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沉重的擊鼓聲響起,好似他那暫停的心臟重新跳動一樣。
哲的雙眼猛然睜開。
悠揚而古雅的低音自耳邊響起,歌聲徘徊於天地,才剛響起,便是蘊含了一股滄桑澎湃之意,讓人的心神隨之牽動。
一幕畫面浮現在眼前,畫面中的是一名平凡的小男孩,毫不出奇,正坐在桌子面前懊惱,只因連一個詩詞都記不住。
哲望着這一幕,微微愣神,這一幕太過於久遠,久得險些連他都忘了。
可還未待他回過神來,又一道高昂鼓聲響徹心間,這一幕畫面迅速迫近,於他面前破碎,碎粉四濺,銳利無比,直奔他而來,他微微側身想閃躲,卻還是被這些畫面貫穿。
不過這些碎片似乎沒能對他造成什麼傷害,只是在側身之際,他瞥見了一旁的一道碎片,那是小男孩在哭泣,哭得悲痛欲絕,只因在課堂上沒能記好詩句,最終被狠狠責備了。
歌聲再次悠悠響起,在這一瞬好似大浪翻騰,澎湃的情緒正在迅速鋪陳,原先的情緒還揮之不去,一波又起,狠狠地震懾着他的心神。
這一次,他又看到了那名小男孩,這一次他卻是被其他孩子狠狠欺凌,每一腳一拳落在他的身上,他都無從反抗,只因他過於孱弱了,只因他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凡人。
鼓聲蕩漾,與男孩撕心裂肺的咆哮重疊在一塊,畫面再次崩潰,划過了他的臉頰,沒有任何傷口,可他卻感受到了痛。
諸如此類的畫面不斷增加,不斷從身邊飛掠而過,在彈指間碎裂,歌聲逐漸激昂,鼓聲逐漸浩蕩,仿佛他的心化為了一道鼓,被鼓棒狠狠地敲打。
這一瞬,所有畫面逐漸稀少,最終,在他眼前殘留下的,唯有一幕溫馨的畫面。
他看着這一幕,不知是被歌聲影響,還是被鼓聲牽引,在這一刻眼角淌出了淚水。
那是一名文雅男子與另一名溫柔賢惠的女子揉着一名男孩的畫面,顯然這是一家人,僅僅是看到這一幕,就讓他腦中迸發出無窮回憶。
一幕幕畫面宛如昨日,但他也只是猶如走馬看花,哪怕伸手輕碰,也碰不到眼前的那家人了,最終畫面赫然崩碎。
鼓聲響起。
那父母的臉龐徹底破碎,留下了缺口,他們迅速逼近着哲,口中放聲咆哮着:
「活下去!」
「守護好人族!」
「這是我們對你的期待,你註定不凡!」
隨着咆哮聲淡去,周遭徹底化為一片赤紅,血紅潮水在此刻淹沒了他,他苦苦掙扎,想追回那被捲走的畫面,但是卻無能為力,一切都仿若無謂的掙扎,最終只能看着他們遠去,而自己被潮水吞沒,呼吸逐漸變得困難。
「不要!」哲在最後之際大喊一聲,倏然間睜開了眼,只見他身處在一片赤紅海水當中,幾近沉淪,險些窒息,望着底下的漆黑一片,他當機立斷,猛然往上游去,才剛來到水面便是吐出了口中的海水,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着,有些惘然地望着周遭的景物,只見這一片死亡海域早已被紅光染紅了。
那道歌聲度過了鋪陳,經過了壓抑,在這一刻無處安放的情緒徹底爆發,隨着他浮出海面當即響起,好似是在迎接着他的到來,海水立即掀起澎湃的大浪,他反應了過來,連忙道了一聲定,卻無濟於事,一身力量好似被禁錮,只能被無奈地大浪捲走。
歌聲還在持續着,他於大浪中浮沉,仰首望去,只見視野中空蕩的海面上,多出了一道高聳入雲的身影,於大霧中若隱若現,若是相比起來,哲在它面前就是滄海一粟,根本不值一提。
這巨影身披宛如黑霧的斗篷,好似有狂風在裡頭呼嘯,使其變幻莫測。
一道猩紅光芒自那頭顱處徐徐灑下,將海水照耀得赤紅,當哲眯着眼試圖看清這張臉龐時,只察覺到它根本就沒有五官,唯有扭曲的道道漩渦取代了五官,迸發出詭異光輝。
它身形修長,枯瘦的身材讓斗篷看起來格外寬鬆,但它卻是佝僂着身軀,如枯骨般的手臂從斗篷中伸出,修長的尖銳五指攥着一個十字木架,末端處各有一道絲線垂落,朝着大海徐徐墜下。
另一邊的巨掌則同樣操作着另一個十字木架,可是這一個木架下卻已經有了數道身影被纏繞在線上,以臂為棍,以身為鼓,當那手指微微一動,那數道身影便是猛然朝着自己的腹部處敲打而去,世界再次被澎湃的鼓聲震懾,頓時風起雲湧,大浪濤濤。
這龐然大物頭也不回,仍是略顯迷茫地望着前方,另一手卻沒有歇着,絲線仍在海中蔓延,而與此同時恢弘浩瀚的歌聲響徹天地,讓哲的心神無時無刻都在遭受影響,頭痛欲裂,一身力量更是被封禁了大半,而它這個罪魁禍首就這樣在海面上徐徐懸浮,破浪前行。
哲觀察了這麼一陣,神色大變,心中暗道不妙,自己許久未來北海,沒想到一來就遇上了北海使徒。
使徒一族,傳聞中看守深淵的族群,每一個都是有着通天身軀,乃是星盤的至高造物之一,每一尊幾乎都是無敵的存在,視天下群雄為兒戲,取北海大能之命如探囊取物,不費吹灰之力。
一旦出巡,定將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定將造成北海震盪!
「哲,在這看風景呢!也不叫上我,呵呵。」
一旁伯爵浮出水面,手持小傘,踏在水面上,看似遊刃有餘,哪像哲這樣狼狽。
「還看什麼風景?再看你就成了燒烤串了。」哲沒有理會他,一邊儘自己所能朝遠處游去,同時望了一眼遠處。
只見那一道道絲線似乎找到了目標,此刻正在飛速收縮,嘩啦一聲,水花四濺,四道身影就這樣被卷了上來,只是他們全都是閉着眼眸,神色痛苦,像是在遭遇些什麼似的。
恰在此時,鼓聲再次響起,一道身影總算支撐不住了,身軀當場爆開,徹底淪為一團血水,墜入茫茫大海,而使徒對此早已見慣不怪了,修長的指尖在那新撈起的四道身影上挑撥,讓他們轉動了起來,好像是在挑選一樣。
可前三道身影他都沒什麼興趣,只是打量一番後,便是將其捏碎,登時間一尊尊強者便是如螻蟻般悄然隕落,不是在戰場,而是這般輕易地就葬命了。
最終他選中了一道身影,挪移到了另一邊的木架上,喚醒了他。
這是一頭足有十五米高的魁梧巨人,厚實的鱗片遍布全身,結實的肌肉皆是蘊含着磅礴力量,它才剛甦醒過來,便察覺到了自己的處境,大吼一聲,若是原本的它斷然能掀起大浪奔騰,可如今卻只有一陣狂風捲起,它苦苦掙扎,渾身蠻力盡出,青筋如虬龍纏繞着身軀,卻根本無法撼動那絲線半分。
而很快的,絲線一分為四,分別貫入了它的四肢當中,它嘶吼一聲,可最終無法擺脫,在下一刻唯有看着自己的手臂猛然錘在了自己胸膛處,引起一道低沉且有力的鼓聲,傳徹天地。
「深海巨人竟然毫無抵抗力。」哲微微皺眉,有些傳說光是聽聞根本不如直接見面那般震驚,如今這一幕帶給他的震撼着實不小,大能在使徒面前還真的只是螻蟻罷了,哪怕深海巨人也只是稍微大一些的螻蟻而已,亦是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莫慌,這死亡海域強者如此之多,不會輪到我們的。」伯爵撐着傘,身姿輕盈,湊了上來。
然而,殊不知是他太過顯眼,還是那使徒聽到了這句話,忽然轉過頭來,一張綻放着紅光的臉龐緊盯着這一片區域,臉上的漩渦徐徐轉動,看起來格外詭異。
時間在這一瞬仿佛嘎然而止,鼓聲在下一刻響起,恢弘澎湃的歌曲倏然被唱出,佝僂的身軀看似笨重緩慢,實則移動得飛快,滔天海浪高高掀起,狂風呼嘯,赤紅的光芒染紅了大海,朝着周遭不斷侵蝕而去。
「伯爵,瞧你這張嘴,可厲害了。」哲冷冷地吐槽了一句,讓伯爵嬉笑一聲,「過獎了,還有更厲害的呢。」
「別磨嘰了,還不帶上我?」
「我何不放任你在這自生自滅更好?嘿嘿嘿,想想就有多刺激,南編在北海被神秘斗篷人一指捏爆,嘖嘖嘖。」伯爵雖如此開玩笑道,可已經是捎上了哲,他也不知靠着什麼秘法,哲在這紅光與歌聲下實力盡失,可這傢伙卻還活蹦亂跳的,果然是活了許久了的老怪物了。
從背影望去,就見一名肥碩的身影將纖細人影披在肩上,另一手撐着傘,在驚濤駭浪中踏浪而行。
而身後則是那使徒,這可是一旦揮手就可觸碰天際的恐怖存在,在追捕着兩人之際還不忘捕獵,一尊尊大能從海域各處被揪了出來,在一聲聲慘叫下,鼓不斷地被替換着。
「伯爵!別過來!」
「你這混賬!」
「嘻嘻嘻!誰讓你們站在我逃跑的位置上了!活該啊哈哈哈哈!」
伯爵一路狂奔,哪怕身後使徒追擊,仍是瘋狂大笑,尤其還特意找到那些有着其他強者存在的道路上,這叫他們怎麼能不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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