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那諾恩知道她是指先前在藍城的那檔事,餘光向後瞥了她一眼,未有言語。
涅亞沒有得到回應,側耳聽了一陣子,又去細看他的耳朵和脖子。那裡是一點泛紅的痕跡都不見,顯然不是心虛不敢回答,而是根本沒有絲毫被人戲謔時該有的害臊。
她覺得無趣,便探頭去看主將。老實說她有點意外伊茲倫德會選擇進攻他們,明明將目標放在凱狄修身上能帶給他們這隊更大的威脅,畢竟凱狄修手上可是有兩隻旗,要知道比賽可沒規定士兵只能奪一隻旗而已。
事實上伊茲倫德之所以選擇過來這邊,是因為比起王太子他對英雄之子抱有更大的興趣。雖然法使族的魔力強弱無關遺傳,可一想到少年體內流有英雄的血液,又擁有和其父一樣的固有能力,他的心便像被一隻手爪輕撥慢撓,一身技藝蠢蠢欲動。
此刻四季森林於他而言已不是奪旗爭霸賽的關卡設置地,而是競技之塔榭伯拉塔的擂臺;他們也不是關主和闖關者,而是同為塞勒巴蒙高等魔法學院的學生。
「南方朱雀,爟火輿鬼!」
伊茲倫德指尖的符咒燃起,風捲殘灰,四面焰築烽火臺,中央火輿載鬼兵。冰鏈近,烽火起。車輿列陣,炎鬼舞矛。矛望鏈挑,烈火融冰,斷鏈驟消。
見到冰鏈消失伊茲倫德略感遺憾。
這一次交手讓他得知了一件事,就是那條冰鏈沒有運用泰倫森家家傳的術法,打起來的手感全然不同;也就是說那是瑟那諾恩單純用能力做出來的產物,依他之見,瑟那諾恩對固有能力的操控力就是放眼整個塞勒巴蒙也能算作上乘。
不過,這樣一個人用能力做出來的東西會脆弱得不堪一擊嗎?且看他腳下的冰可是連一點水氣都沒冒出,怎的那條冰鏈竟如此輕易就能毀去?
他瞥了一眼四周,心道:「烽火臺沒有示警,表示攻擊是真的消失而不是在哪裡埋伏。為什麼這麼隨便就讓我破開術法,是故意放水想讓我掉以輕心,還是那條冰鏈真的是隨便做出來的?」
涅亞眼睫一動,黑刺指烽火臺,「雷降地土破!」
烽火衝空截雷,布告鬼兵遇襲。鬼調車輿,溯源回擊;矛沾寒霧,冰蓋霜覆;輿鬼不出,烈火遲暮。
涅亞藉著瑟那諾恩的身形遮掩,悄悄對他說道:「好詭異的術法,居然能夠提前示警。必須想辦法摧毀那四座檯子才行。」
瑟那諾恩低聲回應:「放心,盲眼聾耳的哨兵發揮不了作用。」
涅亞聞言微愣,隨後瞭然於心,抿唇笑了笑。
情勢的變化讓伊茲倫德連忙搖鈴阻止後面還想撲上前的火鬼。至於已經中招的幾隻,無論銅鈴聲再響都無法喚動——那冰牆宛若結界一般,徹底隔斷他與其中火鬼的聯繫。
「殿下果然不辱令尊之名,您的冰的確是實打實的『不融冰』。」
他又搖銅鈴,天地間流動的魔力突然騷動起來,萬象扭曲,四方不清。輿鬼仍在,不過施術者已消。瑟那諾恩對著馬上轉身和自己背靠背站著的少女道:「小心一點,別用耳朵聽。」
「這太困難了,要不然你多說一點話,稍微分散我的注意力?」
冰鏈斬斷一隻輿鬼,他極其配合地問:「妳想說什麼?」
涅亞一邊壓縮電球一邊思索,「那位……席蒙學長?你覺得他在哪裡?」
「都說別注意他了,妳心裡愈在意就愈容易聽見鈴聲。」
「這麼說來,剛才雷電不聽我使喚的時候好像真的聽見了鈴聲。那是他的固有能力造成的嗎,到底是什麼能力能做到這種事?」
「固有能力不只百種,控制系中就有不少能達成這種效果。」他垂下眼睫,不再看令人暈眩的風景。「總之,無論是什麼能力,跟他對戰都有一定的危險性,最好趕快離開。」
輕輕呼出一口氣,他半闔的眼眸忽然睜開。周圍紊亂流動的魔力頓時凝結成冰,七橫八豎的如同一張被胡亂扯過的網。他偏頭朝某個地方看去,就見伊茲倫德像是誤入蜘蛛網的獵物一般,整個人連同手搖鈴都被冰網給「黏」了住。
「真是糟糕,居然在學弟妹面前失態了。」
伊茲倫德自嘲一句,手腳輕掙,一下子就從冰網上脫開身。當然,能這麼輕易解脫是托了他的固有能力的福。晃鈴收回已經失效的烽火臺,他本以為火輿炎鬼術就算無法造成傷害,也能起到一些防禦和警示的作用。不過是他小看對方了,人家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毀了他的烽火臺,而他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說起來,瑟那諾恩殿下,從一開始我就就一直很在意一事。敢問您是否一直都沒有認真迎戰?」
瑟那諾恩抬眼看他,語氣平淡地道:「我不比撒米澤,認真與否非我說了算。」
近年克利維斯坦和英達洛的相處不大友好,可說是軍政代名詞的泰倫森家也漸漸多了些動作,其中一個改變就是——一直不怎麼見人的瑟那諾恩郡王開始在各種公開場合露面了。卡梅頓國慶典禮、王太子生日宴以及奉咒祭,短短一個多月在大眾的視野出現三次之多,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事。
說實話他出場的時機實在有些敏感,而且克利維斯坦和卡梅頓交好的契機正是因為獵魔公會的侵擾,偏偏他第一次出訪就去了卡梅頓,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他就是國王為了針對英達洛而推出來的人。
既然可能關乎國家大事,同為克利維斯坦國民的伊茲倫德當然不會在這種學生間小打小鬧的場合與他為難。
「那還真是遺憾,希望將來有一日能和殿下毫無顧忌地痛快戰一場。」
瑟那諾恩略略揚眉,不置可否。「你不妨先奪了我這支旗再說。」
伊茲倫德啞然失笑,這話倒是不假。如果連現在都拿他沒辦法,那就更別提往後了。
他一揮手,輿鬼鑽入地底。涅亞感覺到腳下震動,有些不安地低頭查看,恰巧看見一隻火焰的手掌探到腳邊。心裡一驚,雷擊反射性地劈下,可眼一眨只有焦黑的地面,哪還有剛才的火掌?
瑟那諾恩豁然回頭問:「怎麼了?」
她遲疑道:「剛才……地面好像有火魔像的手伸出。」
「妳別動手,全部交給我來。」著火的枯樹撞破冰網迎面衝來,沒走兩步立刻就被冰刺團刺穿。瑟那諾恩在扭曲的風景中尋著伊茲倫德的身影,如此叮囑道。
涅亞沒細聽他說了什麼,指著前方一棵扭曲的枯木大喊:「在那裡!」
冰刺貫穿樹木,可是卻什麼都沒發生。
她嚥了口唾沫,神思緊張,左顧右盼,耳朵不禁豎起。
瑟那諾恩往後瞥了一眼她的神色,本就冷著的臉更添幾分寒肅。直接凍結所有或扭動或奔騰的枯木,冰刺圈內的溫度一瞬間下跌。眼神一動,冰鏈破空,裂帛聲響,飄落一件紅披風。披風化黑影,如箭離弓,嗖地衝入他們護身的寒霧中。雖未如輿鬼一般被冰凍,可披風卻再前進不得,那些寒霧當真如銅牆鐵壁一般將兩人牢牢護住。
歪曲的風景盯久了,涅亞不禁覺得目眩,正當她閉上眼準備緩和一下時,熟悉的金屬敲擊聲悄悄盪入耳際。她心中一駭,立刻探手擊出落雷,速度之快連瑟那諾恩都來不及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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