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何慢條斯理地脫著外衣，心不在焉問道：「冰駱，你有帶換洗衣物嗎？」他還沒想好要從哪裡開始說，先轉移一下話題好了，最好冰駱就別再問了。
可惜冰駱的個性是只要有疑問就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類型，程天何再怎麼祈禱也沒有用。
「你別轉移話題！我有帶換洗的衣物，快說！你方才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你不是程國人，那就有可能是別國派到程國的奸細，然後又陰差陽錯被程義汝送來漠北和親，所以總結就變成你是別國派到漠北的奸細，是這樣嗎？」若說方才冰駱的情緒是興奮的，那現在就是超級興奮，這種難得有著超級複雜關係的人類終於在他身邊出現了！
「不是，你想多了。」程天何乾笑幾聲，冰駱這思維邏輯實在是太令他不敢恭維了，這奇葩的結論到底是怎麼得出來的？真的無法理解，「我們還是先下去吧。」看著已經脫好衣物的冰駱，程天何有些不適應，雖然他早就知道冰駱是男的，但此時看著冰駱脫得一乾二淨的身子，這種反差實在是太讓人無法直視了。
「行吧行吧，先下去就先下去，你還不趕緊把衣服脫了！」冰駱氣極，是在拖什麼？就一個問題而已，回答有那麼困難嗎？
程天何拉了拉自己的裏衣，他這不是脫好了嗎？
「喂！我先說了，我不喜歡泡溫泉時有東西干擾著，不然我會變得很暴躁！非常暴躁！異常暴躁！所以你給我全脫了，不許穿衣服！」
程天何默然，漠北人怎麼都愛裸著身子泡溫泉呢？而且冰駱說的那話還幾乎與卓焱一模一樣，該怎麼說呢？兩人真不愧為君臣？
糾結再糾結，程天何還是提不起勇氣退去最後一層防線。
「欸！是不是男人啊你！脫個衣服還能猶豫這麼久！不然……」冰駱不懷好意地掃了他一眼，程天何緊張地退了兩步，冰駱朝他咧嘴一笑，隨即衝向前抓住他的衣領用力一扯，「我幫你吧！」
風兒輕輕拂過，吹動著溫泉上的熱氣，使得它們更加妖嬈地擺動著。
「你……」冰駱抓著程天何已分成兩半的裏衣僵在原地，「我不是故意的……」
「下去吧，再不泡就沒時間了。」程天何鎮靜地說著，伸出腳試了下水溫，隨後緩緩將身子浸入水中，「不下來嗎？」抬起頭朝冰駱笑了笑，程天何平靜地問著。
冰駱看著程天何近乎完美的笑顏不禁紅了眼眶，他知道自己又做錯事了，「對不起！我……」
「冰駱。」程天何打斷冰駱即將出口的歉言，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施捨憐憫和同情，「我沒事的。」只要再給他一些時間，只要再一會兒他一定能恢復到之前的狀態，一定能變回什麼都不記得的程天何。
輕輕撥了下水，程天何無奈笑道：「泡溫泉吧，我來和你說說我娘親與爹爹的故事。」
冰駱雙手緊握成拳，他忍著替程天何感到不平的憤怒踏入水中，並坐於離程天何不到半尺遠的大石頭上，兩人並肩而坐。
呆滯地望著前方，程天何似乎又陷入了回憶裡。
「我娘親……是被迫嫁到程國和親的公主，當時我舅舅，也就是現在大息國的太上皇，他得罪了程義汝，於是程義汝一氣之下就對大息出兵，然而那時大息是重文輕武的制度，也沒多少兵力條件，因此舅舅只能選擇答應程義汝提出的所有條件。」
「他看上你娘親了？」
程天何搖了搖頭，「他是因為知道我娘是當時大息國最尊貴最有權利的長公主兼大祭司，所以才提出要和親，但目的卻是想侮辱大息國。」
「他想證明什麼？是想證明程國才是最強大的嗎？強大到連可逆天的大祭司都無法不以和親的手段來換取大息的安寧，是這樣嗎？」
「是，可那時娘親早已懷有身孕，而那個讓她懷有身孕之人，便是大息國當時的靈子……」程天何一滯，靈子……
靈子！
程天何直起身子，他好像明白了什麼，風兒所說的上一任靈子或許便是他父親，難怪他第一次聽見時會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所以娘親是有對他說過這件事的吧？只是他忘了而已。
「靈子是什麼？」冰駱一臉疑問，靈子和祭司又有什麼關聯？怎麼覺得程天何的身世比他想像中的還要複雜。
放鬆緊繃的身子，程天何將記憶中所存在著的一些怪異的片段給串連起來，而原先令他感到詭譎的事情也都說得通了。
「靈子……就是一種職稱吧？其實我也不太明白。」程天何傻笑了會，他和風兒認識了這麼久竟然還不知道靈子是什麼，說來還真有些慚愧。
冰駱白了他一眼，「那靈子和祭司又是什麼關係？別跟我說你不知道。」
程天何乾笑了幾聲，他還真不知道啊。
“笨！靈子和祭司就像是你們環玨中的聖子和聖女啊，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又是水兒這家伙，總是神出鬼沒的，想嚇死誰呀真是。程天何默默在水面下搧了兩下，水兒調皮地在他五指間竄動著。
「程天何……」冰駱驚疑不定地擺頭看了下四周，悄悄地往程天何那兒坐近了些，雙手也攀上了他的右手臂。程天何見狀，不明所以地看向冰駱，「怎麼了嗎？」
冰駱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你有沒有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他生平什麼都不怕，就怕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說的不會是水兒吧？難道冰駱也聽得到？
「你是說聽見有其他人在說話的意思嗎？」
冰駱用力點了點頭，他一臉怪異地看著程天何，「你說這兒不會是鬧鬼了吧？」
「啊，其實不是鬧鬼，就是……」該怎麼說冰駱才會相信呢？要是又被嚇得拔刀，那他豈不是很無辜。
「嗯？原來你也有聽到啊！那就不是鬼怪嘍？」冰駱開始沉思，究竟是什麼東西能一次和一個以上的人對話，且不用露出形體面貌也能很清楚地將想表達的話語傳到他人耳裡？
難道是……千里傳音？
“說你笨還真笨！吾乃五行之水之神，世間萬物皆喚吾為藍水大人，你個賤民！竟連吾之大名都不曉得！”
「嚇！你聽見沒聽見沒！」冰駱緊張到將程天何的手臂抓出了幾道紅痕。
「冰駱，那不是什麼鬼怪，它就只是管理水和控制水的小小神靈而已。」程天何簡單地解釋道，卻不料水兒的反應很是激烈，“才不是小小神靈！吾只比主神和主子小一個位階而已！算是大神靈！”
程天何無言，而冰駱的手也有漸漸鬆開的趨勢。怎麼覺得這個神靈的個性和某人有點像。
水兒見程天何與冰駱不說話，覺得有種不被承認的感覺，“怎麼？不同意吾所說的話嗎？”
冰駱嘴角一抽，這神靈好像有點幼稚啊，「喂，程天何，知水之神是什麼？」已經不再那麼害怕的冰駱想起方才水兒所說的話，連忙向在場唯一可能知情的人問道。
程天何再度無語，為什麼冰駱的思路總是這麼奇葩，之水之神到底是怎麼聽出來的啊？
“是水之神啦！”
冰駱尷尬一笑，原來是「五行中的水的神」的意思啊，「那你和程天何又是什麼關係？」
“放肆！靈子大人的名諱豈是你一介平民喊得起的！太無禮了！”
「沒事沒事，一個名字而已，水兒你別和冰駱太計較。」程天何趕緊緩和到，他可不想讓客棧內發生的事再一次搬到這重演，其實被喚作靈子他還比較不習慣。
“這怎麼可以！你可是……”
水兒正要長篇大論一番，就讓一旁聽得很是厭煩的冰駱給打斷，「行了行了，你一個連形體都沒有的東西就別再大聲了，聽了很讓人不爽啊。」
“你！”
還未來得及勸解，程天何就見溫泉的水位猛地迅速下降，然後在他愣神的一瞬之際，面前竟已形成了一片水壁將他與冰駱隔絕開來。
「唔！」冰駱驚恐地拍打著已在他周身圍成一圈的水壁，此時水壁中的水位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上升，冰駱害怕地站起身來，水逐漸淹過他的胸膛、鎖骨……
「水兒！快放開冰駱！」頭一次遇到這種狀況，程天何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水兒這招在他看來可是比風兒在客棧那會兒還要恐怖，程天何只得無助地站在原地尖叫著，看著水柱中的水一點一點地漫過冰駱頭部，程天何又一次認知到自己的弱小，連自己想救的人都救不了，他不能再這麼軟弱下去了！
嗡——嗡——
地面一陣晃動，程天何停止動作，冰駱難受的抓著水柱內壁，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揉了揉眼，不遠處數道驚雷打過，隨即一束紅光自遠方快速襲來，眼前暮地一黑，程天何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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