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幽界被黑暗籠罩。
地面好似被墨水染黑,無論是遼闊的山河,抑或是廢墟殘骸,全都黑暗覆蓋,表面儼然晶化,綻放着淡淡的黑光。
蒼穹化為黑夜,外界的景物被遮蔽,在此時一滴雨水滴落在黑影的臉上,它擦去了雨水,雨水是黑色的。
緊接着,雨勢漸盛,大雨滂沱,漆黑的雨水如墨,落在了兩者的身上,漫天飛揚的沙塵被沖刷,流於大地。
兩者所在之處為一道深坑,足有百米之深,周遭裂痕宛如溝壑,肆虐蔓延。
「為什麼不殺了我?」
「你走吧。去哪都行,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呵,我又有哪裡能去呢?」
「天下如此之大,又豈沒有你容身之地?」
「希望你別後悔。」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黑影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轉身而去,右手高舉,瀟灑地道別,徐徐往那滂沱黑雨中遠去,最終消失無蹤。
這一別,也不知是永恆,亦或是短暫的離別。
天地蒼茫,黑暗無終,雨不斷下着,冷意瀰漫在這世界。
幽王嘆了一口氣,握着幽冥錘的手又攥緊了一分,一陣漆黑的冷風襲來,掀起一陣沙塵,而它的身影隨風而逝。
而在遙遠的荒地上,此地一片漆黑,雨水遍布大地,掀起圈圈漣漪,幽王的身影驟然顯現而出,它瞥了一遍周遭,神色凝重,眸中倒映着無情大雨。
原先萬軍奔騰的大地,如今卻只見一片荒原。
它仰首望着夜空,不知是在回憶着什麼,目光微微顫慄,喃喃道:
「天變了,天下風起雲湧,沒想到第一個遭殃的,卻是我幽族。」
「但願這一戰,足以表達我等隱退之心,不願參與到這天下群雄之爭,唯有守候着一方淨土足矣。」
「我為幽王,願以我手中幽冥錘起誓。」
它高舉着幽冥錘,在這一刻,黑暗如潮水圍繞在側,以其為中心迅速匯聚,瘋狂咆哮,遠處一道龐然大物在雨中若隱若現,似是感受到了幽冥錘恐怖的壓迫力,亦是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宛如百萬冤魂的哀嚎,寒意入骨,繚繞不絕。
這巨影處於一座深坑當中,底下有無數骸骨在挖掘着幽界本源,但是黑暗早已覆蓋了大地,它連表面都掘不開,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眼前又有幽王親臨,頓時就想離去。
可那龐然大物正想從深坑中離開時,卻又好似被無形之物給重重束縛,一身骨刃唯有胡亂揮動,但也只是在原地掙扎。它不想坐以待斃,怪叫了一聲,回音蕩漾於間,當即調動了渾身炮台,無數火光於黑暗中綻放,威能通天。
「邑老,退下。」
在那巨影的百米之地內,一道道絲線退開,騰出了一條道路,幽王的步伐看似緩慢,實則早已逼近,蒞臨到了那巨影的底下。
一台台炮台對準了它,光芒在這一瞬達到了巔峰。
「骷老怪,我既拿出幽冥錘,就別苦苦掙扎了。」
幽冥錘高舉,黑暗宛如雲涌,狂風呼嘯,一切火光頓時被黑暗吞沒,原先醞釀中的磅礴力量當即消散,在濃郁的黑夜中根本就掀不起半分浪潮。
「該死!我才吞了四分之一的本源罷了!它明明說好會攔着你的,怎麼會這樣!就這麼點怎麼會夠!」
一張臉龐再次顯現在白骨戰車上,正是骷老怪,沒想到他先前那道分身死去,竟然還有一道殘留在白骨戰車中,敢情先前那番強橫的攻勢都沒能磨滅他這一絲殘魂,又給他盡數復生了。
此刻他發出了憤怒的咆哮,渾身氣息比起先前增長了不少,但由於還未完全煉化所得本源,戰力並沒有本質上的蛻變。
他勃然大怒,明明就差那麼一點就能奪得更多本源了,但幽王竟然是拿着幽冥錘殺過來了。
不過沒有給他多餘的時間,幽冥錘悠然揮下,好似攜帶着天威落下。
這一次,比起先前的那一擊來得更為強橫,若說先前是為了守護,這一次則是為了摧毀。
當黑暗兇殘,足以吞噬一切,磨滅萬物。
「幽王!我若要逃,你便留我不得!」
白骨戰車拔地而起,此刻他使出了渾身解數,許多骸骨當即爆開,發出了尖叫,一道道衝擊震開了絲線,讓白骨戰車得以掙脫,可整體赫然散架,幾近崩潰。
可這並無大礙,只見整座白骨戰車朝着幽王壓來,無數骷髏襲下,冤魂咆哮,骨刃橫掃而至,而戰車中央一團氣息在迅速暴漲,居然是一絲幽界本源遺留在此,欲要與死域一同徹底爆發,一旦成功,相信這一處荒地將會淪為生命禁區。
反觀在另一端,一道白影迅速飛掠而出,居然是骷老怪,他乘坐着一座由骸骨組成的小船,猛然朝着幽界之外逃去,這逃竄速度之快讓人難以觸及,顯然是早有預謀。
「侵我幽界者,死。」
話語落下,一錘砸出,黑暗滔天,洶洶席捲開來,而那一錘粉碎了好似無盡的森然白骨,所有骸骨化為齏粉,被黑暗吞沒,掀至老遠,而幽冥錘仍在前行,貫穿了一道道骨刃,一座座炮台如同虛設。
這一刻空間震盪,一錘之威竟引起了天地大勢,磅礴的黑暗規則無窮無盡地湧來,讓整座白骨戰車如同摧枯拉朽般被摧毀,少了骷老怪在裡頭,這座白骨戰車就少了主心骨,不堪一擊。
中心處的一抹本源在此刻爆發,死亡領域肆虐開來,沾上了一絲真正世界的氣息,那是一方死亡國度的入侵,亡魂在裡頭肆虐,骸骨復生,萬物皆亡,沒有任何生氣,唯有無盡的侵略及沉寂。
然而,這麼一個在外界足以引起生靈塗炭的死域卻還在雛形中便被幽冥錘給一舉貫穿,世界障壁被徹底粉碎,化為碎粉,所過之處黑暗掀起,而幽冥錘掠過之後,黑暗散去,而那裡已經沒了任何氣息。
死亡,最終還是抵擋不過黑夜的入侵,萬物無論生死,都要入夜,這是不可逆的現象。
骷老怪飛速逃竄,已經快要來到了幽界邊界了,可眼前卻忽然冒出一片絲線,正欲阻攔下他。
「邑老!又是你!你敢攔我?」骷老怪大吼一聲,沒想到到這緊要關頭還有人阻攔他,身後那恐怖的氣息又在迅速逼近,留給他的時間根本沒多少了,身上的黑霧當即迸發而出,幻化成一個個骷髏頭骨,朝着絲線廝殺過去。
「有何不敢?在這世間就沒我不敢做的事!給我永遠留在幽界吧!哈哈哈!」
邑老身影顯現,大笑一聲,絲線赫然迎上,正要包圍住骷老怪。
然而骷老怪身影卻是憑空消散,邑幽祖能捕獲到的唯有一團黑霧,根本就沒有本體,而它匆匆望向周遭,哪還有骷老怪的身影,顯然這是一開始就弄出來的替身,用來唬弄它的。
「不!他逃不掉的!我早已鋪好大網等着他了!」邑幽祖低吼一聲,眼珠子的身軀都在微微顫動,下方的幽王打破了白骨戰車,周遭碎骨四濺,沙塵瀰漫,黑暗飄逸,而在這黑暗中一雙瞳孔晶瑩剔透,好似不像從這世界來的,掃過了夜空,它知道在這時候才是最為關鍵的,萬不可踏錯一步。
一旦讓骷老怪無傷逃去,那它也不用繼續闖蕩北海了。
最終它鎖定了一個方向,實則從摧毀白骨戰車到這一刻也只是一個眨眼間的時間罷了,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是猛然扔出了手中的幽冥錘。
這一擲,讓幽冥錘飛掠而出,在空中勾勒出一道犀利軌跡,劃出了夜空,掀起了晚風。
幽冥錘勢如破竹,在空中轉動着前行,稍稍側彎,咆哮着砸在一處虛空,登時空間顫慄,一道道裂痕自空中蔓延,好似要粉碎虛空,黑色浪潮蕩漾,錘音傳徹天際,無盡天威再次降臨。
一道身影立即顯現而出,發出了一聲慘叫,狼狽得很,背部被錘子狠狠砸中,早已是破敗不堪,血肉被黑暗入侵,倏然入骨三分,骷老怪面目猙獰,不斷掙扎着前行。
然而幽冥錘恐怖的力道在頃刻間傳開,讓他根本無從逃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子一點一點地崩潰,不甘的神情一覽無遺,他在這一瞬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我不會死的!我不會!」
骷老怪垂死掙扎,一道殘魂迅速逃竄,邑幽祖卻是攔在了他的前方,絲線纏了上去。
「若你在外界,還說不準,但這可是幽界,就留下來吧。」
然而,當絲線欲纏上之際,一道雷光刺眼奪目,徹底綻放在這片夜空之中,宛如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直奔天際而至,橫立在了兩者之間,轟開了所有絲線。
邑幽祖定睛一看,這居然是一面銅鏡,渾身綻放着雷光,若非是在如此近的距離下還真有可能無法看清其本貌。
幽冥錘仍在空中徘徊,到了它如今的境界早已是自帶靈性,對於這名不速之客沒什麼好感,當即便是爆射而出,想要粉碎了它,磅礴黑暗肆虐開來,一錘砸下,但這股雷光像是根本就不在這處空間當中,而是傳自遙遠的彼岸,這一錘竟只能是砸在虛空,哪怕空間震盪,亦是無所作為。
「嘻哈哈!雷君!你果然來了!你果然沒拋棄我!」
骷老怪大笑一聲,一道奪目光輝從那雷光中迸射而出,落在其殘魂上,雷光收縮,欲把骷老怪給收入鏡子當中。
幽冥錘勃然大怒,周遭狂風大作,黑夜的力量猖狂奔騰,可那面銅鏡亦是不甘示弱,迸發出一道驚天雷光,兩者交撞,雷光在這一刻落了下風,被摧枯拉朽地擊退,可這一瞬的拖延已經足夠了,骷老怪的殘魂徹底被捲入銅鏡之中。
「別想逃!」邑幽祖使出了渾身解數,最後的力量爆發而出,所有絲線包裹着銅鏡,似是要封鎖空間,然而銅鏡卻仿佛有着自己的通天手段,一陣雷光四溢,整個夜空都被光芒籠罩,而隨着光輝散去,那面銅鏡早已不見蹤跡。
「該死的逆賊!就這麼跑了!」邑幽祖眼睜睜地看着骷老怪逃去,猛然咆哮道,它怎麼也無法原諒自己居然就這樣讓對方跑了!
幽王踏步而至,邑幽祖連忙要行禮請罪,可卻是被一股力量托起,只見幽王搖了搖頭。
「一切看似巧合,但已經是命中注定。」
幽王豎起食指,指了指上空,邑幽祖隨着指尖所指處望去,赫然正是那片蒼茫夜空。
只是如今,也不知這片夜空當中,是不是藏有着一雙雙眼眸,正緊盯着這正發生的一幕幕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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