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那個女人是突然出現的,她手中拿著一個還在散發著熱氣的肉包子,一臉溫和地朝他走近,「從今天起我便是你娘了,我會保護你,不論任何事,你且切記,若有任何人問起我來,你只管推托不認得我這人,而我也僅能跟隨你至……若將來你有幸離開這座皇宮,那麼請你千萬別再回過頭來尋我,因為到了那時,這裡便不再是我的歸宿。」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他只是已經悲傷到習慣用失憶來掩飾自己的情緒罷了,他知道黎秋羽早就已經死了,也知道那位自稱是他娘親的女人不是宮中之人,雖然他並不清楚對方為何會來幫助他,但他明白,在那個時候,他也只能選擇相信眼前的「男」人了。
「程……」卓焱才要開口,就見程天何又閉上了眼,只依稀聽見他又開始喃喃地喚著自己娘親。
「娘……」別走……天兒不會去追究您騙了天兒的任何事,天兒只要您留下……
卓焱再一次沉思起來,看來有必要派人去調查下程天何的過往。
身子往前方溫暖的熱源拱了拱,程天何抓住熱源後便縮成一顆球貼了上去。
又過了一會,卓焱滿臉不悅,自程天何再次睡著後,他們就一直是呈現抱著的狀態,程天何怎樣都不肯放手,而卓焱也不想吵醒他,但抱著歸抱著,程天何卻一直往他身上蹭來蹭去,這無異於是在挑戰卓焱的自制力,雖說他從未碰過男色,但如果對象是程天何的話好像也沒什麼不可。
暮地,卓焱反應了過來,他氣忿地甩開程天何,他是恨程國的!不論人或物!他不該被程國送來的人給迷惑住,看來血洗程國的計劃要提前了。
冷冷地盯著程天何看了一會,確定他在一時半會間不會醒來後便喚了陌影進來。
「王。」昨日和冰駱泡完溫泉後,冰駱硬是和他撒嬌說還不想回來,於是他們就在那兒逗留了一晚,結果就是他們差點趕不回來,幸好今日王起得較晚,不然他們可能免不了一頓責罰。
「調查程天何。」
陌影一愣,隨即又反應了過來,定是昨夜發生了些什麼,不然以王的性格早就將程天何殺了,哪還需要調查。
「是。」領命完畢,陌影悄無聲息地離開客棧。
兩人言語間沒過多交流,待陌影離開後,卓焱返回床邊,入眼的是程天何又縮回牆角內的睡姿,一瞬間卓焱腦中似是憶起了什麼,兩人昨日第一次見面時,他腦中就有隱隱約約的畫面,他們似乎很小的時候就見過面了,程天何身上有一股讓他非常熟悉的感覺,一時之間他也無法完全記起。
恍惚間,床上之人微微睜開了眼,長長的睫毛顫呀顫的就是不願將雙眼完全睜開,卓焱靜靜地看著,想從他面容上找出些蛛絲馬跡,但腦中那些畫面總是模糊看不清,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嗯——」伸了個大懶腰,程天何終於徹底醒了,然而一睜開眼看見的竟是卓焱那一張繃得老緊的臉,這簡直比睡不飽還要令他感到痛苦啊!這是什麼情況,卓焱為何不說話?
「早……呀……」不知為何程天何現在看著卓焱有些心虛。
「不早了。」
「呃……」就算不看天色他也知道一定不早了,自從他被關進那陰冷的房間後,除了前期會一直被宮人們欺負外,其餘時間他都是睡到自然醒的,所以這也不能怪他,他這已經是習慣了。
「洗漱,走了。」
「啊,好的。」不捨地離開溫暖被窩,程天何赤著腳小跑到門前,才要開門就讓卓焱給擋了下來。
「做什麼。」卓焱聲音冷得嚇人,程天何竟敢當著他的面逃跑,而且還不穿鞋子!
程天何一懼,退了幾步,不是讓他洗漱的嗎?
「我……不是要洗漱嗎?不該打水?」難道漠北人所說的洗漱和程國的洗漱意思不同嗎?為什麼卓焱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了,是他哪裡做錯了嗎?
小心琢磨著卓焱臉上的變化,程天何不敢妄動。
感覺像是過了許久,卓焱終於開口說道:「那兒。」
程天何一愣,看了眼卓焱,又朝著他所比的方向看去——一個裝滿水的臉盆。他立馬就明白了,原來是已經先替他打好水了,程天何將雙手伸進水裡,尷尬一笑,「之前在程國起得晚,娘親都讓我自己去打水。」
突然,卓焱盯著他問道:「你喚德妃什麼?」
「呃,母妃?」這話題怎麼轉的,怎麼忽然就?
「你娘親是誰?」
「啊?是、是德妃,怎麼了?」為何突然問這個?是發現什麼了嗎?
「嗯。」一眼就看出程天何在說謊,不過陌影都已經去調查了,過不了幾天他就能知道程義汝派程天何來是要做什麼的,「走了。」
「啊?等……」怎麼又這樣,說動作就動作,一點反應時間都不給。
草草洗漱完畢,抓起一旁架上外衣套上,轉身穿上鞋後就趕緊跟上卓焱,他可不想自己留在這面對掌櫃。
下樓一看,客棧都復原了,不會是卓焱吧?一個晚上就復原了?
卓焱瞥了程天何一眼,顯然並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
“靈子大人……”
程天何嚇了一跳,心虛地瞄了眼卓焱一眼後,悄悄和他拉開了些距離,隨後微微撇頭壓低音量問道:「怎麼了?」
“靈子大人您別生氣了,風兒將客棧修復好了,那掌櫃的記憶也讓水兒抹了,我們不會讓您為難的,別生氣了好嗎?”
「沒事,我沒生氣,不過你說抹了掌櫃的記憶,那他的呢?」指了指前頭的人,程天何很怕卓焱突然回過頭來。
“那個……那人煞氣過重,水兒資歷過低,動不了那人的記憶……”
「是嗎,沒關係,反正他也沒對我怎麼樣。」
“嗯,找個時間風兒再和您詳說這些天發生的事,保重。”
「嗯。」要到門口了啊,難怪風兒急著離去。
兩人前後進入馬車,今日所乘的這輛馬車和昨天明顯不同,這馬車也太奢華了吧,車壁上滿滿的鑲著珍珠瑪瑙和一些奇奇怪怪但又很漂亮的各種寶石,好華麗呀!
卓焱看著處於興奮狀態中的程天何有些不解,明明是一位皇子,這些飾件不都應該已經看到厭煩了嗎?
「程天何。」
「啊?」他動靜太大吵到卓焱了嗎?
「皇宮中沒有這些嗎?」
「嗯?喔!有呀!母妃宮殿中有好多父皇賞賜的呢!」但他也只有遠遠地瞧過幾眼而已,因為德妃不喜歡他,說他會亂了宮中氣場,所以今日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碰觸到真實的珍珠寶石。
又盯著程天何看了一會,只見他臉上表情變換多樣,最終卻只留下悲傷的情緒,卓焱闔上雙眼,心中似乎有些雀躍無法平息,這感覺就像是找到了與他很是相似之人,有股安心的氣息流竄過全身。
……
「你……」陌影一臉戒備地看著眼前背對著他的人,依照他近期的調查,這房中不該有人,應該是已經被荒廢了的。
房中背對著他的男子轉過身來,那不似人間之人的美貌令陌影一瞬間驚艷到說不出話來,只見那人面無表情地看向陌影問道:「你看得見我?」
愣愣地望著眼前之人,陌影覺得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是漠北那兒的人吧,卓焱讓你來調查的?」
僵硬地點了點頭,陌影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他知道自己被對方控制住了,他沒辦法對對方說謊。
「可是然然還沒回來……」那人頓了下,馬上又笑道:「沒關係!只要不說那之前的事就成了吧!那我來和你說說小天兒的過去吧!」
陌影愣然,這人情緒變換真快,但話又說回來,這人是程天何的誰?皇宮中應該沒有這一號人物吧?他可是早早就把程國皇室中所有人都調查清楚了。
「天兒啊,是個命苦的孩子,從小就受盡了宮人們的欺凌,不過天兒很樂觀,也從沒和我們抱怨過什麼,沒想過去報復誰,但我們……」
那人自顧自地講著話,完全不在乎陌影帶著疑惑的眼神。半個時辰過去,陌影就站在門口聽著眼前男人說著程天何的童年往事,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臉色卻因為程天何過往的事逐漸難看了起來。
他雖厭惡程國,但真正讓他感到最是噁心的卻是程國皇室的手段,愈是有權有勢之人就愈是囂張,看待人命也就更加草率,他痛恨皇家!痛恨權貴!恨得他此時此刻就想不顧一切地衝去前殿殺了那擁有最高權力的程義汝和那些個成天只會拍馬屁的大臣們!要不是那狗皇帝!要不是那些成天只會搬弄是非的奸臣們!他和冰駱也不至於走到今日這般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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