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潔看著和澤,她沒有看見她所想像的糾結,或者是任何揪心的細節。就像是全然忘記那段痛苦回憶。
「可潔,妳告訴我吧,妳為什麼能看到我的記憶?」可潔感受得到和澤心中的怨氣,但他並沒有體現在外表,反倒是用一種溫和的語氣在問她。
「信使的記憶.....。」可潔話還沒說完,她就看見和澤後面出現了信使記憶的承載體——一隻大蚊子,她能夠從牠身上看見微弱的藍色粉狀物沾黏在牠的身體上,那是信使記憶的顏色。
「後面!」可潔試圖把牠打下來,但牠一個轉身就飛到了旁邊房子的窗戶邊,牠的複眼一塊一塊地閃著光,可潔都能感覺到牠的毛豎直好似要插入自己毛細孔似的。
「蚊子?好大隻。」和澤與牠千萬隻的眼睛對視著,他能清楚感受到生理上的排斥,很想要把牠插在原子筆上放血。
和澤的身體開始有了些變化,他的手變得通紅,雙臂上纏繞著青灰色的條紋。當可潔以為和澤又要發瘋時,他卻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上屋頂,把蚊子踹死在地板上,並立即變回了正常人的模樣。
「奇怪。」和澤看著地上的蚊子,牠沒有鮮血搭襯,只像是腐爛的花苞一樣流出怪異的汁液,接著蒸發,纏上了可潔。
「不要過來,那是記憶。」可潔閉上眼睛,進入了信使給予的回憶之中。
在漆黑的眼皮底下,可潔聽到一陣狗叫聲。聽起來非常憤怒,迴響也不斷加劇聲音的強度,她感覺腦袋快要爆炸了,但此時不能仍得集中精神,不然記憶會傳輸失敗。
「和澤?你告訴全班你做了什麼。」來了,可潔張開眼睛,她站在教室的講桌前,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臉上好似有水似的,冰涼地有些詭異。
「.....。」可潔看著眼前的學生,那些都是小孩子,只不過在教室後方,有一張魔鬼的臉,臉上的油好似要滴落,身體胖得要崩解似的。
「你說啊!」恐懼感快速襲來,就像是怪物在眼前震懾人似的,不過可潔強忍住記憶中身體的條件,她開始思考,為什麼是小學?
突然之間,嘴巴自己動了起來,有些哽咽地說道:「我......沒有發現。」
「沒有發現什麼?」
「考試.....。」可潔的心突然揪了起來,她看了眼時鐘,現在剛過早自習,因此現在和澤是忘記早自習的考試,那為什麼他會站在講桌前說這件事呢?
「要說什麼?」
「很對不起。」
「好,就在台上站個十分鐘吧。」可潔感覺眼淚止不住地流下,她的手也不能控制去擦,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正在內心中發酵,她知道那是被污辱的感受。
這種刺痛的回憶,持續了不止十分鐘,在下來之後,和澤不敢哭,和澤等到下課才跑去廁所洗臉。可潔能感受到他身體的自尊心不斷在反抗那種道歉的感受。
沒有道理、愚蠢、無知、邪惡、欠揍、可悲;一大堆負面詞語在腦海中產生,可潔看著小和澤,他的臉扭曲成一塊深紅色的曲奇。
睜開眼睛,可潔知道那段記憶是和澤無法跨過去的坎,因為是被老師,小學老師做了這種事,就算想她幽默地解決,也只會顯得她是小丑罷了。
「真是沒幽默感,你的小學老師。」可潔心中還殘留一些憤怒的感受。
和澤過了兩秒才意識到可潔在說誰,他笑著回道:「你說她呀,她已經離世了,去年,大腸癌末期。」
「你的笑容真可怕。」
「我笑是因為想讓妳放鬆點。」
可潔這時突然感覺全身無力,雙腳發軟。她感覺意識正被拉回方才的回憶中,她大聲呼喊眼前的和澤,但一切終歸於寧靜。
她在恍惚之間聽到了火車匡噹匡噹的鐵軌撞擊聲,待她再次有力氣睜開眼睛時,她已經躺在了沙發上,陌生的沙發上。她看著灰白的天花板,冷氣的溫度是二十八度。她坐起身,發覺自己在一個客廳當中,而和澤正在客廳旁的餐桌泡泡麵。
「你家不是很遠嗎?」和澤沒有立即回應,他看著熱水有些疲倦地說道:「對呀。」
「那我姊.....對喔,你不會想看到她。」
「泉琪的話我有用你的手機給她傳訊息了。」和澤拿起餐桌上的手機,有些岔氣地說道:「誰的密碼還在設1111的?妳還挺有趣的。」
可潔沒有回話,她不想讓他知道那是她和姊姊的生日。泡麵香氣四溢,可潔認得那紅燒的味道,那是她買的牌子。
「喂,你什麼意思?直接煮我的泡麵?」
「不然我要吃什麼?我不想要再出門了,況且妳是能一次吃兩碗喔?」
「重點根本不在那,嘴硬的傢伙。」可潔哼了一聲,就前往餐桌享用原本是跟她姊姊的晚餐,只不過她原本認為會很複雜,現在好像變得更加怪異了。
「話說信使到底是怎樣?告訴我妳所知道的一切吧。」和澤突如其來地問道,不過可潔也不驚訝,畢竟這才是他帶未成年少女回家的真實原因。
「信使.....是一個笨蛋。」這樣好像有點太隱晦了,可潔心理念道,因此她又補了一句:「就跟單弽祭很像吧,都是很自我的人。」
「在回來的路上,我想起了信使在我腦海中對我說的話。」和澤吸了一口泡麵後說道。
「祂告訴了我妳的事.....,很多事,因此我現在比較能理解妳,並認知到我的偏執,非常抱歉。」和澤的眉頭像極了憤怒鳥,但可潔知道那股憤怒是衝他心理去的。
「你不是第一時間就跑去跟弽祭爭執了嗎?」雖然是把她壓在地上。
「那是生理反應,我後來想了想,那可能不只有無限慾望的驅使,更有可能參雜了一些我的執念,那種以偏概全的產物。」不知怎的,和澤說起話來就像老師說教一樣,就連懺悔的時候也是如此,可潔雖然有些動容,但總有一種他不是在對自己懺悔,而是解釋行為。
「我.....又沒有恨你。這種事情想多了只會變笨。」可潔有些害羞,她戳破了和澤的幻想。「另外,你要聽我說信使的事嗎?」
「嗯,我想知道信使死後的事。」和澤的眼眸是棕黑色的,可潔注視著他時不小心走了神,她的腦中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想要定義和澤屬於哪一類人。
「那些東西,從上禮拜我就開始遇到了。」可潔邊喝下充滿味精的湯,邊用手指比出眼睛。「信使感覺在研究你。」
「你被欺負的過程.....我感到很抱歉,我不知道我姊是那種人。而方才我所看到的......我其實也不太能理解信使為什麼會想要知道你小時候的事。」可潔有些緊張,她無從得知和澤現在的心情。
「還有呢?」和澤平淡地問道,於是可潔就接著往下說:「信使的意識似乎沒有被消滅,祂好像散落在了.....附近?我不太確定,不過,那些接受了記憶的小動物似乎會來找我。」
「像哪一類的小動物?」
「老鼠、麻雀、各類昆蟲,牠們好像都有些變異。」可潔吸了一口麵,回想這些事的時候的確有些不對勁,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會發生的事。
「真是奇怪,信使的能力有這麼多嗎?」
「信使的能力大致分為兩種,一個是風的聯想,另一個是記憶的聯想。」可潔繼續補充道:「聯想的範圍不是亂想,是有一個限度的,不過祂沒有展示全部就被吸走魂魄了。」
可潔說完,和澤剛好將麵吃完,他悠悠地問道:「妳今天要睡哪兒?」
「客廳吧。」可潔不假思索地問道。
「好,我去拿棉被。」
和澤的情緒一直都很穩定,穩定得很奇怪。
就算我提起了記憶的事,他也不為此感到憤怒,還是因為他也理解我的動機呢?這樣的話實在是太嚇人了,他沒有脾氣嗎?還是說,他早就發洩完了?可潔的內心蹦出好多個問題,她無法理解和澤,她恐怕還遺漏了許多真相。
「這給妳。」和澤把被子放到客廳的沙發上。「那我先去寫功課了。明天是禮拜六嘛,我可以做早餐。」
可潔看著和澤,他那冷淡的眼神中藏了些東西——他在偷看奇怪的地方。
這傢伙真是一個色鬼,可潔心理笑道。1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GD3JMq7U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