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什不耐地擺手,「都已經住進來了講這些有什麼路用,明天早點回去較實在啦。」
多列夫回過神來,從懷裡拿出一個囊袋送到黑什面前,接過話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兩位笑納。」
黑什疑惑地接過那個只有巴掌大的袋子,乾乾癟癟的,掂不出半點重量。細看其材質,也非名貴的面料,不過是再常見不過的棉麻混紡布。他不明究理地看向多列夫,結果只得到示意打開袋子的眼神,只好拉開袋子的束口繩,狐疑地往裡面看去。
誰知裡面別有洞天,袋內是約莫一間教室大小的空間,被各種用術法保存的新鮮果蔬與米糧填滿了一半。黑什瞠大雙眼,不敢置信地道:「這是……儲間?」
圖札聞言立刻擠到黑什旁邊,將袋口拉往自己,伸長脖子往裡看。「裡面的東西還有這個袋子都、都要予阮嗎?」
「猴囝仔,汝知道儲間愛多少錢嗎!這種大小的儲間我們不吃不喝一整年還不一定買得起,怎麼可能隨便送人。」
多列夫語氣誠懇地道:「請一定要收下這個儲間,我的朋友們,對於我們商隊來說,人脈是比金錢還要珍貴資產。老實說這個儲間也不算什麼上等的物品,拿來當作見面禮實在羞澀,只是正巧聽聞兩位因為糧食的問題而困擾著,所以才拿了出來。兩位不只是我們在甘須阿布古部落第一個認識的朋友,還好心告訴我們部落動亂的事,兩位給予我們商隊的東西,遠遠超過這個儲間和裡面的物品的價值。」
「既然你都按呢講了,我就不客氣收下了。」多列夫說到這個份上,黑什也不好再拒絕。他將儲間的綁繩束緊,兩手拎著繩尾將束口袋高高舉起,對著圖札哈哈大笑,「猴囝仔,阮嘛是有儲間的人啊,會當跟人客展風神囉。」
圖札很配合地跟著高舉雙手,「好耶阿爹!雖然我覺得人客都都比阮家有錢就是了。」
黑什抱著儲間傻樂了一會,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剛才他要他們回去的話好像在有意無意間被忽略了。「等咧,敢講你們還想要進村?」
戴護目鏡的少年淡然一笑,「要追求多少報酬,就得承擔多少風險不是嗎?」
「這位少年人,霍穆格商貿無欠這點錢吧?要是被捲進動亂中可不是講笑的。」
「您是我第一位見到嫌錢多的人,黑什先生。」
黑什抽了抽嘴角,「少年欸,阿叔我講真的,做人還是愛惜命些,那些金啊銀啊都是身外之物,不會比命重要啦。」
賴吉拍了拍黑什的肩膀,「這位大哥,我們的命可比金子貴多了,賠什麼都不能賠了小命不是?再說了,我們商人的拿手絕活不就是落跑嗎?」
「落恁祖嬤咧,恁伯做生意堂堂正正,敢做敢當,才袂落跑。」
梅伊鄭重道:「您別聽他亂說,黑什先生。我們霍穆格商貿一直以良好的信用為傲,絕不會像這個人一樣,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多列夫很是同意地道:「不僅如此,我們霍穆格商貿的職場環境也十分舒適,絕對不會苛待員工,與商業夥伴更是長期維持良好的互動。雖然創始人范德蒙先生親自經營的時期多多少少有些不好聽的聲音,可自從韓弗理先生接手管理後,在遍及魔界大陸每一個國家的事業版圖上,無論在哪個地區口碑都是清一色的優秀,甚至還連續十年蟬聯魔界企業最……」
多列夫這次的滔滔不絕直接被黑什無視了去,他和少年抱怨,「你那個阿叔話太多,我實在沒法度。」
「多列夫叔叔無論是對自己出生的國家還是工作的公司,都打從內心感到光榮,因此說話的時候才會激動了些。」
圖札歪頭問道:「那麼哥哥你呢?你也這麼喜歡你的國家嗎?」
少年轉向圖札,認真地道:「是,我對於自己出生在克利維斯坦這件事感到無比的光榮與驕傲,想必二位也能體會這種心情吧。」
三眼族部落是個窮困又戰火紛飛的地方,儘管如此少年卻沒有表現出名為悲憫的歧視,反而說出了三眼族人為自己的出身自豪這種話。他太過理所當然的態度讓圖札不禁一愣,不過臉上馬上又綻放出笑容,「喔!阮甘須阿布古也很厲害,我也很喜歡喔!」
「雖然經過了不少事情,不過每次都成功活下來了,這樣講阮卻是也很厲害啦。」跟著大笑兩聲後,黑什嘆了口氣,「阿叔我也是生意人,也愛錢啦。既然你們感覺無要緊,那我也不攔你們啦,自己小心一點。」
少年笑容得體地道:「謝謝您的關心,黑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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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過後,本來只願意給一間大通鋪的黑什免費將房間升級,給了多列夫一行共九人兩間雙人房和兩間四人房,算起來還會多三個床位,能有比較寬敞的生活空間。
商隊的成員讓少年和多列夫用一間四人房,房間位在二樓,一進門後有個小玄關。小玄關的右手邊是浴室,左手邊是衣架和鞋櫃。少年一進房便立刻豎起結界,之後逕自往裡走。多列夫看結界術幾乎在瞬間成形,讚嘆地摸著下巴。他經過浴室時順手開燈粗略查看一遍,確認沒少什麼東西後才向少年問道:「您要先沐浴嗎?」
房內有兩張雙人床及一個大櫥櫃,東面牆開了一扇窗,窗下擺了張兩人座的沙發椅、一張桌子及兩把附帶坐墊的木椅。桌子上放著一只熱水壺、四個白瓷馬克杯、四瓶礦泉水、一小籃茶包與餅乾,以及一個插著一朵白花的玻璃花瓶。
此刻少年正斜倚在那張靠牆的沙發椅上,手肘撐著扶手、指節抵在頰上。「雖然現在房內只有你我二人,但對晚輩用敬稱終究還是不太恰當,你不這麼認為嗎?」他抬眼看向多列夫,雖然沒有露出笑容,但話語間卻帶著些許促狹之意。
多列夫低頭笑了笑,「您說笑了。您親手立的這個結界,就算是不精於魔法的人也能輕易看出有多厲害。別說是說話聲,哪怕此時此地有炸彈爆炸,我想也能好好捂在房內不漏半點聲吧。」
少年默認了多列夫的話,示意他自便,自己緩緩閉目。
木牆外的動靜仍落得清晰,想來結界只有單方面阻隔房內的聲音傳到外面。多列夫走近少年,在得到允許後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請恕我踰矩一問,您怎麼會想來三眼部落,是怕部落內的動亂影響到克利維斯坦嗎?」多列夫稍稍提高了音量,免得話音埋沒愈來愈響的雨聲中
「也有這部分的原因。」少年微微睜開眼,出現在視線中的是桌上那只玻璃花瓶。瓶中花約巴掌大,純白色,形似半重瓣的山茶,只是長著藍色的花萼。「沒想到北陸在夏季也能看到海玫涅亞花,這是那日之後,第四次看見海玫涅亞花開了。」
話落,一時間空氣中只餘淅零零的雨聲,再不聞他響。少年知曉他的話會讓談話的另一方為難,卻依舊說了出來,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完全不顧及對方的感受。正當他想開口揭過這個話題時,多列夫卻突然大笑了起來。
「在中南地區,海玫涅亞花盛開就表示秋天快到了。我可是很喜歡秋天喔,秋天是收成的季節,能有裝滿稻穀的糧倉是再幸福不過的事了。」
雨中忽有風動,越過窗櫺入內,掀飛松花綠的簾櫳。燈火下簾影搖曳如波,似是西山木石填不盡的滄海,又似南北之極絢爛天幕的極光。
夜風雖涼,卻也讓花朵的馨香滿盈整個房間。少年拈起飄落桌上的一瓣雪白,唇角隱有弧度勾勒,「你說的沒錯,秋季不只有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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