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餘光 - 第十三章家

　　上山時，涼風拂過，凌晨溫度較低，防護衣的悶熱也因此散去。熟悉過地形的亞當上校騎得更快了，加上還有兩個人等著他們救援，時限的緊迫性讓他們在無形中壓力倍增。

　　一直不發一語的柏舟突然對沛普說：「我家人也曾經在工廠裡工作。」

　　柏舟的聲音隨著風聲傳到沛普耳邊，沛普問他：「你也從小在工廠裡長大嗎？」

　　「算是吧，我爺爺是開機械零件工廠的。」柏舟說。

　　「喔…那和我家不太一樣。我的家人從幾十年前就在別人的工廠裡上班，所以我才在工廠裡長大。」沛普微感嘆地說。

　　「那你家人回去之後，該怎麼辦？」柏舟問。

　　「也許只能搬家了吧。我們原本就住工廠裡頭，現在可能要到其他星球另謀出路。」

　　「那三個人真是該死。」柏舟抿嘴，感到厭惡地說，話畢油門一催，宛若將氣忿藉此洩出。

　　沛普低垂著頭，看腳下不斷逝去的砂土：「也不知道是福是禍。我爸媽最近身體的毛病愈來愈多，工廠卻沒有相應的福利措施，我早就對工廠內部的規定感到不滿了。只不過我爸媽有許多朋友都還在裡面，所以一直不肯離開。」沛普嗤笑一聲，諷刺地說：「這下好了，工廠替我們做了決定。」

　　柏舟沉默幾秒：「離開『家鄉』，你會感到難過嗎？」

　　沛普的話散逸在空中：「家鄉永遠在心裡，只要家人還在，我怎麼會難過？」

　　柏舟一聽，反倒開懷地笑了：「你說的對，家還在我的心裡。」

　　他想起逝去的父母和爺爺、工廠的倒閉、城市的衰敗，以往「家」的傾頹早已使他的心靈佈滿缺口。如今聽沛普的話，反倒使他回想起童年時，家最初的樣子，所以釋懷了。

　　「家」的變化令人感懷，但最初的樣子會永遠不變地保存於心。兩個十五歲的少年在這天清晨又悄無聲息地成長了。

　　他們很快抵達了飛船所在之處，亞當讓諾亞和沛普先進到飛船裡面，等待他們直到將沛普的父母載回來。

　　「我們預計兩個半小時後回來。」亞當對諾亞和沛普說完便和柏舟走了。

　　兩人無所事事，諾亞無聊的打開光腦，發現戴爾早在昨晚就傳了訊息：「學校的事情我處理好了，你那邊狀況還好嗎？」

　　諾亞嘿嘿一聲，宛若奸計得逞的樣子。他就知道他哥還是願意幫他的！

　　他回道：「順利找到沛普還有他父母了！但我們只有兩台摩托車，亞當上校和柏舟回去載沛普父母了。」最後又補充道：「我和沛普在飛船上。」

　　沒想到這個時間，戴爾還是很快就回了：「飛船上安全嗎？你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諾亞噘嘴，鈍鈍的敲著光腦的顯示屏：「我、沒、事。」他真的覺得詹姆斯叔叔和他哥過度關心他的身體健康了！

　　過了幾秒，戴爾傳來視訊通話的接受邀請通知。

　　諾亞無語，心不甘情不願點了接通。

　　通話另一端的戴爾仍穿著正裝，似乎還在處理公務，他盯著諾亞突然愣了一下，問：「呃……諾亞？」

　　諾亞呆呆地回：「嗯？」

　　「是詹姆斯叔叔讓你穿的嗎？」戴爾問。

　　諾亞才回過神來發現戴爾在說他身上穿的防護服，無奈地說：「是的。」

　　「考慮的十分周到。」戴爾讚譽有加的頷首。

　　諾亞抿出一抹假笑，靈動的雙眼左顧右盼，表示不認同。

　　「你們那邊還需要幫忙嗎？」戴爾尚有顧慮地問。

　　諾亞搖搖頭：「亞當上校應該可以搞定。」

　　「有要幫忙再和我說。」諾亞乖巧地點點頭，戴爾便掛了電話。

　　諾亞關掉光腦，放空了幾秒突然想到：「沛普，我是不是不應該跟過來。」

　　沛普蹙眉：「你怎麼會這樣想？」

　　「我可以感覺到，詹姆斯叔叔和戴爾不太想讓我來。」諾亞起初不這麼覺得，他只想到他想要幫助沛普，卻忘了他自己的身體條件非常不適合到處奔波。只有詹姆斯和戴爾清楚知道，諾亞的身體因為對許多藥物過敏，加上不曾施打任何疫苗，容易染上疫病後難以治療，簡單的感冒都要花上一個月才能好，所以一直把他保護得很小心。

　　這次是諾亞來到奧克蘭德家族以後，第一次做出格的行為。

　　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過於任性了，導致哥哥和詹姆斯叔叔這麼擔心他。

　　「是你被保護得太好了。」沛普語氣微頓，「而且……你是出於好意不是嗎？我才不太理解他們為什麼把你保護的什麼都不知道。」

　　沛普不知道諾亞的經歷，與諾亞相處得越久，越覺得諾亞在這個世代中還能保持著「純真」是一件很怪異的事，和他以往遇見的貴族小孩都不一樣，那些貴族小孩是單純卻邪惡，諾亞是天真而無害。

　　諾亞自己也不太明白，猜測道：「也許是身體的緣故？」他想到他還是「赫曼」的時候，故輕笑小聲嘟囔說：「或是我的基因更重要？」

　　沛普沒聽清楚，便疑惑的發出：「嗯？」

　　諾亞裝作無事，逃避地說：「可能是因為我從小身體不好吧。」

　　沛普理解的點點頭。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可外頭遲遲沒有越野摩托車排氣的聲響，諾亞和沛普看著光腦上的時間，算著差不多該回來的四個人都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亞當上校那時候是說兩個小時半對吧？」諾亞問沛普。

　　沛普此時有點緊張，也深怕他們中途出現意外：「對啊，現在時間已經到了，他們怎麼還沒回來？」

　　諾亞沉吟，而沛普則是跳起身，到飛船的窗口附近徘徊。片刻後，諾亞說：「不然我們再等半小時，我們再看該怎麼辦。」

　　沛普憂心忡忡地不斷望向窗外，他擔心父母出了狀況。

　　十分鐘後，越野摩托車的聲音由遠而近靠近飛船，兩人興致沖沖地扒在飛船的窗口上向外看，準備迎接他們。

　　沒有想到摩托車只有一台，是柏舟和沛普的母親。只見他們焦急地從機車上下來，柏舟打開飛船艙門，急切說著：「我們被抓到了，亞當上校正引開他們。」

　　沛普震驚地問：「怎麼會被抓到？他們平時的活動範圍明明不在那裡！」

　　柏舟搖搖頭說：「我們也不清楚，那群人似乎是從山的另一側接近我們，但他們人手不多，只有四五個。」

　　沛普母親在一旁十分安靜，突然「啊」的一聲，神色開始慌張起來。

　　諾亞忙問：「怎麼了？」

　　「我們…我和孩子他爸…，躲在屋子裡時，想起來沒有人知道我們離開工廠後被抓走的事情，來到這裡之後一直沒有訊號，直到逃出那幢『公寓』之後光腦才有了訊號，我們想說早點提醒還在工廠裡的朋友這件事情，讓他們小心危險，所以就發了訊息給他們。難道是…我們發送訊息的時候，洩露了行蹤？」

　　沛普母親愈講愈悔恨，她懊惱地說：「我不知道會洩露我們的位置，我們都很擔心工廠裡的那群朋友。…怎麼會、真的是我們洩露出去的嗎？」她面如死灰，緊張地摳著手指。

　　「我們以為瞞的天衣無縫，原來還是有人正監視著我們。」柏舟沉聲道。

　　諾亞猜測問：「會不會是…紅綠燈把沛普一家送來之後，還派人隨時監管他們的動向？」

　　柏舟說：「不清楚。」

　　紅綠燈組合表示：您真是高估我們了。

　　沛普充滿歉意地說：「真的很抱歉連累了你們……」他羞愧地垂著頭。

　　諾亞拍了拍他的背，安撫道：「別自責，誰也沒辦法預料他們會做出什麼行為。」

　　柏舟看似冷靜，其實手上不斷來回繞著白色的布條，「現在探討這些已經來不及了，希望亞當上校能夠擺脫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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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們等來的卻是一群「土匪」的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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