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醒過來大約是下午兩三點,臧十也就這樣讓他趴著,他沒說自己在他之後也睡著了,不小心錯過午餐。
整個下午他們都待在夏楠家,因為臧十提起,幾個人又花了一點時間整理夏林房間的一些雜物,分了一些物品給寧,讓他裝起來帶走。
搬著紙箱的青年看起來氣色好多了,大家原本顧慮到他身上還有傷,想讓寧休息,他卻說自己恢復的差不多了,精神也看起來很好,早上在夏林房間時獨處的那副脆弱模樣不翼而飛。
臧十還是有點擔心,因此在下午的活動中都默默在關注寧的狀況,但他看起來真的完全好了,也沒有要找他解釋那些話的意思。
大夥兒齊心合作下,他們清空了夏林房間幾乎所有的私人物品,只留下床單枕頭等,迅速將這間房恢復成普通的客房,而拉開的厚重太陽圖畫窗簾卻還保留著夏林的氣息。
夏林的東西多數都給了夏楠,臧十除了不久前拿到的耳環之外沒有拿走任何東西,寧則是帶走了一個和臧十耳朵上同樣款式的銀色太陽小吊墜,嘴裡叨叨唸著「這人要這麼這麼多飾品幹嘛」。
男人笑了一下,夜晚在夏楠家用過晚餐之後的回家路上發現那個小吊墜不知何時被穿上了銀鏈,掛在栩巍的脖子上。
回到家,剛從浴室洗好澡出來回到房間的臧十用小毛巾擦著頭髮,吹風機就放在一邊準備,剛好栩巍好了可以換他用。
白毛巾披掛在脖子上,插上插座準備按開的吹風機忽地被抽走,某人纖瘦的手摸上他的腰,試圖把臧十整個人向後拉。
他記得寧剛才還在客廳教栩數學的,看來是結束了。
「我幫你吹。」
「那你呢?」
男人下意識向後轉,抬手摸摸青年已經乾透的髮,蓬鬆柔軟,他記得剛才在客廳看到他們的時候也是剛洗好澡的樣子才對。
黑曜石般的眼睛笑了一下,接著打開吹風機,用手試了下溫度之後才對著臧十的頭送風。
暖暖又和曦的感覺逐漸替代暖氣縈繞在男人身上,吹風機的溫度剛好,寧梳著他頭髮的手勁也剛剛好,弄得他才九點而已就有點想睡了。
機械的嗡嗡聲被截斷,青年將吹風機插頭拔下,拿回去抽屜放之後又回到床上,接著像撒嬌的小朋友一樣一頭栽到男人抱著棉被的懷裡,還被自己的舉動蠢得笑出聲音。
然而臧十也沒多說什麼,就只是出借他的一隻大手讓青年握著好安心,另一手自然又撩起對方的睡衣,檢查背後的傷口。
傷痕很多,但都淺淺的,寧沒有再上藥也沒有包紗布,因為有些痕跡也已經開始結痂了,可能是認為這次的傷沒有那麼嚴重。
「寧,為什麼會背後全是刀傷?」
「……有點像拷問的過程?我才沒有遜到連一隻天使都處理不好。是韓他們很壞……。」青年邊急躁地說著,攥緊男人溫熱的手,好像是憋了很久終於能說了,內容卻是臧十完全沒有料到的。他又聽不懂了。
但是拷問,是他想的那種嗎?把人綁起來嚴刑逼供某種機密的那種?韓姐對寧那麼做了?
他希望寧繼續說下去,就算那是會讓他聽不懂的秘密也沒關係。和他抱怨一下韓姐也可以,這時候他想和寧多說說話,或是好好拍拍他感到難過的心。
男人溫柔摸著青年的背,他還是窩在臧十鋪著棉被的懷裡,但翻過身仰躺,好讓視線能對著他。臧十只好把手移到對方的肚子上。
「這幾乎是我身上最後的秘密了,臧十。」
黑色的眸子直直望著男人,寧的兩隻手抓著臧十的麥色手掌,輕輕放到纖瘦身體的心臟位置,接著平靜地笑了,彷彿就能這樣闔眼死去。
青年骨感的手抬起,長長手指敲了下腦袋。「這裡,被韓裝了監視器。我偶爾會做預知夢,而韓認為那在某天會對她的實驗有幫助。我也曾經夢到你因為工作受傷,可能是怕韓看見了會知道我和你待在一起,為了抓我回去問話或其他目的加害於你,所以那天才會遷怒發脾氣。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補償……有錯的確實是我。我對你好兇好兇,還說了好多過分的話——」
說著,青年的聲音逐漸哽咽,用力閉起的眼溢出了淚。自己像是在找藉口的說詞令他更內疚了,不敢直視那雙總是溫柔包容著他的燦金色眼睛,抬手掩住了在昏暗中卻還是慢慢變紅的眼角。
男人怔了一下,心臟揪痛,溫婉的金色眼睛一瞬失神。覆在對方左胸的手輕輕離開青年的身體,撥開遮住漂亮臉蛋的小手。臧十把他整個人抱了起來,以坐姿圈在臂裡,像哄小寶寶一樣輕輕搖著。
「辛苦了,謝謝你告訴我。」他閉眼,試圖靠著深呼吸平復心裡的躁動與對韓姐的怒意。
低沉磁性的嗓音淡淡掠過青年耳邊,像不經意的輕搔,癢癢的卻又穩重,很有安撫的效果。
「我一點都不生氣,因為寧沒有錯。」
「……嗚嗯。」
他這次沒有說別哭了。男人只是輕輕閉上眼,將下巴靠上青年,跟著身體一晃一晃地,盡他所有的辦法支撐著寧的心。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人的痛苦就是他的痛苦;快樂就是他的快樂,看到這個人開心的笑容,連自己都會忍不住想要溫柔地與他對視。而此刻刻在這人背後的那些數不清刀痕以及惡意,就好像同樣的萬把刀發狂地往他心裡刺,直到心臟流乾了血,卻又悶悶地摁住禁止死亡降臨。
這樣得不到幸福,卻又得備受折磨的日子,寧都是怎麼撐下去的呢?
待懷中的人兒稍微緩了過來,青年擦乾淚,抓著臧十的手撫上左小臉上的兩朵白雪木花瓣印記。
「我……想要趁這個機會也把和這個花瓣有關的事告訴你,你願意聽嗎?」
「嗯,那是當然。」
青年換了副表情,好想要說什麼開心事,臧十卻沒有太期待,只是應聲,疼惜地觸碰那摸起來和普通的皮膚無異的印記。
出現那種一般人根本不會有的東西肯定也不會是什麼太開心的回憶,他已經做好了要隨時抱抱安撫對方的準備了。
「其實啊,我是『白雪公主』,這就是白雪公主的印記喔。但對我來說,這是我屬於韓的記號,這算是她弄出來的。……看你的表情這樣,是很醜嗎?」
青年賭氣地玩味兒嘟嘴,在臧十看來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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