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跟藍龍訂下契約之後,每一次回到過去,餘下的壽命都會減少一半。」魔法師說,提著法力飲料的手一直在震。
「對,所以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時會死。」歴史學者說。
「那麼,你回到過去多少次了?」我問。
「五年前,我回去了三次,即是說如果我本來有五十五年壽命的話,現在就只剩下兩年半。」歷史學者輕描淡寫地答。
「我不明白,藍龍要怎樣知道你餘下多少壽命?」我問。
「他是掌管時間的龍,當然知道我還有多少壽命啦。」歷史學者說。
「那即是說,一切事件都是注定,無論我做甚麼都沒法改變?」連我的手也有點震了,所謂存在的意義,在掌管時間的龍面前,顯得多麼的無力。
「並不是這樣的,他說過,對他來說時間就好像一個裝滿了無限個塑膠球的遊泳池一樣,他可以隨意拿任何一個出來看。但對於我們來說,就只可以一個一個順著次序的看。」歷史學者解答。
「我還是不明白,那跟事情是不是注定有甚麼關係?」我說完,一口喝光了手中那杯咖啡,希望咖啡可以令我手不要那麼震。
「一個一個順次序的看,即是說我們根本無法知道下一個塑膠球是哪一個,對於我們來說,未來還是有無限個可能。而對他來說呢,他可以看見所有的可能性。」歷史學者說。
「現在換我不明白了,知道全部可能性又怎樣?他要怎樣扣減你的壽命?」魔法師永遠都比我清醒,也永遠都比我聰明。
「我猜他會直接來殺我吧,因為這都算是眾多可能性之一。亦因為對我們來說,未來有無限個可能,所以藍龍才會那麼嚴格地規定去了未來的人就不可以再回來。」歷史學者說。
「太深啦,我沒法理解,不如你說回《魔族獨立戰爭》?究竟為甚麼人類版本的歷史會跟魔族版本的歷史不相同?」我問。
歷史學者再揮一揮手,投影魔法再次發動,桌子上又再出現了立體的地圖。
「獨立成功的魔族佔領了黑風山的東邊,而人類則在西邊。當時魔族由三個獨立的部族所組成,靠著黑風山這個天險,他們可以輕易地抵抗人類軍隊。三個部族組成了一個聯合政府,希望可以避免由中央集權引致腐敗這個結局。」魔法聲音再次導航。
「於是他們想到,將權力放在法律條文上,而不是某個統治者身上。換句話說,人類統治權是由血統賦與的世襲制,但是由魔族成功獨立開始,就打算由魔族人民自己賦與權力給政府進行統治。」魔法聲音說。桌面出現了三個魔族,他們正在簽署一份文件。
「經過幾年的努力之後,魔族憲法初稿誕生。當中採用由魔族思想家提出的三權分立制,行政、司法同立法三權互相制衡。」魔法聲音繼續說。
「本來人類都打算安於黑風山的西面,停止戰爭。但是憲法的產生,令到人類統治者開始害怕會有人類會效法,令到自己失去權力。當時人類有八個聚落,而位於現時豐饒國的其中一個人類聚落,就提出要組成聯合遠征軍,收復黑風山的東邊,希望用戰爭來阻礙憲法的真正實行。」魔法聲音繼續說。
「這些人類聚落就是現在人類的七個國家的雛形?」我問。
「沒錯,為甚麼你不問一下為甚麼不是八個國家?」歷史學者說。
「被⋯⋯被另外那七個聚落滅族了?」魔法師聲音有點擅抖。
「位於豐饒國的聚落,找了五百個法師一起施展『移山填海』,改變了嘆息河的流向,令河水全部流入這個聚落原本居住的低窪地區,令那裡變成了現在人類領地中最大的湖泊。」歷史學者說。
「悲戀湖!」我大叫。雖然我們的法師大約只要施法幾十秒就可以做到同樣的事,但這樣實在太殘忍了,而且對象還要是人類。
「我第一次回到過去,就見證著悲戀湖的形成。」歷史學者說。
「屠殺完反對遠征的聚落,人類聯盟需要一個開戰理由,畢竟大家以為黑風山隔開了人類和魔族,和平日子會來臨。主政者要人民投入戰爭,需要一個比『害怕憲法思想會威脅權貴利益』更有說服力的理由。」歷史學者說。
「所以就出現了『有一個魔族犯罪被處死,魔族起兵報仇,人類組成聯盟反擊』這個虛構故事?」我問。
「那又算不上是完全虛構的。」歷史學者意有所指地說。
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整個茶座的人都圍著我們這桌,在聽歷史學者說故事。我認得有幾個還是記者,他們已經跟蹤我好幾天了。或許吸引這堆記者來聽故事,才是歷史學者的主要目的。
「正確來說,人類聯盟綁架了起草魔族憲法的其中一個委員,而且最後撕了票。」歷史學者繼續說:「魔族議會要討回公道,於是派了十五人的外交使團去和人類交涉。」
「這十五人就是所謂的魔族復仇大軍?」魔法師說。
「沒錯。」歷史學者說完,又再在桌子上施放那華麗的投影魔法。桌子上出現了黑風山的模型,有幾個箭頭由人類佔領的西邊,指向魔族佔領的東邊。
「而且人類聯盟想到了勀服黑風山天險的方法,他們一邊假裝和魔族的外交團談判,拖延時間,一邊兵分幾十路,每批幾十人,慢慢的潛入黑風山。」魔法聲音說。
「到了人類大軍在黑風山東邊,現在是前線都市的地點集合時,魔族才如夢初醒,發現已經有十幾萬大軍越過了山嶽。而且他們帶頭的人手上持有的矛上面,刺著那十五個外交使團跟那個憲法委員的頭顱。」魔法聲音說。
「當時魔王城跟新魔王城都是百廢待興,面對著這十幾萬大軍,既無天險可守,本身兵力又只有對方一半;這個大陸上面第一個憲法國家看來在剛剛成立後不久,就會滅亡。」歷史學者插嘴。
「最後這十幾萬大軍怎樣了?」我問。
歷史學家正準備開口答我時,突然有一個魔族觀眾從人群中走出來,他身材魁悟,披著一件純黑的皮製披風,手執一把暗黑附魔的大鐮刀,站在了我們三人的桌子前面。
「我有看《東驚西懼》的直播,你就是勇者?我叫做劊子手,我要和你決鬥。」魁悟的觀眾說。
「我是勇者,但我不知道為甚麼我要跟你決鬥。」我站起來回答。
「因為你不可以不和我打!」劊子手說完,用手中鐮刀勾起了在場其中一個魔族女觀眾,把她拋向空中,然後手腕一轉,大鐮刀的刀刃就把那個女觀眾切成兩斷,鮮血噴灑了一地。
其他觀眾們大聲尖叫,亂作一團,都向茶座的門口準備逃生。而劊子手手指一指,門就應聲關上。
「如果你不跟我打,我就把這裡的人全都殺了。你說過要將傷亡減到最低嘛,我就跟你說,只要你一天不跟我決鬥,我就每天都屠殺一間酒館,又或者一間茶座,直到你肯和我決鬥為止。」劊子手說。
「為甚麼你這麼想跟我決鬥?」我問。
「嘿嘿,你之所以這麼有持無恐,不過是你旁邊這個女魔法師太強罷了!我要在記者的水晶球前面證明給全魔族知道,你其實是很弱的!」劊子手說。
「決你奶奶的!」魔法師一邊喊,一邊對劊子手施放「電光幻影」。平常魔法師的電光幻影只能讓人麻痺一下,但我們魔法師的電光幻影,可以把一個人燒成灰燼。
「電光幻影」正面命中了劊子手,但他卻完全沒有受傷。
「我這件『魔免披風』是不是很厲害呢?哈哈哈哈哈!」劊子手大笑。魔法師踏前一步打算施放更強的魔法,但卻被我揚手阻止了。
「決鬥一定要有條件,我先講我的條件。如果我贏了,你就要乖乖地接受魔族法律的制裁。」我的手一邊擋著魔法師,一邊說。
「嘿嘿!」劊子手冷笑,然後繼續說:「如果我贏,而你又好運地沒死的話,我要你在額頭上面紋上『弱者』兩個字。」
「好!成交!」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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