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著程天何至軍帳外,卓焱突然不是很想讓兩人見面,不過以黎天予方才的意思,他要是不把程天何帶來,恐怕不用到明天人就會被悄無聲息地帶走。
推開軍帳大門,看著還悠閒坐在位置上喝茶的黎天予,卓焱一把將身後之人給拉了進來。
不明所以的程天何穩了穩身子,抬頭一看,正好和黎天予對上眼,兩人同時僵住了身子。
黎天予愣了一下,站起身來跑過去抱住了他,「哥哥!小予回來了!」好久沒見面了,哥哥身上的味道還是和當年一樣,永遠飄著淡淡的草木清香,讓人感到安心,「哥哥對不起,小予那時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離開了,讓你擔心了。」臉頰蹭了蹭程天何頸側,他滿足地哼了一聲。
一旁卓焱看著兩人之間親密的舉動,有些不滿地握緊拳頭,卻也沒出聲打擾。
「小予……」兩人肢體接觸到的瞬間,程天何立馬就紅了眼眶,臉上帶著不敢置信。雖然早就從柳榷楨那兒知道他還活著,但心裡還是想著這有可能也是一場騙局,而現在總算是親眼見到人了,心裡卻不知該如何面對。
「是我呢。」收緊雙臂,黎天予激動地抱緊了他。
程天何顫抖著雙手撫上他寬厚的背,淚水一瞬間潰堤,他無法再維持以往的冷靜去面對僅存的唯一親人,「小予……嗚……」
「哥哥不哭,小予不是回來了嗎?沒騙你呢。」開口哄著快哭岔氣的程天何,黎天予很是心疼,當初就不該放他一人獨自面對。
「小予……對不起……哥哥對不起你……」往事如刀割般襲來,一幕幕皆是深入骨髓的痛,他再也無法裝作不在意,繼續裝瘋賣傻。此刻也只能緊抓著黎天予的衣袖,大聲哭喊著藏在心底已久的歉意。
黎天予眼角泛著淚光,雙手心疼地順著他那不斷起伏的背安慰著,「不是哥哥的錯,哥哥別哭了,小予沒事,已經不痛了。」這麼多年過去,他不敢相信任何人,甚至連在床事上也不敢讓任何人騎在自己身上,小時候的事已經成了他心中難以抹滅的陰影,無論如何安慰自己他都明白,自己再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程天何崩潰大哭著,將這十八年來所有的恐懼在黎天予懷裡釋放出來,「你不該來救我的!哥哥被侵犯就算了,不能連你也被牽連!對不起……對不起……」他當時只被侵犯了上半身,下半身之後的事都是黎天予替他挺過來的,當時小予滿身是血的畫面成了他多年來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哥哥不哭了,他們下手那麼重,小予皮糙肉厚不怕他們,哥哥別自責了。」說著自己也紅了眼眶,他當時年紀也小,哪裡不害怕了?只是當程天何滿身是血的撐起身來對他笑時,那股鑽心刺骨的恨不斷滋長,刺激著他內心深處殺人的欲望,於是他便悄悄替了程天何,並且順從心裡殺了他們。
在殺了人之後,卓焱被牽扯進來,就有了後來他必須消失和他們被詛咒的事。
兩人不再交談,一個發洩情緒,一個努力安慰,直到程天何體力不支又昏了過去,卓焱才伸手將人給抱了回去。
無力地坐回木椅上,黎天予腦中無數想法閃過,最終下了一個決定,他要卓焱再也離不開程天何,他不能再讓程天何受傷了!而現今這片大陸上,除了卓焱以外也沒有任何人實力可與他匹敵,只有卓焱可以替他保護好程天何了!
在卓焱安置好程天何回來時,黎天予也厚著臉皮提出了一個要求,「在你們大婚前我都要跟著,麻煩給我整理個營帳,最好是離我哥哥越近越好。」
卓焱滿臉不悅,但為了程天何的情緒著想,也只能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
黎天予嬉皮笑臉地道了聲謝,隨後神秘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有些衣物的設計是必需解開很多個結,例如我哥的腰帶和女人的肚兜。」
卓焱不解,也懶得理會,直接讓人帶他回營,自己轉身就走。
身後黎天予不甘被無視,邊走還邊回頭大喊道:「哎!我哥大概不出一刻鐘就會醒了,要是有需要可以隨時來找我啊!」
卓焱額上青筋直跳,強忍著脾氣不去理會。
回到主帳後,看著已經睜開眼貌似只是體力不支的程天何,卓焱走至床邊坐下,「要見他嗎?」他口中說的便是黎天予,雖然不想讓兩人再有接觸,但看著情緒明顯不對的程天何,他也別無選擇。
「不用,我現在這個狀態只會讓他更擔心,明天吧……明天再說……」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憂鬱的氛圍環繞心尖,一切看似撥雲見日,卻只是撥開了這層霧,到了下一個黑暗。
他不知道接下來還要面臨多少個未知數,心裡一直處在忐忑不安的狀態,好像自從離開那間小黑屋後他的心就被蒙上了,什麼也看不見。思緒愈來愈混亂,神經愈來愈敏感,人也變得愛哭起來,他害怕每天早上睜開眼看見的是不同場景,他在害怕改變。
卓焱沒再開口,起身給他拿了一碗粥,程天何伸手接過卻沒有胃口,「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他不想等了,何不乾脆給他一個痛快。方才崩潰後消除的只是一部分的罪惡感,其餘像是噁心和不安的種種情緒卻是不減反增,而這些混亂的情緒也都是促使著他變為更加敏感易哭的契機。
「我不會對你動手。」感受到程天何一時之間的變化,卓焱也軟化了自己的態度,試圖讓他安心不再胡思亂想。
程天何眨了眨紅腫的雙眼,啞著嗓子問道:「那你還要立我為妃嗎?」如果不動他,是不是該放他走了?
「當然。」兩者之間並沒什麼衝突,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著重要的聯繫,他怎敢輕易放手。
「那我該以什麼身份嫁給你?我要以什麼姿態去面對所有人?在這世間還有哪裡容得下我?我是敵國皇子,被迫來到漠北與你聯姻,但你不該娶我,以我的身份只配為奴。我和程國已經斷了聯繫,程國不能再以此來威脅你,你為什麼還要娶我?我對你來說已經什麼都不是了,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不配。」程天何語氣很輕,輕到彷彿下一秒就要消失。
卓焱雙眼直盯著程天何,目光沉穩而堅定,「你沒有身份,我給你,你不知該如何面對,我替你面對。」早在程天何向他坦白一切時他就決定好了一切,無關身份地位,無關世家背景。
擦乾淚水,程天何雙眼迷茫地看向他,「為什麼是我?我無法為你生兒育女,不能給你更多的情報利益,為何還堅持娶我?」什麼利益都沒有的人,為什麼還要留下?
「那你又是為何會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告訴我你和程國已斷絕關係?」卓焱反問,要是換做其他人,恐怕不會那麼快就說出事實,為了保命一定都是死守不說。
程天何輕輕一笑,有些無所謂地說道:「我不怕死。」經歷過那麼多的冷暖,還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程國對他來說什麼也不是,他的所有就只是小黑屋而已,外界事物於他的念想早就不存在了。
「你連死都不怕,還怕做我王妃?」
程天何一愣,心裡好像稍微開朗了些,他勾起嘴角,臉色不再那麼慘白,「這兩件事不能相提並論啊。」捧起手中的碗,感覺好像有些餓了,他心裡有了結論,目光堅定地看向卓焱,「我程天何在此立誓,從今往後只做你卓焱的人,程國是我的敵國,漠北是我的家鄉。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是你給了我新生,讓我重見光明,從今往後,我程天何只追隨你卓焱一人。」
看著他堅毅的目光,卓焱心底一震,有種道不清的情感自心底湧出,目光一閃,他偏過頭不再看向程天何,「等會吃完就去試衣服,讓他們知道就算沒了程國你也能活的很好。」
「謝謝。」雖然沒得到卓焱的肯定,但心裡一部分不確定總算有了答案,這幾個月以來的不安算是暫時有了著落,接下來就是找小予好好談談了,希望這一切都可以維持現狀,不再被任何人打亂。
「嗯。」語畢,卓焱急忙離開主帳,不讓程天何探知到自己的任何情緒。
看著那匆匆離去的背影,程天何也沒多想,只是情緒逐漸明朗地吃著手中的粥。
篷外冰駱等得很是著急,在看見卓焱走出來後,立馬想迎上去請罪,卻沒想到直接被無視,搞得他只好摸摸鼻子帶著身後一竿子的人前去敲門,「王妃醒了嗎?屬下是冰駱,能進去嗎?」程天何一聽,連忙開口請他進來。
一大批人魚貫而入,將服飾一桌桌的擺好,程天何揉了揉眼,這場景怎麼似曾相識?
「這是?」
冰駱眨了眨眼,很是興奮地說道:「我來給你試嫁衣了,是不是很漂亮!」
看著那整整齊齊排成一排的嫁衣配件,程天何頓時不知是該先吐槽這個過於誇張的數量,還是吐槽他們自備桌子的舉動。
「不用那麼麻煩的,隨便給我拿一套就行。」該不會要他全部試過一次吧?
「那怎麼行!你可是我冰駱承認的王妃,怎麼可以草率!」程天何嘴巴動了動想掙扎一下,冰駱抬起手表示不用掙扎了,「行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們都先退下吧。」
示意其他人退出帳內,冰駱拿起一塊布料迎了上去,「接受現實吧!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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