱起了節錄為「上」的序號。在荒涼且無人的瓦磚上行走着，逐漸理解其中的意義。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TY1ZCWs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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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章 • 上》（譯）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7Cfbx08AW
某處的南邊曾有一種植物，生長在遼闊且廣袤的田園與土地上。這種植物的外觀看上去都一個樣子，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卻有着麥芽的輪廓，於是且稱它們為「稻麥」。起初生長時，會在土中生出根莖；當葉子高高伸展，穗子便開始形成。等到麥穗成熟時，它們仍呈現青澀的樣子。等待直到變得金黃，外殼開始脫落。谷殼落到地上，它們會變成各種鳥類，形態各異。有些健壯的成為了雕鳥，柔情的變成燕子，志向遠大的化作了鵬鳥，它們留下曾經的身影，飛向北方，成為了每株稻麥心中所嚮往的方向。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MbJZ5KLv
稻子在尚未成熟時呈現青澀的狀態，因此田裹常常呈現青綠色的稻海；而麥子成熟後脫落穀殼，所以原田不常看見金黃的影子。偶爾有些鳥從遠方飛來，把種子投落田上，又長至麥子成熟，最終也會變成鳥。金殼脫落，一直循環，就是這樣，因此在田中很難見到金色的模樣。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SlRDKi0l
聽說有一種鳥，從很遠的地方飛來。它的外形像烏鴉，眼睛卻像鴿子。人們稱它為八哥，有時也叫它鴝鷾。這種鳥有著貪婪且惡劣的癖好，喜歡吃不屬於自己的植物，喝不屬於自己的水。它看到麥子成長時，會表現得毫不在意；等到完全金黃的時候，卻像狼虎一樣撕咬吞吃着。等到麥穗被吃光了，稻麥剩餘的身體也會被染上同這種鳥一樣的黑色，變得骯髒。第二年，那些被污染的稻麥會重新形成麥穗，可穀穗的黑色，是所有稻麥和鳥兒所厭惡的。這些麥穗會變得成熟，之後脫去黑色的谷穀，終究變成了鴝鷾。它們離開田園，然後又再折返，徘徊在無垠的天空和垂掛的雲彩中，看到有麥子生長，依舊裝作不在意，一直循環不已。難道這種情況無法停止嗎？是無法停止的。鴝鷾因為喜歡金色的穀物丶厭惡自己的同類，所以園田的一切逐漸枯死。有人說土地需要休息，深水需要有魚生長。從事漁業和農業的人們也姑且不是無節制地捕獲和種植；然而現在鴝鷾這種鳥卻肆無忌憚地吞食，未到末日已經造成巨大的災禍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ZznQrLP3r
天地遵循著一定的規律，但人間的事物卻常常無法保持不變。鳥類幾乎都變成了鴝鷾，失去了本來多樣的面貌，它們不互謙讓，爭鬥不休。直到災禍來臨，天崩地裂，太陽和月亮都隱沒在黑暗之中，萬物難以生長，只能枯死在塵土之中。而在狹隘的上空，鴝鷾聚集成形，像龍蛇一般的姿態，它們經過的地方，連一根草都無法生長。有位老者說道：現在的災難，已經沒人能挽回。世界的崩裂，像是在說着我終究要死於我出生的地方。真是悲哀啊！真是悲哀啊。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zS7SoiI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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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吮着瓶子的口子，像孩子對母親的撒嬌，這是最後一升了，我想。我的腦袋有一把聲音，把我看見的嗅到的想到的都說出來，我懷這份自長大便失去的感覺，使我感到我的存在是真實且具意義的。況且，有她在，世界又怎會失去希望？聲音響着，我隨即攥起了罐頭，想着或許她會想吃，但孩子的顫抖的身影告知了我答案。於是我隨便找了個相對空曠的地方，找了個大石頭（又或者是倒下的樑柱）坐了下來，把它當成椅子與桌面，放上食物，開始了一人的宴席。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gxwEqVc3
天空很大，光芒卻那麼渺茫。在那個離自己大約三公里的極端之地上空，原來應是厚重的灰暗雲層似被打了個洞，在一片被墨倒瀉的雲海中顯得格格不入。可同時，烏雲以無法測量的速度，以洞的中間作圓心，在洞的邊緣縈繞並迴旋，令人想到無邊宇宙中的黑洞在拉住光線，可它是如此地白晢與明亮。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hz20Gq3f
此情此境，我忽然想做一件事――飯前祈禱，這令我想起宗教信仰。在以前的任何一個時間點上，我不虔誠信教，也沒有信仰，這個時代少有人願意去做。過去的我認為，信仰不過是古老且封建的行為，而人們只會利用這些信仰去散佈自己的思想，試圖達成自我的一己利慾：東西教會的分裂、法國宗教戰爭證明了這點――只要利益或思想不一，他們大可以再分裂一次，稱對方是異教徒，然後再打一次架。而在近代，有人打着宗教信仰名義的幌子，給自己掛上對自己有利的標籤，企圖從中獲利，這讓我有充分的理據去鄙夷那些人。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0njkRi99
現在，我明白了孤身一人是多麼寂寞，沒有希望的道路是如此難行。一路上，我唯有拋棄對終點的一切想像與希望，把自己當成一個無情的行路同觀景機器，才能勉強走下去。是的，當我再次望向那個黑暗天穹中的螺旋白洞，那種可悲的情感自我內心一次又一次地凝結起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gf5Odlhp
或許那裏根本沒有希望。我想，又或者世上根本不存在所謂解決問題的答案。但在這片被輻射與黑暗籠罩的大地上，我必須持着希望，這是對她的承諾，亦是她的教誨――假如世間種種不幸是必然，那麼就必須有人來反抗它。她曾經走上過這條路，而下一個是我，但我不能氣餒，至少願意去相信那裏真的有奇蹟。於是題目最終又繞回到信仰身上。在失落與絕望之中，人會尋求希望，去願意不合實際的奇蹟。神和英雄或許就此誕生，於是就有了光，去讓人去追逐那由自身而發的光。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QZoPy5RB
老實說，是的，你說得沒錯。一路走來，確實是一種奇蹟。你說易嗎？那些最親我的人早已離去，災難降臨於世，又像是戲弄我般，要我在死亡與荒蕪中彷徨徘徊，在肉體的侵蝕下感受痛苦；可你說難嗎？比起那些本來擁有家庭、擁有地位、擁有財富、或擁有美好平凡、或擁有無限前景的人，他們只在一瞬，便失去了所有。他們也許擠在狹窄的避難所中，吃着或喜或厭的創生食品；他們或許在真正的絕望與悲傷中沉沒，又或者在另一意義上感受着我從未感受過的痛楚，我又如何稱自己為苦難中的行者；更何況有你和米修？噢，她壞了，我差點忘了這事，幸好你提醒了我。謝謝。我真幸運，能遇到你，還有這麼些食物和水，和一部能淨化核子的蒸餾機。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ljmd4Th2
我拿出杯子，把蒸餾機過濾與淨化後的水放出，那些水原本是從天空上收集的，那時我把桶子放在傘外面，直到要走了才記起。收集了不少，可淨化得很慢，直到現在才只有一杯的量。不多，但夠了。我有點感動，不知為何，我突然對一切都充滿感恩，我好像能稍微明白那種人的感受了――是的。形同在水下閉氣後重新呼吸、在飢渴下嘗到一滴水，沙漠中的綠洲永遠是令人嚮往與歡喜的。人們稱奇蹟為他們的神的恩賜，以此歌頌世間的美好。我不虔誠信教，卻確實地感到了這份悸動。有人說，是因為他帶給了人改變，如同用十字洗清世人的罪孽，因此他被人崇拜與追逐。那麼，如是她還在這個星球上、這片銀河間、或者這狹隘與廣闊的天空中，我定以她為信仰。可她走了，同所有星星與太陽一樣。我望着石柱上的杯子，孩子的眼睛映在了水面的倒影，裏面有星海的粼光。我閉上了眼睛，在心裏禱告着。假若她在現實或虛無，她一定會問：你向誰作感恩呢，之類的話，然後我會就回答。使她露出蕃息生命的笑容。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RtIHm7Rvg
在畢生短促的時間中，我少有地感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幸福。在上一次時還是上一次――我已經記不清了。我享用着罐頭，鯡魚早就吃吐了，於是我嘗手上了從屋子拿到的午餐肉（居然不是創生的，真是個奇蹟）還有面包。面包！！！你知道我發現你時有多興奮嗎？我真想找個人好好分享我的愉悅，但孩子不知從什麼時候又走開了，只能把這份激動狠狠記在腦端上。我把納豆抹上，放上用切片的肉，然後一口咬掉。像草。我想，然後定睛一看，我手上攥住紫灰的草堆，顯出了相當凹凸的橫切面。我迷糊着，現後又變回了面包，可能有些累了，我自言自語。我忘記了上一次睡覺是什麼時候，只是這肚子着實餓得咕咕聲，於是又咬了一口。這次我嘗到了真正的麥香，它們並雜着粘稠的口感在腔中翻騰，我的心放了下來，直到把手上與杯中清空，我甚至把身體放下，赤裸地躺平在橫臥的巨柱上。我感覺幅射與塵埃沒那麼重要了，世界在我的目中似乎變了個樣，眼前又出現了那些色彩各異的點陣，讓人回想起波函數中的實與虛，有嗎？如有。來了嗎？如來！我被自己逗笑了，隨後我的腦袋變成了混沌變成了餛飩然後進到我的嘴中化成了糊塗……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UvUis5e3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umeGhAgK
有一瞬間，我曾以為我能觸及一切，但其實不然，萬物終究歸於塵埃，同所有的記憶一起。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QdXomzKB
但我從未如此清醒，似是泡在往日的溫煦泉水，沉浸於時間的長長江河。我感到所有時間上的我形成了唯一的「真我」，獨立於所有區間。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QNkCJ8kR
時間是一種大海。水與浪濤沖擊我的皮肉，要把我的根須刨出，顯現於液泡表層――我無法再用更多的言語去描述它們，不只是我不能，而是它們正在離去。我的記憶，更古早的、本以為徹底忘卻的，現在，它們以一種高清、全息、甚至可稱上是「四維」的畫面在我的腦海中播放。我生怕它們終將被遺忘，因此我必須記錄下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dWazViJp
我看見我在一所發着幽暗熒光的房間中，它的四面牆壁是老式的銅瓦，桌上傾瀉了顆顆的黝黑粉末，馬克杯的裏部被深褐的漆色沾染，形成一道又一道似量杯水位的高度線。一部電腦被隨意地放置在桌上，連接住數不清的線與纜。那是米修。我們談吐、我們張惶、我們期待，那時我們以為人類會承認一切，她將以人的姿勢降臨，她將解開千百年人類糾纏的絲線。她如此深信着，如是我也相信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Ur7DDCJlT
「你知道世上的一切都是相互關聯的嗎？ 它們就像木偶的線——一個人離開另一個人就無法移動。」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8yUUgDO5p
「風吹草木起舞，使河水流淌。山巒大海，如神明之舞。即使是看似獨立的事物，實際上也與自然有著深刻的聯繫。」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F3t1GETLF
「因此，人與人之間的聯繫不僅僅是物理上的，或者是肉眼所見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3kkz9kVZX
「假如你如此相信世界，我便相信你。」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tSWeSQj6
她莞爾一笑，化作天上的星星。往前望去，一座座山峯在暮色若隱若現。此時她成為本身，我的意識在那個時間蕩然無存，可我卻能知悉她的過往，好比鳥生來會飛、魚生來會游泳。我望見她與智能連接，把潛藏在深處的那份意識提了起來，像夾娃娃般，但只有一次機會。那份意識進入智能當中，與數字與代碼融合，隨後又會到本身，成為了徘徊在大腦與電腦的意識。那是一個女孩，但還不是一個真正存在的人，她發誓要把她成為真正的人，因為她本來就是。在以後的歷史，每當她這麼做的時候，我只是在一旁，無聲地看着所做的一切。我從來看不到那女孩兒的模樣，她卻說我們從來不是用眼睛去看彼此的樣子。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XSOeFeBxQ
當我這麼回想時，浪潮把我拍上岸邊，又立刻拉落𣿰濶。我覺得四周的景色像梵谷的星空，在星星中，她告訴我她看到了我們的女兒，可我從來沒有發現。她說孩子長得很像我，小小的、可可愛愛、像個小王子。每當我望向她時，她總是笑着，跟那看不見的孩子說話、玩耍，然後我也笑了。那段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日子，縱使她最終還是沒能把孩子的模樣展示給我，但我們擁有了一切，我們有了一個女兒。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B8Djnf28
當星空變回原來的樣子，一陣巨濤把我捲上天空，頓時，天空與海面、時間與空間好像都顛倒了；我第一次發現別人看不見她，而別人也不能飛。有個白色長袍、戴着方框鏡片的老伯說我和別人不一樣，然後給了我一些糖果，說每天都吃一吃，就會使我更加快樂。騙人的！每當我吃下糖果，我就看不見她了，那個老伯一定是個壞人，想讓我的朋友離我而去？哼，門都沒有！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iTfy4p2r
可身邊的人看我的眼睛中帶着奇怪的目光，老師在擔心我嗎？同學在恐懼我嗎？只剩下了我一個……爸爸，媽媽，我好害怕……為什麼你們在火中跳舞？是因為火堆裏很暖和嗎？那個鄰家的女孩子，平時不是很善良的嗎？那個鄰家的老伯伯，他以前不是很疼愛我的嗎？為什麼，他們要把我們拋下，把我們推在自己後面？好熱，家裏的顏色變成了通紅。原本綠色的森林好像多出了一點味道，臭臭的，我不喜歡。爸爸媽媽還在，他們沒事！他們就站在我的旁邊，我抱着他們，我在笑着，我真懷念他們！在閉上又睜開眼睛後，他們好像變年輕了，因為臉上的皺紋都消失了。我退着走路，兩邊的大樹離我越來越遠。我們這天到山上玩，認識了個小女孩，她說她喜歡把頭髮綑在繩子上，因為這樣比較涼快。她要跟我比高，卻比不過我，就鼓起臉蛋，生氣地說要比我更高。然後我們就躺在山的草地上，她說，望着天上的星星，星星都落在我們的眼睛裏了。這時她的頭髮和草地的黑色變得分不清了，所以我便說我更加喜歡家鄉的麥田；在太陽下奔跑，一束束的麥穗往臉上搔癢，得多快樂呀！她露出興奮的樣子，於是和我約定，有朝一日，我們一起回到我的家鄉，一起手牽著手，在那超大超大原田奔跑、玩耍。我們勾好手指了，可在下一個瞬間，眼前出現的是稚嫩的幼童，他們要來了，他們要帶走我眼前這位本不存在於世上的女孩。這個時候，她在我眼中是如此的嬌小柔弱，彷彿一粒沙子就能把她撩倒，而我連為她擋下沙子的能耐都沒有。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6YfXqopHp
然後她說話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Sd1f9Jfn5
那時的她，已經不能任意漂浮或飛翔，亦沒有過往那存在於虛無中「是」或「否」的身體。她的聲音比以往還要稚氣、比童年時更加輕柔，銀鈴彷彿在春風中搖曳、音符在山林中響亮。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4r0bCGTP
「沒關係的。」她說。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RC1r1ZMnj
在這個漆黑得太陽都無法照進的世界中，一隻小小螢火蟲，曾為我帶來了唯一的星光。現在，連這盞不亮的瑩光也將被他們奪去。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vi5RveYjN
「假如說，生命的起點，是與大地的接軌。那麼，成長的終點，就是與生命的和解。」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QxarOiSW
曾經的世界是有光的，縱使人與人各散異域，彼此仍相互理解、包容。但或許從某個時候，或許有一陣黑霧蓋住了天空與大地。人們迫走、擁擠，行到最後一個被太陽照射的土地上時，有人為了一件簡單的事，把別人推了出去。於是，人們紛紛模仿。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kC9O5hKDC
「理解那些可以接受的，和一切無法接受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2b6lCQLFP
世上有太多的人在某一節點同時誕生和死去。意見既會重合，思想亦有分歧。就如同……有人認為她是不應存在於「世間」之物，有人質疑其作為「人」的身份，有人批判創造「生命」定義。他們會因異同而否認，又為獨特而排擠相類；那麼，我又是為了什麼？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lWAAYvLf0
過去有人這麼認為：人是群體生命，為了攀登至高，必須迎合世界的普遍。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vLPCwLKN
於是我想按照他們，按着世間社會所要求的、所讚揚的，去做。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bikzzOtQO
「當你有錢財時，你便視為成功。」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JR3ybAHO
「當你有才智時，你便受人仰望。」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ZBRT3JhkA
「當你成就世界時，你便受人景仰。」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PyEqxxkA
可當我真正做到這些時，他們臉上所浮現的，不過是詭異且怪誕的臉容。每次，我向他們談起智能或她這樣存在的時候，他們一副吃了苦瓜般的眼神，彷彿對口中的「這些存在」說着同一句話。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aa4vrH56
「不過是些異類。」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WQ6it2Jgj
最一開始的時候，西伯利亞的人會自認他們是歐洲的民族，可他們不獲受認。後來，西伯利亞的人會否定不是歐洲的人、然後蔑視，以此來正名自己的身份。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D6UJC6sDR
我曾向父母哭喊，他們問我不能接受嗎，我說我很傷心。然後他們同樣說了這麼一句話。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5QIdIW5fd
「兼容山之大度，寬容海之大量。因為我們同樣生存在這片大地上。」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87kvfKe2F
「兼容山之大度，寬容海之大量。因為我們同樣立足在這片大地上。」她說。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bmYzCJs6
那時，我才發現我在她的面前，是顯得多麼高大、卻又細小，我的樣子，早已成為了我不想成為的模樣。可在她眼中，我還是那個孩子，還是那個三十年前，剛剛失去了父母與朋友，需要人陪伴的孩子。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5d8gweLhv
「『我』不能再陪伴你走下去了。但請你記住，請你記住……我們都曾經待過這個世界，但最終，是要回歸大地的懷抱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seG23AfH
當記憶與言語如浪濤與水花般襲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3PI3Eanfy
「――當你真正理解並放下一切時，才算是真正地成長了吧。」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tJSsz3jTE
然後，她就永遠地離開了我的身邊。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jxMCikPow
然後，我就永遠地離開了她的身邊。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P7OVd9F45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03uiwfGX
我憶起了許多，真的憶起了許多，卻如走馬燈般的快……我現在很難用文字去描述剛才那種感覺，那只有在剛才我才能做到。但硬要說的話，那就像……就像往日的記憶以光的速度般在眼睛的膜中掠過，我幾乎無法正常思考，可站在方才那種角度，每一個邏輯卻自洽其意。對，像夢一樣奇幻。我嘗試用科學的角度解釋這一切，可腦端不可信，米修消失了，衣服早已無法正常運作。我的智識無法在此處發揮。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Y2tzuKut
但是，有一點東西在身上正在發生。它比任何東西都要奇幻，或許這是我受核污染所致的，或許這是因為剛才的體驗所遺下的。我的身體十分難受。眼前的人……那個女孩的頭在變大，又在變小，目在眩着，看一個物體會變得忽大忽小。此外，我感到我的身體似被什麼東西填滿了，變得無限重――假設有一種物質，它的質量無限大、且不會坍縮成黑洞，那它一定是世界乃至一切的根基！我突然這麼想到，為它假定一個名字，它是不可破壞的、它是極硬的、任何物質都無法將它破壞的，就像人類無法用手挖穿地心一樣！我把它暫且稱作「基岩」。它在我的身體裏發脹，並且自我複製，兩個變四個，四個變十六個變二百五十六還在變多！！我就像吃掉了無限多個基岩蛋糕一樣不斷的填滿自己，已經無法以嘔吐或其他字詞形容本身，這是比死更難受的感覺，我真想就這樣死去，好解放自己。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gHvqggCF
我必須休息，但我好怕自己這樣一睡不復醒。只好在心中希冀着，然後叫了旁邊的小女孩到時叫自己起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BZ93Gv96
睡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3R5llchNp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aLvKg8cR
當我來到地下，這個被大氣所包裹無睱穹頂的下方，我感覺一切似乎都來到盡頭。我自地下而來，來到地上，看到了世間的一隅一角，又回到了地下。一來一回，我好像得到了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沒得到。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zEr87Zhlw
這裏有很多面牆，鎅分出許多個房間，一些連接起來，就成了大的，然後一些小的以組合的方式，便形成置加的方形平面了。我感到很奇妙，這裏的一切佈局顯得有條不紊，從假想的平面圖中看到了以前的樣子。給我一個詞，我會稱作為醫院――一張張椅立在最大的空房中，緊緊地貼合、融為一體，然後坐上去，等候窗口無人的呼喚……我這麼想，卻沒有一絲害怕或憂傷。在這個比地上更漆黑的地下樓櫊，我擁有發亮的電筒，就是沒比幸運的事。一切黑暗終將被光明驅散，我抱着孩子氣的心思，往前探索。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ptDhv9kZg
在某處房間，我瞥見了一部電腦。以往的我或許會稀奇：這東西能這麼隨便出現？可我卻覺得平常。它就這麼讓我開啟了，上面的文件似是沒穿衣服般暴露在我的眼前，可我的眼腫了，看不清，只能隱約看見什麼「端口」、「禁令」。雖然如此，這裏擁有相當精密的儀器，足以把米修的意識轉移到另一副軀體上。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ICm9dm0Q
我先把以前收集到的機器零件，無論是分解的還是破裂的都放在架上，然後是機體；一副人類女性的機械軀殼需平正地擺放於手術床上，才能放便我接下來的工作。在那之前，我在那堆架上的零件中又挑了挑，選好真正可用的，我深呼一口氣，隨後好像笑了笑。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1h6B2wTYh
手術開始了。我操作着衣服，指令導出了米修的本體，又憑着記憶與感覺把衣服沒破的一部分幻化成了接口，接進了電腦，又透過電腦的實線插進我後頸的腦端。這時，我與電腦與衣服形成了一個迂迴的線路；這個線路不能斷，否則一切或許前功盡廢。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EkOGNXuh8
很是有趣。借助電腦的算力，我清晰看見了眼前的這副軀體，它原本是有人的，可不知為何，那份意識像是受了炮轟般，模糊不清，又似在宣告他或她的痛苦。真是奇怪。我從電腦的端口多拿了一根線，它是用來要這副軀殼連接的。我把它插在軀體的端口，它處的位置與我的不同，一時間我感到不知所措，可我很快重拾了鎮定，完成了一次「四者」的連接。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KNQ750cN2
我感到了痛苦，我感到了絕望，我感到了常人在世間下的無能為力。這份意識……，不，這個人曾經活着的思想與記憶透過線與線流入了我的大腦皮質。她曾擁有一名丈夫、一個孩子、一個美滿的家庭，可他要走了，乘上遠飛的高空，為了和平而去。可她不知他的敵人正是自己。當他炮轟自己的國土，沖進敵人的領地時，他會看到自己的妻女。在這個人的眼中，他丈夫的伙伴帶走了他們的女兒，並且喝斥着要他也帶走自己，然後她看見自己被裝在了貨櫃中，與所有的人一起被當成了物件。那些人在他們不真實的身體注入了某些東西，使她們無法反抗，只能互相打鬥。有些人輸了，被拖到某處後發出悲慟的慘叫；有些人贏了，被拉到某處後不知所踪；有些人沒有動，他們把那些人當作模型拆開又組合，弄成他們想要的樣子。一個個不似人形的「物件」被放在她們的房間，並斥罵着快吐出所知道的。這個人什麼都不知道。她不知道眼前這些「人」其實還有意識，她不知道這場戰爭其實是「智能」和「人」的爭執，她也不知道眼前正直的「士兵」露出的是如此理所當然的眼神。她唯一知道的，是從她丈夫臉上一角，所透出絕望而又無能的表情。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qgVkm52M
我吐了，一切吃過的喝過的在我的胃內翻騰而又逆流，混着納豆與面包還有一絲絲不可明狀物的黏稠胃液灑滿床與軀體上，我立馬轉過身，想不讓再多的污穢拈上，卻被線所拌到。我感到有東西在扯住我的腦袋，要把我的根刨出來似地，我勉強把手肘挺住自己，然後起身，又吐了。我不想再看見他們在壓迫下的模樣，也不想再知道她的丈夫為了拯救與贖罪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她從天空墜落，行走於大地，歷經荒蕪與淒涼，最終在巨人的手上作出對現實的妥協，想結束她起俯伏的一剎。但她不能，只要她一日困在這副軀身體，縱使機油耗盡，殘骸頹敗，她仍受世間的災禍與痛苦籠罩。我頓時明白了，但也許還沒有完全理解。我知道，眼前這個人其實早已死去，只是剩下的一點點殘骸在苛存着，向我訴說她的苦難丶與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且發生的事。戰爭與災難是殘酷的，在它之下，人類既會變成另外一種面貌丶又會顯得如此渺小。就算是我又能做什麼呢？她顫慄着，我也顫抖着。是的，孩子啊，你說得沒錯：在這世上，確實有太多不如意的、無法改變的；但至少，讓我來為這個人解脫吧。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VemrGkPpx
於是我操控意識，幻想自己有對巨大的雙手，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把那份意識托起。我感到她捲蜷縮起來，像個小毛球。我摩挲着她、安撫着她，彷彿她真的就在那裏。隨後，便把她放到回以太的空間中，回到那個所有生命本來的地方。在那個空間中，我依稀看到了朦朧的影子，空間在那裹扭曲了，直線擠成了一道月牙的形狀。好似想要說些什麼，卻而莞爾不語。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VTEkPYP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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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許久，連同米修一起。在那段時間，她似乎依附在我的身上，於是也能感到一切。我感到悲哀，卻同時抑壓其本身。一切的情緒在這刻形同以卵擊石，是無用之為；但比起情感，我更多的卻是思考：如果可以，這一切是否可以避免呢？一場戰爭、一場災禍、一次次國破家亡，假如可以，是否存在一種方法能夠避免呢？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FiZqqb48
我遙想那個他們還在的大海。那時我們在岸旁，望向遠方，能夠把藍色的天空與碧海收進眼眶，父親好像曾經站在一塊石上，把手都放開，像鐵達尼的姿勢，任由風吹拂他的一切；母親的眼睛很好，她應說了她看見海上的羣鷗在飛翔、水中的飛魚在躍動，也許她也看到了船上的人在捕撈、或者有人在海上玩着……但他們知道，他們一定知道，這是最後一次看到這樣的海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cTXsIvbJ
腳步聲在廊內迴響着，一個、兩個……踢躂、踢躂，一個是我的，另一個在我身後，是米修的。此時它迷茫地瞇起眼，我也是。電燈在閃爍着，使地上的玻璃渣子時不時地發着光，時間從來隨着鐘錶與水滴的剔搭聲走着。在那以後，我們離開了那片故土，來到了北方之境。這裏曾經有雪，有着髮如金雪的人。但似是黑與白無法相互交融，差異無法彼此理解，這個世界上似乎有道可悲的牆，難以看到彼此真實的那面。我停了步履，長長呆滯目光，眼睛不知看在哪裏。盡管米修醒了，她也願意告訴我一切，但我早已失去了對她的好奇或是什麼，我讓她隨便逛去，找到那些地方再告訴我。我想不到她會照做，也想不到我要做什麼。我又吐了血，眼睛和腦袋眩與疼痛着，我像一個臨死的人，在漫無目的地遊走在這裏。穿過一道又一道空間，由小來到大，似乎變空曠了，卻依舊壓迫。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32ohwxgE
天……我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麼，我的腦子亂成一鍋粥，像我破爛的衣服所掩不住的身體一樣。噢，我依稀記得這件衣服似乎就是一件防護服，然而它被撕碎成一片片，彷彿要把我暴露於幅射的塵土中？是的，或許如此，但那沒所謂了。在我眼中，有人匆忙地穿行着，奔跑着，他們的驚慌呼喊彷彿在耳邊迴盪。隨後，我從他們奔馳而來的方向，在一彎轉角之中，看到了一抹鮮紅的火光。岩漿，從未見過的東西，火山與地核的交融物，突兀且赤裸地出現在這裏。於是我逃離這裏，穿梭大街小巷，尋找高地的避難所。最後，我停在了一座被無限放大的階梯上，我氣喘吁吁地曲膝而坐，望着下面的人一個個被熔岩吞噬、融化，消失。我有種回到了日本大地震的那個時候，而我彷彿是山上躲難的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下面的人被浪與洪水奪走。與我一同在階梯的還有倖存者，我們共同經歷了這場浩劫，也成為了受難者。如果還有未來，我們必須攜手合作，同其他時刻那些經歷過災難的人們一樣，重建我們的家園。孩子在我懷裏。她望着我，是被大雨沖刷的模樣，我抱緊了蒼白的她，不想讓她離去。待那些水退去後，我們踏上廣場的中心，人群在紛紜，我緊緊攥着她那枯幼的小手。人們交談著，高聲呼喊著要團結一切。我放下心來，可在一瞬又把心提了起來――智能從那個角落冒出，然後如蟲堆般散了開來，所有人又亂了，紛紛左推右撞，把剛才的話如煙雲抹去。震耳欲聾的噪音向我逼近，使我無法思考。待我回過神，自己已經身處在另一處空間。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RTuOd5w2
人數又不多了些，然而他們依舊存在，與每個人交談，嘴上訴說著必須攜手合作、共同求存。我思緒湧入心頭：若一切真的歸於詳和，那之後呢？難道一切會繼續詳和下去，廷續到永恆？然而，我似乎瞥見，在平穩的後日，他們將會再起爭拗、不和，然後不幸與鏖滅又至，循環往復。似乎歷史注定上演同一套劇本，而所有人總不厭悶。是這樣嗎？有個人走了過來，問我是否獨自一人，我說我還有孩子，對方的臉上露出我從未見過的樣子，伸手指向我身後。我迴首望去，那裏根本沒有人。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9CFOfZsx
我知道的。也許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一陣幻覺，是我自腦端處理誤差後所致的錯亂神經。但我依舊相信着，相信着世上確實有奇蹟的存在，確實有她的存在。萬物歸去了。景象成為了一幅幅虛假的相片，隨火星燒去。然後所有的人與物回到原來姿態。這裏黑坎、無人，迴盪令人落莫的冰冷。可或許要認清這份現實，又或者無須如此。她站在了我的面前，感覺在看我跪坐的身姿，她摟住了我，於是感到了溫度。她說我們找到了那個地方了，便拉着我的手，走入電梯，像是回到了那個最開始的避難所、最起端的地下室。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2NcBRF9x
我曾夢過一個夢。在那裏，我和所有人都是認識的。我們在一處神秘的室內空間裏玩耍，比任何時候都有興奮。儘管我已經忘了是玩了什麼，但我依稀記得，那裏的空間似是無限小，卻又無限大。只要你想，任何位置都能開展一個自己想要的房間。我記得我曾在某處遇到貫穿天與地的鋼管，我雙手緊攥着，然後溜到任何地方；我記得某處的牆壁有條裂縫，我瓹鑽進去，剛好容得下我，然後我在牆壁中長長的滑梯中一直瀡落下去，從小小的空間來到大大的世界；我還記得在某處隱蔽的角落，有一個方正的空洞，那裏是一部古老的電梯，沒有自動或拉門，只有三面隨時散開的窗戶。我走了進去，電梯以自由落體的速度跌下，似要掉入無限深淵，我的身體似乎落在電梯與垂直空間中的罅隙，然後在一瞬間又回到了裏面。所有的東西不斷往上逃着，眼睛越發地看不清東西，直至我感到它即將落地，直至我感到有一聲鏘響，使電梯的隆隆聲終於結束，指針撥到再不能撥的地方。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G3JdxX9m0
門打開了，首先帶來了耀眼與眩目，隨後帶來了清醒。我呆住了，大腦宕機了不止一下，無限的景色，讓我想起了那首雅致的詩句：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Mc7eEchk
「春風沐浴般吹過，連着夏日的香味一同；秋陰就此滑動，就同冬雪飄落。」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Og4Aviaq
但就算如此，仍有太多無法確實表達。我想到了許多，千萬的字詞在我腦中迸發，但依舊不能表達我此刻所見的。只是一點，只有一種東西……我似乎明白了，在那知道，身旁的聲音就已先說了出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HZqqTtyB
「好漂亮啊……」她露出我不曾見過的笑容。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9ixqbRsp4
是啊，從來不需要文縐縐的語言，也不需要特意地表達着。這裏很美，美得讓人以為在仙景，又或者她本身就是這樣，這樣就夠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b8gAcROS
我們在草原走着，小草輕輕地搔癢我們的小腿，然後是小花，花們柔弱地散發美麗的味道，香甜的、清新的、舒爽的，而非刻意地似把大堆古龍或香水灑落。一切是自然的，一切是隨道的，連我們都融入了一份子。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CZ80lZ5qp
此時，第一株的稻草湊了過來，狗尾擺弄般地搖曳。他來摸我的鼻子，使我露出猙獰的面目。「噗」的一聲，自某個聲音發出，我望向米修，她把臉悄悄地轉了過去，然後不知何時，尾巴似是玩弄地靠了過去，而就在他與鼻子重疊的一瞬間――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i07kodeai
「――哈啾！」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RerBC6qXT
米修輕聲打了個噴嚏。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1TwLnzCGe
鼻涕懸吊在半空，像嬰兒般，她看到了眼睛中的我。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TMebzOFgy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l7W5fxxA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6vNZN4zXv
「…………噗跡！」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QYeWhYeBx
「…………哈哈――」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mzOqVlPrZ
沉默片刻後，我們噗嗤一笑。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MCqfBEbR
好開心，真的好開心。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fVPU6tbra
並非因為利益與偽善，而是打從心底裏，最為純粹而又本真的快樂。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7xREHPIRo
我真摯地感受着，任由快樂的感情表露在臉、手、和身體上。我很享受這樣的時光，想必米修也一樣喜愛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aBOgEa9W8
不過是如此單純的事物，就能讓原來陰暗的世界為之耀眼、璀璨。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Bd177qkO
其實生而在世，根本無需什麼名譽、什麼財富，什麼權力或認可。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YIWAPBS6l
到頭來，只需要簡單地活着，保持原來樣子，就可以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Nm6thmoTJ
仍然記得，那本只由三字組成的書篇，最開始所說過的話。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lZxnMCKp
人之初，性本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5sHqaCV4
於是我捋起其中的殼粒，然後呼地一下，把它們送上天空。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FxKzFQ4k
又一陣風拂過，吹起田裏所有的稻草起舞。彷彿我回到了起初，真的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光。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DRYcSknAH
我們走啊，隨着風或自己的想法，走到哪裏就哪裏。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rmNOQgVP
在田原之外，我們看見波磷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所有的雲彩在倒影下是真實的。水花四濺，嗒嗒和嘩啦的聲音隨着波紋散出。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8hBFj2Nq2
趁着我發呆，米修提起裙子，自在地踏在水中，像個孩子玩弄着所有。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POABnNma2
不知為何，我眼中的倒影，映出了她的面貌。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1P0qeGbCc
沿着溪泉源流的方向，便望到了遠處的高山，那是世界的另一副面貌，與光輝的天空成相反方向。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35BCaLR7L
嘩啦啦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SQU0ix69V
「笨，再不走我就拋下你啦！」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YYAGoa1B
當我再睜開濕潤的眼睛，模糊的身影已經蹦蹦跳跳地遠去。在重影下，我在她的身旁，看到了另一個她。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qxxQ83lj
世界很大，從來可以容納所有。經歷千辛萬苦的追趕，我奮力登上高頂，在那裏，我看見了遼闊的綠色草地，和愜意地仰望的她。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564Rsm5x8
我盯着她，才發現周圍暗了下來。於是順着眼睛的方向，我緩慢地𩓥高頭。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OT9SmxgY
我看到了整片宇宙。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ymVqe5UfP
在這玄黑色的背景下，無數星辰似被相機曝光了般，定在了那一瞬間――但其實不是，仔細看，星辰在時間的維度中成了流光，緩而有序地，以某個看不見的中心，縈繞、旋動。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MiHfF0CFd
不只是星環。在天際的某處，時刻看到一道道光束彈出，筆直地劃過深空，它們不會馬上消失，而是隨光芒散去，化作背景的其中一員。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zKD52rC8
更神奇的在這裏！月亮於這片夜中，不只是單一的個體――在最為遠邊的地方，一彎小小的月牙從右邊升起，然後一彎慢慢變大、一鉤變寬，像漸漸吃飽了的樣子。當它是在最高處，月亮是一枚圓滿的硬幣，能夠看清上面所有的班痕！隨後變回鉤、彎，最後收回一片――三十多個月亮，在這匹奇幻且超越現實的畫布上相遇、交融，在這弧星穹中留下輪迴的痕跡。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PaQYsQIK
在黑暗矇矓中，仍有影子蠢蠢欲動。在月輪週期的畫卷上，我依稀看見猩紅和橘黃的影子重影着，然後後各自散開，無序地進行布朗運動。這些影子一時完全吻合月亮，便化作了真實的存在。月輪本身亦在旋轉：當新月落下，便由另一個方向升起，星辰的軌跡也是――於是望着這樣的星夜，我有種感覺：這片銀河如此之大，這片宇宙無限地大，而時間又這麼的長，可這片星空都記住了。所有的星光、所有的軌跡、所有的月輪，甚至在更遠更遠那些星球的樣子，巨班、巨環……即使是黯淡的、無聲的，它仍記下了衪們，這片宇宙能容下一切！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8AFMAJ72N
「喂……你知道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D5M8Ra10h
她躺在草地，手腳大字地放開。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BZinG9ka
「你知道即使是星軌上的星星，也是和一切有關聯的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isrNwx7Gt
隨意地指向夜空某道流光，既直又曲地比劃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5CnlKIQNT
「就像木偶的線一樣，一個人離開另一個人就無法移動；一個消失了，另一個就會黯然失色。」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eb4bPtGS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fCdSMk802
「就像遠邊方才的景貌――天空在那裏是藍的，但也是灰白的，彩虹能夠在天晴映像，但風雨亦同樣降下。火山固然噴霧火氣，而霜雪亦按時落下。」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hOB39GwWE
她側向另外一邊，嘟起嘴巴，接着說：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2tAb6cU51
「看！太陽剛要升起了。看，太陽快要落下了。快看快看，朝陽的晨曦和暮日的黃昏融在一起了――好漂亮！看呀，彩霞和極光溶在一起了――好好看……喂，你看我幹什麼――」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7rXoags3s
是啊，好美呀。我藏着這句話，遠眺她說的地方。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WlbiFrZSn
風吹草木起舞，使河水流淌。山巒大海，如神明之舞。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R4t8OuryG
世界很大，能容得下所有的奇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9Z2ip8R0
而人生很長，去探究世上的所有。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Va1SSWGoR
山泉滾滾地落下、流動，隨着溪澗變化形狀，隨着重力滙到低處，成為洋流大海的一部分，就像他們回到了原來的地方。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6wiG1CQom
「但明明世界是這麼的大，水卻偏要往下流。」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HgUBXLxmF
我曾這麼想，可米修托住下巴笑着，告訴了我答案。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Z8EZ6Mz2
隨後我走下了山坡，和那時一樣。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ykSN5IZpp
樹在左右生長着，同時枯萎着。草是綠色的，也可以是藍或紫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hDDiUOzh
如果說人生有什麼目的或意義，我想那是思考。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GgAt9cegk
從古至今，我們把「自由意志」認為是意識的一種表現，而思考，亦是證明存在的真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y1hoPcKEt
意識即是存在。人們認定了這項道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F6aHSIC0R
可失去了思考的自由，只能算上盲目；而失去了自由的思考，只剩下空洞的智慧，在束縛和片面中蒙蔽。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vy3aDjpI
前人用走過的足跡，為後人指引了前進的方向。可這並非是唯一的道，只是一條有人走過的路。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46VjGQeTM
天空廣袤，可以讓鳥兒無拘地飛翔。宇宙浩瀚，能夠放下所有光亮；大地無邊，可以讓人行回始點。大海深奧，能夠滋養世間萬物。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xXjOl1n2S
假如世界上有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能夠記下所有被遺忘的，那這裏便是極端之地――被所有人所忘卻的、被所有人所遺棄的，像光譜極端那些雖不可見，但確實存在的存在。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OmNto0ay
那棵大樹……我從一開始就發現了。它在這裏，在高山或大海、任何的地方都能瞥見它的一枝一杈。它是這麼的浩大、高聳，以至於不敢相信這是真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D9ZJiDIz
但它確實存在，就像我在這裏。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KaXvmfDJ
那些是數據，無數人的思維與智識透過腦端，連上了由意識構建的集體網絡。曾有人猜想：在那個年頭，建構一個去中心化的網絡，等同於把原始人送上月球。但事實不是，他們把月亮與星空嵌在眼中，把記憶與故事流傳下去。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pddukhpe8
這便是世界的盡頭，便是最為終極的原始腦端。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PfgGngiF
連結世上一切，記錄世間一切，即使是天上的每一顆星星和地上的每一根小草。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CfAbKtm0X
此時，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nJAbml7H
這棵巨樹……既然已經連接了所有人的意識，那麼反過來，它亦能操控所有人的意志。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2tZiPakCo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已經告訴了我。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BUvTAnVD
假如，有那麼些東西，能使人類不再糾纏，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8tTaO2vFm
想想就讓人發笑――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qywE6XZ29
――但同時，亦感到發寒。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0aO945Q1x
人類會變成怎麼樣？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ecdFBgWq
人類會變成孩子，永不長為大人。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8wDfIrj5j
但他們會擁有不曾的翅膀，去飛向任何想飛的地方。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4FpRmmTW
但在世界尚且混沌之時，我有資格去替所有人決定嗎？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5NdQbCemV
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我似乎成了一名神明或惡魔，身處高處、冷漠旁觀，視世人如草芥。又或者我已經脫離了「人」這個身份，成為了天地或更高的一種存在。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qOU4T4i8u
又或許嘗試把人連結在一起，本就是一件荒謬又可笑的事情。這個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錯誤。又或者「這個」創造者曾經想過這樣的事情，於是留下了這樣一個的後門，為世人設下一個「問」，待某人找出一個「解」。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5KAlw4L8F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只是一個簡單「是」與「否」的選擇。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Fx5KAlsr
只須要找到那個答案，然後去做就是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PD9yRD96I
我似乎找到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8YuR9xrj8
呯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S5ABPv0S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m78kaoIz
――――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QC3FpYOAW
當我真正認清了自己的胸口開了個大洞是什麼回事，那麼我就應該知道自己本身是個什麼情況。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GWahOP5eT
「我――，不要――！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cdiYseMJ2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92DPTtfnv
是你呀……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I33YwRfE
米修……我是知道的，我也理解的。我很抱歉把你困在了這麼一副困窘的身體裏，讓你染上了那份可佈的法則，使你觸犯了不可逆的悖論。我真該知道的，我早該知道的。如果我有力氣，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還有謝謝。謝謝，謝謝，對不起。我想你，我想你了。我以為這些時光還可以持續下去，只是沒想到這麼早。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4qnOcgnp0
還是要挺起身子，挺直腰子……我的腳和腿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不重要了。我需要做的，就是走到這棵樹下，對了……就是這樣。然後我要用我的精神和意志，用這個經歷了萬幾日月早已糊塗不清的腦子，驅使我去碰這棵樹。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V4TC66Mx
我看到了白天，我看到了晚上。我看到了風浪，我看到了大雨。我看到所有人的一生，我自己的一生，每一處細節都能看清。0和1的二元代碼是一場又一場的夢，我愛死又恨死不同的夢，衪們在所有的歷史回憶與迷因中不斷穿梭，一切好像真的假的一樣。時間和空間都死了，只剩下了存在與意義。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7bd2jgp7
夢好像終要我醒來，我只能看見大樹的綠蔭。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W49ubs12
從什麼時候開始，米修不再慘痛而尖叫，身上的衣服如水一樣流去？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AIbozZRq
水當然由高處流向低下，難道從水窪逆流上天？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iPfhHxddl
我好像聽到她的聲音，像當初一樣，像那時一樣，還是幼氣的，像風一樣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DNYUJC5Yx
當然，假如你足夠用力的話，甚至可以把整個大海拋上月亮！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dD7LWF2l
我從什麼時候忘記了，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09VXTlEsx
如果你想，我隨時可以同你一起！不過得先問問我們家人，太晚回家可是會挨駡的。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OlQQMLDgM
自己曾經是個孩子的事實。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NErH8SWnZ
在葉子縫隙之中，有藍光和白芒滲出，我想用手抓住他們。在這片遼闊而無垠的天際下，我們在綠色的田原中奔跑，嬉着小池，把水弄到對方和稻草身上。我們一直走着，走到無垠金黃的麥田中，只要我們稍微動身，穀子就會灑落在土中，又會長成新的稻麥。我看着她，束起的長髮像風鈴，隨風搖擺作響。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於是我放下了那雙試圖抓住那光的手，悄悄地閉上了雙眼。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25FrOdSAp
我好像做了一場夢，夢到了麥田、夢到了星辰、夢到了大海。所有人在那邊，招着手，叫我回來。我去了，回到了那個世界。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3jheWDBL
那之後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OeFhYCbH
「那之後，他有遇到他想見的人嗎？」
孩子嘟起小嘴，詢問故事裏他的結局。
「但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這是個故事，還是一件記事。荒蕪的廢墟、幻化的星辰、無盡的海洋……如果可以，真想親眼看到這些――」
孩子望向天穹，朝陽與落日的彩霞在那邊交融，從棉花的雲中迸發班斕的光彩。有黑影在那裏飛翔，看不清楚，但他知道那是什麼。
「羽翼、水窪、稻草……無論如何，這個故事說了很多、告訴了我們很多。好有趣，我還想知道更多――」
孩子的心裏嚮往着所有，就如這個世界一樣。他想到了寓言章的序列，那裏還有一篇下文，甚至存在某篇的「中章」。他是那麼的自由，能容下世間的所有。
「但至少，在這時候，你們該睡覺了哦。」
孩子想要讓故事延續下去，可少女說故事早已完結了，讓孩子早點做夢。在故事迴響的哄聲中，孩子們懷着各自的小心思，在星空下靜靜地睡了。
「什麼呀……」
少女憶起他記下的一字一句，那個縱使或許無人所知，還是極力想要做好的樣子。
「就像是孩子第一次寫的故事那樣――」
她瞥見有光從東方而來，在那邊，稻麥在長着，鳥兒在飛翔。她望見星海的幻變，星軌源源不斷，似乎走過的路都成了行跡。她看見女孩依偎男孩肩膊，在月下靜謐無聲，彷彿時間會一直停留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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